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们汉人有句话，叫解铃还需系铃人。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什么铃啊铃的，他听不懂，皱眉。
“给我个机会！”明珠望着他，“我帮你劝服他。”
什么？
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现在谁的话都不听，你会劝服他？
有意思！
“试试对大人也没什么损失，就算失败，大人依然可以另想他法，如果侥幸成功了，那不是对大家都有利吗？”
她说的也有道理。
让她试试也无妨。
“如果成功，小女子希望大人能放过我们。”
她说。
这个？
他沉吟了一下，“好！”答应了。
明珠舒了口气，终于跨出了好的开始的第一步了。
夜。
寂静的森林。
一座简陋的山坟边，传来一个女子忧伤的哭泣声。
那哭泣在寒冷的夜风和空旷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的凄凉和悲哀。
她的哭泣不由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你为什么哭？”
她，衣着单薄和简陋的明珠回过头，看到的是个骑马的锦衣男子。
看他的穿着和打扮，是个契丹人。
他虽然年轻，但不象中原汉人，更高大、魁梧。
方正的脸，浓眉，闪亮的眼睛，五官和轮廓都很深，但也很好看。
古铜色的皮肤更显得粗旷和阳光。
而且，他有说一口流利的汉文。
她虽然哭得很伤心，但神情上并没有很奇怪，相反，自然地回答：“我父母双亡，被舅舅家收养，却容不下我，一直不停打骂我，还不给我吃饭，我实在忍不住……所以就偷偷在这里伤心，这个孤坟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但就象我父母一样亲切，我竟然什么依靠都没了……”末了，她又幽幽补上一句, “我再不想回去了。”
他看了她一会，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
她好奇。
他下了马，开始说：“小时候，父亲常让我骑马，我怕摔跤，每次都躲到母亲那里。可母亲没有保护我，反而训斥我并逼我再练，每次我总是抚着满身伤哭泣父母对我的刻薄。”
“难道不是这样吗？”
“有次家里来了强盗，人人都连自顾都来不及。幸亏我会骑马，不然就被杀死了。这时，我才明白了父母为什么这么严厉让我学骑马了。”
听完他的故事，明珠沉默了会，突然笑了，“我知道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就是他的意思。
真是聪明。看见她的笑，他就知道她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先苦后甜，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谢谢你的故事，我该回去了。”
他看着她，突然从项上取下一个银色的项圈，“送给你，我从小戴的。”他替她套上脖颈，两人靠那么近，传来他身上独有的毛皮、酒、牛奶和一些陌生的其他的味道，虽然和汉人的气息完全不一样，但明珠倒不觉得讨厌。
他骑上马，“我该回去了。项圈你要好好保存，上面有我的名字。”
“为什么要送我？”
明珠问话的时候，他已经挥鞭骑马远去，“因为你让我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他最后的话和他的马一样已经绝尘而去。
明珠看着他送的项圈——“文殊奴”。上面刻着这三个字。
他叫文殊奴？
她只知道有个智慧第一的文殊菩萨。
没想到有人还叫这么名字。
真是个特殊的名字。
☆、三十一、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做到了。
明珠把项圈放在这个契丹人面前。
“这是你的那个侄子送给我的。”明珠看着他。
而且，他应该会回来，不再赌气了吧。
那契丹人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弱小的汉女，竟然真的有办法做到。
怎么会？
让一个赌气的人想通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看到比他更不幸的人。
不然，什么说理都不通。
只有看见有人比他更不幸，他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幸运。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所谓的幸福，就是有垫底才能比较得出的。
没有比较，怎么显出自己的幸福。
所以，无需讲什么大道理，只有让他见到比他更惨的人，那么，自然他就从伤心的底处转身成为她的救世主。优越感油然而生，就不会再自暴自弃了。
你很聪明。
