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内阁、礼部官再将册文、宝文重置亭内,导引銮仪卫抬至皇贵妃之宫。我心里欢喜,但还保持内心平和,我笑着回紫鹃问今日哪日了,她乐呵呵说:“回娘娘的话,今日元月19日。”我意识到历史上我被封为皇贵妃的时候到了,奉命移驾出王府,离开此地还有一些不舍,但忘却了以往不开心的事,马车外,那雪花洁白如玉,好似月宫桂树上落下的玉叶,雪花像美丽的玉色蝴蝶,似舞如醉;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飘如飞,忽散忽聚,飘飘悠悠,轻轻盈盈,前往皇宫的途中,沿途只见眼前的雪花像蝴蝶一样调皮,一会儿落在屋檐下,一会落在树枝上,还不时飘在行人的脸上。 不久,内銮仪卫在本宫门外设皇贵妃仪仗,内监设节案、香案于宫内,正中东西分置册案和宝案。正副使受命后,由协和门至景运门外,正使站在门西面,将节授予内监,内监手捧节,内銮仪卫校尉抬册、宝亭至宫门,再由内监将册、宝随节捧至皇贵妃宫—承乾宫。这时,我身着礼服于宫门内道右迎候。内监将节、册、宝陈设于宫内各案后退出。接着,引礼女官引我在拜位北面跪,并宣读册文、宝文。只听大声宣读:
册内大臣鄂硕女董鄂氏为皇贵妃赐之册宝册文曰。朕惟乾行翼赞。必资内职之良坤教弼成。式重淑媛之选。爰彰彝典特沛隆恩。咨尔董鄂氏、敏慧夙成。谦恭有度。椒涂敷秀。弘昭四德之修。兰殿承芬。允佐二南之化。兹仰承懿命立尔为皇贵妃。锡之册宝。其尚只勤夙夜。衍庆家邦。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钦哉。
我受册、宝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礼毕,内监捧节出宫,皇贵妃在引礼女官导引下送于宫门内道右。内监在景运门将节授予正使。于是正使持节,副使随从,到后左门复命、还节。各有关人员均退出宫门。至此,册封皇贵妃的仪式结束。
第二天,我要亲自到皇太后宫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然后再分别到皇帝、皇后前行礼。今夜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忧愁,自己静静看着窗外的月儿,听闻寒霜饱含的沉吟声:
云想衣裳花想容, 寒风拂槛露华浓。
朝华西辞凤来仪, 会向瑶台月下逢。
第三十八章 红豆相思
泪烛摇摇红豆思,牵照照恨动离情
秋花惨淡秋不尽,静默深宫残根生
怀秋落雨,寒风吹乱了心头,已经第三个春的年头,一转眼准备又到元年,可不知为何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转,这日,福临特意放下批奏折的繁忙劳务来探望我,提到这病症。福临痛心寝食难安,看着我苍白无色的脸,哭着说:“宛儿,这里向你治病的几个太医医术高明精湛,都还好,只是你吃他们开的药总不见效,不如朕另请高明来瞧一瞧,,治好了岂不好?每年间一到春日你就犯病,又不是小孩了,朕看你心里闷得慌,再拖下去不是好法子。”我心里很明白我得的病是医药难愈,但是只要能和福临过好每一天,享受这每一天的幸福就满足了。“好了,皇上,臣妾不想为难你,这病也不碍事,也许过几天就好了呢,别担心,唉,只是细细算来,我母亲去世的早,又无姐妹兄弟,我长了今年三十二岁,入宫以来和你在一起什么困难都是过往云烟,皇上你说呢?”福临心里痛惜我的感受,毕竟病痛久了也会失去原有的心伤,福临唤人从御膳房端进了一碗热腾腾的稀粥,叫我趁热喝下去,他轻轻舀了一勺子的热粥吹了一口,等凉后再送进我嘴里,“热不热,爱妃,有些烫,慢点喝,别急!”我泪水如小雨倾泻而下,“爱妃,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呢?”“我只是心里感动就掉眼泪了,有皇上在臣妾身边感到温馨倍加,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说完,流泪躺在皇上的怀里,福临柔柔抚摸了我顺滑的身躯,而后,由于会见*喇嘛,福临随后放下手中的碗,对我嬉笑道:“爱妃,朕先过去一会,你先休息一下,等完事再找你!”话还未落尽,一股青烟消散在眼前,我只能目送他离去,继续喝了两口稀粥,仍歪在床上,不想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霖霡霡,阴晴不定,那天渐渐的黄昏,且阴的沉重,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知福临不能来,便在灯下随便拿了一本书,却是《乐府杂稿》,有《秋闺怨》、《别离怨》等词。