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但是，却从没想到也从来不知道那些身为奴仆、下人的艰辛。自己其实已经锦衣玉食，至少衣食无忧，吃喝不愁。却还在为有的没的、受宠失宠，伤心痛苦烦恼不已。
却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任性决定，会影响那么多弱小穷苦。
虽然被贬在这里，但明珠彻底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知足，顺应命运的安排。
勾心斗角也许会成功，但太累了，也会连累无辜的人。
人到无求品自高，只有放下这一切浮利，才发现更广阔的天地。其实到哪里都一样。她以前一直想离开这里，回大宋去找赵王爷。可是，就算相聚又如何，还不是又落入争风吃醋的旋涡中，不是算计人，就是被算计。然后，一样再次被赶走。
其实哪里都一样。
只要在当下的境界里好好的活着，那么，去到那里都是好的。
而且，以前一直想着自己，现在，她要站得更高，看得得远。
在这宫里，不是只有讨好皇上一条路才有出路，安心做好自己手上的事，顺便为周围人一起谋福利，更有意义。
虽然龚世倾对她的想法不置可否，但是也没有反对。
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洗好衣服和找到珍珠。
说来也巧，这天，一个御书房当值的小太监急急跑来，说要找洗衣服的人。
事情是这样的，一次明珠她们洗的衣服中，林妈不小心，发现一件太监衣中竟然有一方手绢。本来是平常的事，但那手绢因为夹杂在衣服中，被搓坏了。
而这手绢虽然普通，精就精在上面用黑丝绣了字，好象是首诗。而洗破的，就是几个字。
林妈愁极了，若上面追究，又要赔一笔不小的数字，她的工钱都不够扣了。
于是就急找明珠想办法。
明珠看这手帕，上面的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兮。
有一行的字被洗磨掉了。
“怎么办？”林妈她们愁急。
这个明珠知道，是《诗经 陈风月出》的句子。而且她也擅长女红，原本她母亲就是靠帮人洗衣、缝补养活她的。
所以要想补救，应该不难。
于是她刺绣把手绢补了。虽然不算天衣无缝，但不仔细看，应该很难看出。
但是，今日御书房当值的小太监找来，林妈和小婉她们一惊，看来一定是为这个事。
确实，公公找的正是补绢之人，说是御书房庞公公有请。
明珠随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
这里是皇上批阅奏折，和重臣商量国家大事，查阅看书的地方。
这里负责的庞公公，中年，也算是太监中的大人物。
明珠被小太监带进庞公公处，庞公公手中正好握着这手绢。
看见她来了，他摒退左右，“这是你补的吗？”
明珠点点头。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他吟出它们，竟然已经热泪盈眶了。
“三十年了。”他抹抹泪，“其实这几个字本来就没有的。但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它的含义。”
原来，庞公公年轻时，家庭贫穷，在一大户人家帮佣，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他的青梅竹马，后她被迫远嫁。
她不肯，邀他相见，带她一起私奔。
一等等了三个晚上，他都没来。
最后，听说她在第三个晚上，投河自尽了，唯一留下的，就是那手绢，只有这三个字，已经被弄破，好象是她咬掉的。
他不是想故意辜负她的盛情，只因两人条件悬殊，而他已被迫入了宫。
为这件事，他后悔至今。他保存她的手绢，一直琢磨着她咬掉的究竟是什么字，一直后悔为什么当初不丢下一切和她远走高飞。
“三十年了。”他叹，“姑娘无心之举，终于让我明白了她当初的心。”
是的。
明亮的月光下等待心上的人，心上的人是如此美丽心仪。
只要想起，就让心深情不已，期盼不已，忧愁焦躁不已。
这就是她要告诉他的。
因为这无心之举，庞公公为报答她，将她破例调到御书房当值，专门整理书籍。
看来这庞公公在宫里势力是很大的。
她被调到御书房？
中宫。皇后听到小婉的报告，忧愁。
洗衣房是苦差，但御书房可是有机会接近皇上的。
绝对不行。
怎么可以让皇上再注意她。
