第26章 礼物
“小夏，我没事，现在感觉挺好的。我头发都掉光了，你千万别来看我啊！”
每次问你都说“挺好的”、“没事”、“我好得很”……可是自从那天看见你的状况，怎么能让我放心呢？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打断了我对天炫的惦念。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见楼下三三两两的人在点爆竹，满地都是红红的爆竹碎片，还有一股微微的火药味扑鼻而来。
除夕了呢，今年来得格外地早。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却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等些什么。窗外的风呼呼地钻过树杈间，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却显得有些悲凉。
天炫，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是我如今唯一的祈祷与期盼。
“叮咚。”
是门铃吗？
可是……怎么会有人这个时候按门铃呢？带着种种猜测，我还是走到了家门前，打开了门。
“您好，是钟小姐吗？这有您的快递。”
……
给快递员送上简单的新春祝福后并告别。我轻轻关上家里的门，端详着手中这个不算小的扁盒子。
是什么东西呢……掂起来还有点重重的。我看了看盒子上的快递单，虽然是打印的但字迹已经很模糊了，而且好像和平时收到的快递单外观不太一样。我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拆开了外面的快递包装，渐渐地，里面的棕色纸盒露了出来……
是日语，上写的分明是日语。难道是爸爸妈妈寄来的吗？我迫不及待地打开这个制作精细的大纸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信封。
我打开，里面有几张爸爸妈妈的合影，还有一封信。是在东京吗？我翻看着照片上那些繁华喧闹的背景，爸爸妈妈还是老样子，看上去那么亲切，那么令我想念，只是这些年过去了，在他们面颊上多了几分沧桑的神色。我看着这些照片，还是微微地笑了。我放下照片，打开了信封里的那封信，妈妈熟悉的字体展现在眼前：
小夏，最近爸爸妈妈的工作很繁忙，抽不开身，过年时候还是没办法回家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身体，不要生病。那些照片是不久前在东京拍的，我们在这边一切都好，不用担心。还有一件大衣，你很喜欢的藏蓝色，是专门给你挑选的春节礼物，希望你穿着它可以感觉到温暖。放寒假了，要是想来日本玩，给我们打电话吧，号码没有变。
新年快乐，我们最亲爱的小夏。
爱你的爸爸妈妈
看完了这封信，我才想起纸盒里还有那件大衣。我打开包装，是一件藏蓝色的中长款羊绒外衣，看上去做工十分精致，而且拎起来很厚重的感觉。
穿上它，我一定很像一个日本的学生妹吧。我拿起那件大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尺寸大概刚好合身。爸爸妈妈工作一定很辛苦吧，长期和日语打交道，连写的信读起来都有些怪怪的了，有那么点滕川老师的感觉……我这样想着，又看了看信上那亲切的笔迹，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我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每一个孤独的春节。今天是那样一个合家团圆的喜庆日子，可是却依然不见你们的身影。尽管我是如此地想念，可眼下天炫得了这么重的病，我实在没有办法放下他不管。
“叮咚。”
又是门铃吗？难道还有快递。我连忙跑到门口，打开门口看到的却是他。
“天璨，你怎么来了。”
他双手插兜，对笑了笑，“一年里最孤独的一天，我想你也是，所以就来了。”
听到这句话，忽然感到心里莫名地温暖。原来，还是有人陪我的。
==
我们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听到窗外只有爆竹声依旧。他的目光渐渐落到桌子上那个快递纸盒上，指着问我：“那个是什么？快递吗。”
“嗯，刚刚才收到的。我爸爸妈妈从日本寄来的。”我走过去，把盒子里的大衣和信封拿了过来，放在沙发上。“给我寄了件衣服，还有几张照片。”
天璨拿出照片看了看，“他们还是那样子，没怎么变。”
“嗯……就是感觉爸爸瘦了不少。”我也拿过一张来看。
他轻轻搂着我，让我倚靠在他肩膀上，我们静静分享着这份来自遥远国度的挂念，还回想了一些小时候两家人一起出去郊游的事情，零星捡拾着那些快乐的记忆碎片。那时爸爸妈妈还在我身边，雪贤阿姨也还和叶叔叔在一起……回忆总是像双刃剑一样，甜蜜的同时亦有苦涩。
“后来，你留下这瓶纸星星就走了。”我蜷坐在沙发上，拿着装满星星的许愿瓶，静静地回忆着，“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叶叔叔和雪贤阿姨会离婚，还是前阵子天炫才告诉我的。”
“呵呵。”
他的笑容没有弧度，好像已经对往事麻木了。他接过了许愿瓶，微微打量地看了一下，还晃了晃里面的彩色星星，沙沙作响。
“天璨，后来海上的事故……”
“嗯，妈妈遇难了。”
我对他的坦然感到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却也释然了。四年，天璨都是这么承受着过来的，心大概已经变得无比冷硬了吧……
“小夏，这瓶子里的星星，你后来打开过吗？”
“嗯？打开过，99颗，我数过的，一颗也没弄丢^_^。当然，除了那次不小心掉在酒吧的两颗—_—……”
他微微转过头看我一眼，笑了笑。“星星呢……打开过吗？”
星星？他是指把纸星星拆开吗？
“这个……倒是没有。你辛辛苦苦叠的，我爱惜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开。”
他对我笑了笑，拨了拨我的刘海。“傻丫头，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没看到我写给你的话。”