我不觉心有所感,亦不禁发于章句。困倦入梦,静思中回忆往昔,美丽、聪慧、温柔如水、善解人意,尤为难得的是我知书达礼,甚至已读过四书和易经,又工词翰,好书法,有相当深的汉文汉语水平,在当时入关之初的满洲世家女中,真可谓是寥若晨星、亮若晨星的女才子。努力推行汉化的福临,在宫里宫外、皇族世家的无数满蒙贵妇中,忽然见到我,就如满园绿树中忽睹一朵耀眼的红花,热天远路上突见一股清泉,苦苦歌唱的啼血杜鹃得到了知音。我们俩朝夕相伴,形影不离,竟等同于民间的小夫妻。自从我入宫以来,福临的心变得宁帖而饱满,充满了幸福感。每当福临下朝回宫,我一定倚宫门迎候,问寒问暖。若发现福临稍有不乐表情,便立刻安慰说:“陛下今日回宫晚,是不是身体劳倦了?”并赶紧令人准备福临最喜爱的奶茶和点心菜肴。饮食送到,我也总是亲自奉进给福临后,安静地站在餐桌边侍候,劝勉皇上多加餐饭。遇到庆典宴会,福临必须多量饮酒时,我就一定会频频告诫随侍太监吴良辅,要好好服侍皇上安寝,寝室里千万不可太热,防止皇上酒力得不到发散。为此我总是放心不下,深恐太监不足恃,往往半夜三更,又亲自跑到福临的寝所整夜地看护侍候,一定到福临酒劲过去,安眠如常,我才松一口气。福临生性好动,尤其爱好骑射狩猎,我对此很是担心,每每劝谏说:“陛下藉祖宗鸿业,讲武事,安不忘战,是好事,但马足安可恃?以万邦仰庇之身轻于驰骋,叫我提心吊胆,实在为陛下感到危险啊!”所以我常伴随福临出猎驰马,大有以守护人自居的意思,可是福临的马偶然一绊一蹶,我都会惊得脸色大变,冷汗满面。对于福临,我不敢带有丝毫马虎,毕竟他在我心里是永远相爱的男子,被我真诚而亲切地关怀,受我无微不至的爱护,想必是天底下最幸福美满,幼时备尝孤苦的福临对我也是细心照料,梦中泪水菩提下见情人,福临看到我总为自己忙进忙出,很不过意,邀我与自己共餐,我却和悦地反问一句:“陛下厚待我是我之幸,何不与诸大臣共食,使之得奉皇上笑颜而沾宠惠呢?”福临的新政常常受阻,他又脾气急躁,与大臣们关系有时很紧张。听了我的劝告,福临果真频频召诸大臣与自己共同进膳,大大缓和了君臣间的气氛。朝廷里的大臣们新旧交替、派系林立,也常使福临气恼发火。我得知其故后,劝福临说:“这事本不是我该干预的,但以妾愚意测度,诸大臣即使有过错,也都还是为了国事,并非为自身谋利,陛下何不息怒,平心静气地详细考察,以服其心呢?不然,诸大臣都不能心服,又何以服天下之心?”“红袖添香夜读书”,是中原文士向往的佳境;对此认同的福临却有另一种相似的境界:红袖添香夜批本。不管奏本数量有多少,不管福临批本批到多晚,我总是陪伴在侧,为福临披衣倒茶、捻灯添香,从无懈怠。有时奏本过多,福临看得不耐烦,草草一翻就搁置一旁。我就会轻声问:“这些不是朝廷机务吗?陛下怎么就随意搁置了呢?”福临答道:“不用看,都是循旧例的老一套。”我便进一步劝说道:“这虽然是奉行成法,安知没有因时期不同需要更张,或有其他缘故应该洞察的内容呢?陛下怎么能忽略呢?祖宗付于陛下的大业至关重要,即使身体劳累,恐怕也不应该草草了事吧?”梦外我笑了笑,容颜绽开了花,福临听劝,自然格外勤政。有时干脆命董鄂妃同自己一起批阅文章,她就赶紧起身敬谢,固辞不可,说:“妾闻妇无外事,岂敢以女子干国政。惟陛下裁察!” 每当福临听日讲官讲课的日子,回宫后,我总要福临为她复述当天学到的经史章句大义。说得流畅完全,我就很高兴;要是有所遗忘,我就有些生气,带着责备的语调说:“妾闻圣贤之道备于载籍,陛下读懂学好默记于心,才能于朝廷政治有所裨益,否则,讲书学习还有什么用处呢?” 可见,我俩小夫妻间并不只是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我对福临也不是一味迎合、奉承。我不但是他的爱侣,也是他的知己,能对他的治国理政加以督促和鼓励,这不是宫中任何别的人能够做得到的。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无人可以代替。其实,福临欣赏的不只是胭脂粉抹的颜面,而是贤能美德。一天,顺治帝连夜审阅一批上报斩首的罪犯案卷,心中不忍,手提朱笔,犹豫难下。董鄂妃见状,起身问道:“是什么奏疏,使陛下痛心难决到这种程度?”顺治帝告诉我:“是秋决疏。其中十多人,只等朕报可,就置于法了。”我一听,潸然泪下,说:“这些罪犯大多愚昧无知,又不是陛下一一亲审的。妾度陛下之心,即使亲审也还惟恐不得真情,何况刑司审问,岂能全无冤屈?陛下还是应谨慎从事,在其中尽量寻求可矜宥者全其性命,以称上天好生之仁。”顺治帝听从我的意见,一再详览完毕,我还要勉励福临再阅,并说:“民命至重,一死不可复生。陛下千万留意参详稽察,不然,他们还能指望谁呢?”我还常常对福临说:“这样的有关民命的生死大事,与其失入,毋宁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