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咣当——”她摔门而去。我心里滋生出一阵快意。
这一站 第4节 担心
北京的冬天很冷,天黑的也早。老天早早把黑幕降下,会让我们变得安静,一般这个时候,会有精彩的故事投向这超大的黑色荧幕。也许是童话故事,也许是小品相声,人们的喜怒哀乐根源都被黑夜照在天亮之前。在黑夜中,你才能发现真实的自己,自己是快乐或是忧伤。
以往送陈明秋下班之后,我就跟成耀一起找地方喝酒,如果酒吧或烧烤店打烊了,我们俩就抱着一箱罐装啤酒在马路边或高架桥下坐到天亮,喝的也特别尽兴。有时我们互讼各自不堪回首的往事,抱怨老天的不公,酒后便把易拉罐往轿车玻璃上砸,每次成耀砸完之后狂笑不已,然后突然晴转暴雨,倒在我怀里,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失声痛哭,我也想跟他一起哭他个天昏地暗,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答应过死去的妈,永远不掉眼泪,一滴眼泪都不能掉。
不知道成耀他妈怎么样了,他也没给我电话,我想应该给他拨过去问一下。
“您好,请不要挂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sorry,pleaseholdon,thesubscriberyoudialedisbusynow。”我放下手机,想过十分钟再打。
一会儿,门“咚咚咚”地响了,我第一反应是瑞蕊那死八婆又来了,吼叫道:“赶快滚,别来烦我!”
“是我,陈上雪。”
我轻轻舒了口气,说:“进来吧。”
陈上雪端着一碗紫菜汤进来,笑呵呵地说:“大英雄,想必您一定饿了,来,先喝点汤吧。”
“嗯,谢谢。”
我喝了几口,感觉膀胱发胀,一天没上厕所,憋尿憋的难受,于是请陈上雪扶我到卫生间门口,我笨拙的解下裤腰带,把便池冲刷得干干净净。
走出洗手间,陈上雪说,刚才有个护士带了个人进病房了,好像是我的朋友。
陈明秋,一定是他,在北京除了成耀再也没个熟人知道我,而且我受伤的事只有他知道。没错,正如我所预料,老板陈明秋还有他的助理刘璇和我不熟悉的几个技术人员,个个穿着公司正装,看样子一下班就来这里看我了,那气派就像国家领导人探望先烈后代。
“小展,怎么跑外面去了,我还以为护士带错了病房呢。”陈明秋笑着说。
“我都二十多个小时没‘唱歌’了,刚才去唱了一段男高音。”
“哈哈,快躺下,小展,伤得不轻吧?快让我看看伤在哪儿了,小展?”他关切地询问。
我摇摇头,“没事儿陈总,放心吧没事儿,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做你的专车司机。只是现在……现在看来我是不能帮您代步了,我这个伤好起来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不过陈总你最好还是再重新雇一个新司机吧,不要因为小展耽误事儿,那样我会过意不去的。”
陈明秋皱了皱眉头,又和蔼地笑了,说:“大不了我自己先开着呗,等你恢复了,再替我这把老骨头开车。你啊,目前别多想,想多了没用,你只管养伤就是。”
一旁的刘璇附和着说:“兄弟,你就安心养伤,陈总这么好的人不会让你丢掉饭碗的。陈总非常欣赏你、信赖你,也知道你不容易,以后还想培养你、提拔你呢!”
我感激的把目光对准陈明秋,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陈明秋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一样对我好,我曾经委婉的问他,为什么要对我好时,他意味深长的说我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精神,只要稍加培养就会是一块可塑之才呢!虽然当初他是那么说的,可是跟了他很长时间了还是当司机,我并没有得到地位或权位上的提升。也许,他仅仅是安慰我吧,不想打击我的自尊心而已,本来我这样一个混迹生活的人就没什么希望,再把一个大企业老板的话当真,就是一种不自量力。
陈明秋走的时候快十点了,还说抽空再来多陪我聊聊家常,免得寂寞。我想,我等不到他的下次了,过两天我就离开这破地方。每天面对四周惨白的墙壁,就是不被闷死,也会被这医院特有的气味儿给熏死。
陈上雪多留了半个小时,走的时候问我瑞蕊是不是又出去买东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我说不知道,她没说去哪。从陈上雪脸上的反应来看,她不晓得我和瑞蕊发生过口水大战,在这病房里怒怒相视、唾沫横飞,最后由我夺得胜利大旗,而瑞蕊则成了战败逃兵。虽然自古以来,男不以胜女为荣,但是我喜欢报复她的感觉。
午夜,外面又刮起一阵冷风,若干片失去生命的叶子拍打着窗玻璃。我小心地走到阳台,推开窗户,呼吸来自北半球的冷空气,心底一阵舒喘,俯身眺望北京沉睡如猫的高楼大厦,是那么的安静,一点都不像所谓的中国十大不夜城。也许是冬天太冷的缘故吧,人们早早回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也就只有我和成耀这样的疯子会到处乱跑。对了,该给成耀去电话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重拨,再拨,继续拨,还是关机!