“什么？”
“这些星星，其中有一个里面写了一句话，是我想对你说的。”
（⊙_⊙）纳尼！居然还有这种事情。我真的一个也没有打开过，我以为就是普通的纸星星而已。
“那，一起找找那颗星星吧。”
“噢……嗯。”
说罢，我们便把许愿瓶里所有的星星都倒在了桌上，开始一个一个拆了起来。每打开一个，我都要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生怕错过了那“天璨对我说的话”。
渐渐地，我们拆了大概有一多半的纸星星了，依然没有找到那颗有字迹的星星。
“拆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天璨，你当时想说什么现在就告诉我嘛。^_^”
“再找找看。”
—。—人家只是好想知道……
继续机械地重复着拆星星的动作，每打开一个前都充满期待，却总又落空。
“天璨，你看看，现在就剩不到20个了，咱们还没找到呢。”我有些埋怨地戳了戳他。
“好事多磨吗，这不是快了。”他轻轻拍了拍我，然后继续熟练地拆开星星。
（╰_╯）哼，虽然很好奇，但是人家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我气闷闷地拿起一颗，毫不客气地拆开了它。
卷开了一半，正当我条件反射般地想把它丢到一边时，忽然一行稚嫩却清秀的字迹引入了眼帘，我一点一点打开，心中默读着那已有些黯淡的黑色笔迹：
“小夏，我喜欢你。”
儿时的一切仿佛还在眼前，那么真切，触手可及。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张星星字条，只有那么几个字，却是那么动人。我一个人淡淡地笑了。
天璨，你真是个傻瓜。
“哎，小夏，你找到了啊？”
“嗯……”
“呵呵，看到了吗。”
“嗯。”
我只是傻傻地点了点头，大概掩饰不住此时自己心中的小小喜悦。
“虽然对于现在来说，有点晚了。”他拿过那字条，静静地看了片刻，却又忽然傻傻地笑了，“呵呵，很傻吧。”
“天璨……”没有过多言语，我只是紧紧抱着他，偷偷抬眼，他那优雅的下颚在这个角度看上去是那么迷人。他轻轻吻了吻我，以不离不弃的方式同样紧紧抱着我。
“夏，这些拆开的纸条，扔掉吧。”
“啊？”我忽然直起身来，对于天璨的话有些意外，“为什么？”
“难道你还要我一个一个重新折回去？”他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人就在这呢，你还每天对着这些星星过日子？”
—。—说的也是。嘿嘿……
“那，写字的这颗留着吧>_<。”我拿着手里的纸条，慢慢将它折回了星星的形状。
“嗯，给我吧。”
“才不给，我要自己留着。”
“暂时给我保管，过几天再给你，好不？”
我斜着眼看着他，有些半信半疑，不知道他要搞些什么名堂。“你要拿去做什么啊？”
他无奈地看着我，又开了口：“过几天就知道了。钟大小姐，我向双子座流星雨保证，不会弄坏你的宝贵财产，好不？”
说着，他还举起了右手，发誓的样子。哼哼，神神秘秘的，不过看在你那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吧o（︶︿︶）o。这样，我还是把那颗“表白星”交给了天璨。
……
两杯热腾腾的巧克力，摸起来暖暖的，我轻轻推给他一杯，他静静地喝了一口，白色的热气飘荡在空气中。
“天璨，你没去医院陪天炫吗？”
他放下杯子，十分简明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没有，不想看见他们。”
我忽然意识到，今天叶叔叔一定在病房陪天炫的，天璨大概是不想面对叶叔叔吧。我拉着他的另一只手，手心冰凉，几乎不带温度。
“天璨，我们一会去医院吧。”
他没有马上回答，像是思考了一会。
“今天过年呢，你真的不打算去吗。”
天璨只是保持着沉默，我仿佛看到他内心的纠葛和复杂。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边，一个人看着那一片欢乐的景象。那是专属于他的孤独和寂寞，在这些时候，他往往把自己封闭在一个角落里，对任何事不闻不问，只有沉默。天璨，这一点你真的和天炫很相似。
我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望着那和天炫相像至极的背影。
好像你更瘦一些呢，我的天璨。
我静静地抱住他，闭上双眼，呼吸着他衣服上那淡淡的清香。
“小夏。”
“嗯？”我轻轻抬起头，只见他转过了身，扶住我的双肩，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温柔：
“一俊和天璨，你更喜欢哪个？”
这个诡异的问题让我愣了片刻。他注视着我，好像在期待着答案。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我回避了他的目光，没有解释，也没有掩饰。
他见我久久没有开口，只是渐渐释然了，扬起了苦涩的嘴角。
“选天璨，只会让每个人都更痛苦……”
“不，不是的。”我马上打断他的话，拉起他的双臂，望着他的双眼，“我不管你是谁……”
“小夏，你心里肯定明白的。”
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们只是相互注视着，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叹了叹气，缓缓地开了口：
“最痛苦的，并不是你爱的女人不爱你，而是那个女人爱的偏偏是你的兄弟。”
我没有说话。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异常地冷清，心仿佛沉到了谷底。
“天炫……正承受着我们想象不到的痛苦。”
“可是……我们不要总这样，因为天炫而影响到我们，好吗？……”
他的眼中闪烁着，静静地凝视着我。也许这份左右为难只有我们自己才懂，无论怎样做都注定是错……
他抑制了心中的感伤，张开双臂拥抱着我。
无论何时，他的怀抱总是如此温暖。他的体温，他的心跳，无不使我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