耶律斜轸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和北地高大的契丹女子不同，她虽然纤纤弱质，但却有种不输人的气质。
纵然他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也不由对她有份淡淡的欣赏。
“那么，大人是不是会遵照约定，放了我们？”明珠问。
耶律斜轸点点头。
他是放了她们，但不是明珠所说的放，而是放她们离开了马车和大宅，被倒卖进城中一家最大的烟花之地，迎宾楼。
明珠气，这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其他女孩刚开始对明珠还存有希望和感激，但发现被卖到这里，更是对她怨恨丛生，早知道，还不如在大宅待着来得稳妥呢。她们恨恨。
在大宅至少是大家随机轮流，只伺候一个，但在这里，确实人人难逃厄运。
这个女孩，真是她们的克星，净多事找麻烦。
怎么会这样？
明珠不甘心。
“你只说放了你们，可没说放你们去哪里。”耶律斜轸冷望着她，对付这些敌国汉人女子，虽然是弱质，但难说她们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女子是不能小瞧的，他们大辽现在掌权的也是一个女子，萧太后。
所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是绝对不会让大宋钻了这个空子的。
宁可错杀，不能放纵。
“你们一群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放了你们，在这异国他乡还不是被斩杀的份，现在给你们安排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你们要感激本大人的仁慈，其他的，想都别想。”他冷冷道。
原来如此，和敌人是做不成公平交易的，她太天真了。
“现在怎么办？”众女被赶进迎宾楼一间偏僻朝北的小屋，没有床也没有桌，只有几张毛毡，睡在地上的份。
众女恨望着她。
“都是你！自作聪明！”
“早知道，就把你一个人推出去算了。”
大家恨。
你们！
明珠无语。
无论是在大宅的马车中，还是在这里，都是难以忍受之地。
不能因为现在更坏的处境，竟然开始留恋之前的地方。
她们也太不争气了。
“命运在自己手中。”她望向她们，“不管什么遭遇，只要是自己的决定，有什么怨天尤人。”
你说得好听！
什么自己决定，什么命运自己手中。
什么还不都是你一个人的主张？
我们凭什么受你牵连！
你给我滚！
我们不需要你！
本来好好的，净给我们添麻烦！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咄咄逼人地怪她。
明珠无奈地叹口气。
人就是这样，面对外人，吓得落落抖，这会对她，又凶得好象可以吃了她一样。
竟然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为她们好都不知道。
“吵什么吵！”
她们的声音惊动了老鸨。
老鸨是个一脸凶相的中年老女人，还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手下，冲过来。
“是她！”
众女指向她，“把她赶走！”
明珠惊。
竟然被她们出卖？！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竟然被自己人出卖？！
“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老鸨恶狠狠叫，“还敢挑三捡四的，不要命了！再吵，一个个鞭子伺候！”
她这么一说，大家立即都又吓得噤若寒蝉。
见她们吓住了，老鸨又问，“谁会弹琵琶，你们？”
“她！”
众女一致指向明珠。
完了。
明珠暗叹，这被众人排挤的滋味，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你？！
老鸨上下打量明珠，“带走！”
众女望着明珠被他们带走。
怎么办？
大家惶然。
明珠被带进一间小屋，屋子中有一个琵琶，还有一些汉女的衣服。
“好好打扮一下，晚上有贵客，指明要听宋女的琵琶。”老鸨厉声。
原来是这样。
因为是在异国，对汉地的丝竹之乐自然是难求。
看来，都得感谢自己在万花楼的日子，什么都被教学，多会点手艺还是有用的，至少万事不求人，还可以谋生。否则她如果不会，被众女出卖，岂不死路一条。
汉女的衣服中有红色的——那是明珠最喜欢的颜色——她选了红色。
要不要打扮地太漂亮呢？
她担心。
这是虎狼之地，还是别太照摇，免生无谓的麻烦。
所以，她拿了块丝帕，掩住了自己的脸。
打扮完，老鸨把她带出了房间——她倒没对她的装扮提出异议。在这里她经多见多了，虽然丝帕半遮，但更有神秘感，于是也就由着她。
她被带到了灯火辉煌，热闹万分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