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九章(1)
“二少爷，你回来了！”陈嫂喊道，急急忙忙去敲紧闭的房门，“二少奶奶，二少奶奶，二少爷回来了！”
频繁的敲门声持续了好久，门才慢吞吞地被打开。
像是风尘仆仆地赶着回来。易女从门缝里瞄着仇应尧，暗自思忖。在两人的视线相撞时，她面无表情，他也面无表情，然后，她把画室的门给关上。
他提前三天回家了。
她拿着画笔在纸上心不在焉地瞎描乱绘。
他倒没在电话里说他要提前回家……
奇怪呢？他怎么敢对她摆脸色？！做错事的人是他耶！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以前他就是这么对待她，惹得她蠢蠢欲动，拼命地想要靠近逗弄他。
如今……唉——假戏若是真做，那可不寻常，她怕反噬，她怕一个人胡乱猜测的煎熬。
这几天，拜仇应尧所赐，她尝尽了这种滋味。
她恨死他了！
想到此，易女恨恨地加大了力度，在画纸上重重来了最后一笔勾勒。
她快意地扔下画笔，呼出一口气，看着画像，愣住了几秒，吓得连忙又拾起画笔沾着颜料修改图画。
她的山水画，怎么竟无耻的出现仇应尧那混蛋的轮廓！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东西！
要是被他发现，岂不是丢脸死了！
……他怎么都不来叫她呢？她有些纳闷。而且一个解释都不给！
果然，之前他对她的那些亲密举动，只是她的错觉吗？
她恨死他了！
她可是个大度的人，从来不闹什么小家子气的别扭！
她洗了洗手，拨了拨头发，整了整衣服，觉得仪容都理到最佳状态后，缓慢地转动门把。
她捧着水杯，双眸瞪向仇应尧，走了出来。
背叛者！
她在心里狠狠默念，瞪他也瞪得更加用力了。
她走到饮水机前盛了个水。从他背后绕过去，再从他背后绕回来。
仇应尧双手大开仰靠在大沙发椅上，坐着闭目养神。
“晚上我睡客房。”在她经过时，他低沉道。
易女的背一僵，仅仅停顿没几秒钟后，便抬起脚步匆匆地赶回画室，门又刷地关上了。
睡客房……
外面听到陈嫂像是遭遇世界末日般的惊恐询问。
睡客房……
她抓住自己的胸口，垂着头，轻咬着下唇。
不久，地面上出现一滴又一滴的水珠。
从那黑黑长发的掩饰里落下。
真没出息，这不是当初她最渴望的事？
这，是默认他的罪行吗？就连维持假像也不愿意了吗？
手指动了动，她抬起头，抹掉泪水，开始翻箱倒柜。
找到了一叠约法三章的纸张，看了日期。
离解除婚约也只剩一个礼拜多。
这么显而易见曝在阳光下的事实，是该有人来提起了。
就连一个礼拜也忍不住吗？
她冷笑，却不停地擦拭脸上不争气的泪珠。
是在可怜她？怕她婚后没豪宅住，就这么热衷硬要送套给她？还要挑，很麻烦好不好！
她绝对绝对会狠狠敲诈他一笔的！
她咬牙切齿地想。
妆会花的。她把眼泪逼回去，眼镜摘下，简单的收拾自己的妆容，再把眼镜带上。
深深呼吸，易女拿着那份婚姻合约，开了房门，走向他。
长长的黑发垂在胸前，厚厚的浏海底下只有被黑框眼镜蒙蔽的不清双眼，易女微低着头，将最关键字眼的纸张摊到了他眼前，本想刻薄的肆意嘲弄讽刺他，到嘴边，竟成为心中最浓的苦涩。
扔了合约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往主卧室跑去，门也锁上。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你怎么了，二少奶奶……”陈嫂过来敲房门。
“不用吵她了。陈嫂，早点下班吧。”
“二少爷，我了解你的苦衷。你的毅力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了，陈嫂一点也不意外二少爷会那个那个……但，太老爷还想着抱曾孙，必须名正言顺啊……”
“你们把她当什么了？”仇应尧眉心拢起。
“哎，别说太老爷急啊，陈嫂也急啊，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你不想两天后又传出老爷子中风的消息，就别告诉他这种小事。这只是夫妻之间的小吵小闹而已。”……夫妻之间。他重复着低低喃念，双眸静静地睇向那张结结实实写着离婚日期的纸张。
等陈嫂离去的时候，他还在翻那份合约。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信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变成“我爱美女”用以自勉。
跟她睡在一起，迟早会完蛋。他懊恼地想。
很想见她啊。
窗外月亮挂起，他起身走到主卧房门前，踱来踱去。
“喂，丑女，我反悔了。”他终于停下，举手敲了敲门。
里面静寂无声。
“客房不好睡。丑女。”他摸了摸鼻子，看着门底下透出的昏黄灯光。
“我给你买了巧克力，快开门啊。丑女。”
“好饿。”在最后一字刚落下时，门倏地打开了。
“最好饿死了别回来！”易女软软地冲他吼道，“不！要！再！叫！我！丑！女！”
“你总算把门打开了，丑女。”仇应尧轻笑了笑，手臂准确抓住时机卡住了门的开口。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他醇哑地问，然后深皱眉头，“平时你都几点睡？”
易女简直想掐死他。是谁夜深时在外面大呼小叫，是谁在外面敲门敲个不停？
“新衣服？”这时才注意到易女身上的服装在风格上有着明显的改变，不再是那么夸张化的古董式阴沉沉，难怪一回来，他就老觉得她哪里不一样，让他……不是很想跟她说话。
“张亚然还是挺有用的嘛。”他仔细打量着她近几日来的变化，瘦没有变瘦，丑脸还是那张丑脸，不过，应该或许可能有变漂亮一些？不然，为何他会对这张丑脸朝思暮想？
他爱美女。他再次警戒自己。
易女从头到尾恶瞪着他。
“说起来，你的作息似乎很不好啊，我都有点困了。”他打了打哈欠，“让我进去冲个澡睡个觉吧。”
他把门撑开，进了房。
视野所及便是两人平时睡的那张舒适大床。
他看着床，喉节滚了滚。“算了，不睡了。”
当机立断退出门口，自动自发把门掩上。
而后，他闭上眼，高挺的身子靠在门上，胸口略微起伏不定。
或许，今晚该洗的是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