我真后悔不早一点打给他,要知道前一次打他手机的时候只不过占线。我怎么隔了这么长时间啊。
不对,成耀一般都是24小时开机。三年中,我记得他只关过一次手机,那是在今年夏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6月17日,当时他跟女朋友小媛大吵一架,后小媛提出分手,他伤心的关了一整天手机,第二天清早,我才在东单大街找见烂醉如泥的成大酒鬼。没想到这次他回老家看病重的老妈又一次关机了,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可是又不敢多想,也许他是不小心按错了键,或者他家信号不好干脆关机,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在火车上被扒手扒去了,我这样劝慰自己。
躺回到床上,想想这些烦心事,我的失眠症发作了。
此后的三个晚上都没睡好,因为成耀始终不给我电话,手机持续处于关机状态。我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最后,我不顾医生圣旨一般的命令,毅然决定在这天出院。
这一站 第5节 提前出院
回到我和成耀合租的三室一厅的房子,一进门,客厅简直一片狼藉:沙发上丢着不知是我还是成耀的臭袜子;电视里还播放着拉齐奥和佛罗伦萨的一场联赛,我上去一摸电视机顶盖,差点把我烫死;成耀养的两只王八竟然全挂了,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厨房就更别提了,不知哪天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变成了发了酶的“干脆面”。
我走进自己的卧室,看见一只“小强”悠哉悠哉地从我皮鞋里爬出来;床上辈子乱蓬蓬的,被子上还扔着一条发黄的*。我用左手抓起那条*,狠狠地朝窗外扔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收手,就听见楼下传来老头的怒吼:哪个往我头上丢裤衩!接着开始了长达五分钟的京骂。我赶紧启动电脑,放了首美国摇滚,把音响调到最大音量,然后关上卧室的门,到客厅找了罐空气清新剂,对着天花板乱喷一通,一是清除这些天未清扫的恶臭,二是发泄郁闷到家的心情。
发泄完,我累得仰倒在沙发上,肩膀一阵剧痛……伤口没好利索,我,我回来能做什么呢?去内蒙找成耀吗,可是我现在没法开车啊!况且我不知道他家具体在内蒙古什么地方,我依然只能干巴巴的等他消息,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可是坐等,会出现什么奇迹吗,我不晓得。
不知不觉中,夜幕再次降临。此时的我虽然离开医院,已经“自由”了,但是没有出去喝酒的兴趣,最起码,我要对自己伤病负责。我期待着能早日拆掉厚厚的纱布,早日恢复“正常”生活。
家里乱成猪窝,我却懒得收拾,而且一只手也不方便,便想起陈上雪——这个温柔腼腆的女孩在医院照顾了我两天,就像病人家属一样,可谓呵护备至,如果没有她的照顾,医生们还真有可能当我是福利院来的。她让我第一次有感,原来社会上还有这么好的女孩子。
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了,但我相信她不会推辞。于是,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请她来替我收拾收拾屋子,顺便帮我消灭掉即将过期的烤鸭和罐头。陈上雪在电话里说正好肚子饿了,加上最喜欢吃北京烤鸭,不来我家都对不住自己的肚子——“你家在哪片儿啊?”
“海淀区知春路知春里四号楼701室。”
“我离你很近哦,半小时后见。”陈上雪嬉笑着挂了电话。
果然,一分钟不差,半小时后陈上雪准时无误的敲开了我家房门,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守时及预判能力,对时间的把握简直神了。
陈上雪鼻子被冻得红红的,嘴里冒出大口大口的热气,站在门外一直抖个不停,哆嗦着说我没迟到吧,没叫你等太久吧,我说没有没有,连忙把她让进来,并沏了杯热气腾腾的橙汁。
“你家真大啊,就是乱了一点……另外布局也有些单调。”陈上雪接过橙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