说不在意是假的。虽然皇上一直到自己的中宫，但皇后看得出，其实，皇上有意无意还是要问起，现在是什么日子，德妃在洗衣房的表现什么的。
看来，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绝对不能让皇上重新想起她。
虽然无奈，但皇后看见小婉，只有实施这个计划了。
这晚，皇上到中宫，意外的，皇后竟然为他准备了汉人的歌舞。
“圣上为国事操劳，臣妾不能分忧，就安排了这出歌舞，为皇上解闷。
圣宗也乐观其成。
不知道皇后从哪里找来这些汉女，个个阿娜美丽，娇丽无比。
尤其是领舞的，特别甜美，似曾相识。
她穿着金色薄纱的罗裙，特别娇媚，看得圣宗大喜。
一曲舞罢，圣宗很满意，皇后趁机命领舞的上前，越近看，她更好看。
她盈盈拜见，金色的衣裙中若隐若现，让人动容。
大概是太紧张了，也或许是她的裙太长，在圣宗说“平身”之即，她起身，不自觉踩到裙裾，不稳地向前倾倒，她惊呼，还好，圣宗早她一步一把将她抱住——她身形娇小，更是软若无骨般柔柔倒在怀中，一句“圣上。”更是叫得酥柔之极。
于是，一切都那么自然，皇后也不知道何时，已经识相地离去。
……
是的。
林小婉，终于又得到皇上了。
只是，她唯一难平的是，事后，皇上问她名字，她说自己叫林小婉。
皇上点点头，竟然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就是明珠身边那个丫头，只说这名字和这样貌很熟悉。
小婉伤心啊，原来，自己在皇上心目中，是如此被无视。
但是，幸运的是，很快她被封为辰贵人。
赐住明月宫。
还派了宫女和太监来服侍。
她惊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明珠。
她，一个江南小孤女，终于出人头地了！
她终于可以不靠任何人，自己扬眉吐气了。
但是，路上遇到春喜，按理说，她现在是贵人了，春喜是宫女，应该对她恭敬不可，可春喜却还是一脸鄙视。
“辰贵人不要忘记了，是谁保你有今日的地位的。”春喜说。
她被她提醒，突然惊醒，是的，是皇后。
她靠出卖明珠，投靠皇后才有今天，她还怎么有脸向明珠报喜呢。
这么想着，她讪讪回宫。
原来，当自己最开心的时候，竟然无人分享，何止无人分享，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路过御花园，她无意间看见围着几个宫女，是出宫办事的太监王公公在兜售宫外的宝贝。
她好奇，正看见王公公拿出一颗明珠，硕大的明珠和银色的链子，那不是明珠姐失落的那颗嘛！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出于好心，她三十文买了下来。
如果明珠姐看见它，一定会非常开心，也一定会原谅她的吧。
她开心地捧着它，再次往明珠姐处跑。
因为太开心，中途，不想差点撞上个人——是耶律斜轸将军。
她吓了一跳。
林小婉？他倒是认出她来了，但马上，恭敬行礼：“参见辰贵人。”
是了。
她镇定下来，她已经不是那个丫头了，她是辰贵人了。
免礼。
她一挥手。
他看见了她手中的明珠，一怔。
这明珠？！
他看着她，“辰贵人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否想听一句忠告？”
忠告？
小婉惊奇地看着他。
“要想富贵久长，就不要接近明珠。”说完，他再次看一眼她手上的珠子，离开了。
明珠？
是明珠姐还是这珍珠？
小婉不解。
算了。
既然他这么说，那珍珠下次再给明珠吧。
她把珍珠带身上，回宫了。
☆、四十八、心爱、心哀与心伤
小婉刚回到明月宫，皇上就来了。
她真是喜出望外。
皇上还是那么贵气非凡，是她心中的最爱。
“小婉！”皇上抱着她，“这个名字好亲切啊！”
小婉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皇上亲着她，然后，看见了她戴的那颗珍珠——
他呆住了。
这——
这个珍珠？！
他一把拉过这珍珠，一脸惊异，“这你哪里来的？”他激动地问。
小婉大惊，看皇上如此惊诧如此激动，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倒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又问。
小婉刚想说，她不是偷的，是明珠姐的，但这样就提到明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