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去路艰险,且于重托
苍野茫茫,白葭披霜,幽谷佳人,遥望何方?
青竹琅琅,离情戚慌,幽谷佳人,泪潸忧怅!
声落梁尘,词超柳絮,一曲铮铮铁意的荒古之曲再配着如此凄迷的吟唱,别有另番风味,凤天阙虽对琴律不通,却也能听出,炜王爷琴技之造诣的确要强于冥夜君主。
炜王爷手掌轻覆上凤天阙清凉纤长的手,拨动青弦,一声,两声,最简单的音色似乎都带着些儒雅之风,象极了他浑身散发的如玉温润。
“琴如人,琴如魂,即便单弦初学,也要先怀有肃静心诚之意。”炜王爷娓娓善道。
凤天阙试着自己拨弦,心中想的却是李落阳的下落与安危,还有小摇是否无碍,至于那个打伤她的男子,凤天阙一想到他,就好象那人总在暗处盯着自己一般的不自在。
“先生心中有事?”炜王爷轻声询问,望向凤天阙的眼神总含着某些未知的烈焰,“先生在担忧什么?或是惦记着某个人?”
凤天阙冰雪清澈的眸子写着讶异,对方竟有如此敏锐的感觉,她不想承认自己的思绪,但不善于掩饰与说谎的她也没有摇头否认。
“凤先生,”炜王爷在凤天阙回避他目光的时候,原本善意的眼神一扫而过疑惑与阴蔼,紧接着,他又诚色而道,“先生是本王见过的,唯一没有心机之人!”
凤天阙面上写着不解,怔望对方。
炜王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眼底怆然,他收起琴道:“今日遇到先生,本王甚有知己之感,无奈隔日本王就要回明城,如若有缘,本王期待与先生在明城相见!”
凤天阙知道是告别之意,于是也不说什么,稍点下头后自己起身离去。
炜王反而有些错愕,原还想寒喧两句的,此时那些客套话全卡到腹中,慢慢的,他扬起一丝颇有意味的笑。
凤天阙这一担搁,回到皇帝寝殿后,冥夜君主已经拉着脸坐在内殿里。凤天阙想,好歹劳烦过他,于是也不管对方狠瞪自己的眼神,略欠下颌,就去拿自己叠放整齐的旧衣。
“你做什么?!”冥夜君主气呼呼走过来,直咧咧问道。
凤天阙匆匆在旁边随意写下个“走”字后,就开始搜寻能换衣的地儿,只是哪容得她去,冥夜君主一把掳过那身旧衣,恼怒的走到屏风后,直接扔到了盛满冷水的浴桶中。
“凤落摇!”他高声嚷着,“寡人还说不得你了是吧,你与炜王在那里奏歌赋乐、闲情雅致,回来却与寡人摆脸甩气,到底你是寡人的人,还是炜王爷的人?!”
凤天阙从开始就不清楚对方为何发火,她理解的是,冥夜君主对她应是厌恶的,就象前世她父亲不肯留在自己身边照顾一样,那么她就应当知趣。
为免更惹人厌烦,凤天阙在对方瞠目结舌下,默默神情走到浴桶边,伸出手去捞湿衣。
就在冥夜君主快要气疯时,内监在外禀报:“皇上,太后有请~”
冥夜君主跋扈之焰如盆泼冷水,委靡语气道:“定无好事,凤落摇,”他定定看着凤天阙,“你在此等寡人回来,不许走!听到没有?”
凤天阙的迟钝表情让对方突然转笑,他似乎一下子心情就好了,双手握住凤天阙肩头道:“落摇,你总不能让寡人给你道歉吧?别走,等寡人回来,有事与你说!”
冥夜君主很快离去。凤天阙还是将旧衣湿沥沥捞出,掌心运功,水汽不消一会儿就蒸发干净,凤天阙没有任何表情,静静将衣叠起,她是不会扔掉它的,毕竟,这代表着她来到异世界的好一段岁月。
冥夜帝走时快,回来更快!走时气消了,回来却象顶着个火盆,唇紧抿,眼睛好象扫到哪儿,就要骂到哪儿。
“凤落摇,你给寡人过来!”
凤天阙心里就那么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位祖宗又在太后处受何难为,将火气撒到自己身上了。
果然,冥夜君主质问道:“你不是将那两个采女劫走了?为什么她们竟安稳被送进宫里!”
凤天阙的心好象失重一样,接下来只看到对方张口,却听不到他骂些什么了,采女进宫,那岂不意味着李落阳~?
许久时候,凤天阙的手臂被冥夜君主轻晃着,待她回过神,见到的是对方担心的面容。“落摇,寡人不怪你了,你快坐下歇歇,是不是伤又犯了,怎的脸如此苍白?”
凤天阙在心里念着李落阳的安危,于他手心急速写道:采女是谁送进宫的?
冥夜帝郁郁而道:“鲁都城一个姓姚的统领,那两个采女被贼寇盯上,姚统领移花接木,支使体格弱小的手下穿上女裙,将贼人引开,他自己只带少许心腹,将采女送进宫来。”
贼寇呢?凤天阙再次疾书。
冥夜帝一声气哼,道:“寡人可以不喜欢那两个女子,但不成想外面情势乱作如此境地,简直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天家的面子都让这些狗官给丢尽了,真不知道那些地方官是做什么吃的,拿着俸禄不办正事,藐视皇威,可气,可恨!”
冥夜帝正抱怨不止,手又被凤天阙拉过,她重复写道:贼寇呢?
冥夜帝摇下头,烦闷道:“姚统领只说,其余弟兄均没了,活着的,就是与他一起送采女进宫的,也只有十人!”
凤天阙没有得到答案,失望中有些许庆幸,或者,李落阳没事!
“落摇,寡人说过,有事与你相商,就是与外面那些匪徒有关!”冥夜君主神色凝重言道,“不瞒你,历代皇帝,都有些暗人,用于刺杀不利于朝廷之要紧之人,但寡人觉得,现今暗人功夫太低,数次任务都是有得去没得回,所以,落摇,你要帮寡人训练他们,将他们各个功夫教得象你这般,飞檐走壁,无所不能,落摇,寡人的提议可否?”
冥夜帝一席话让凤天阙思索作难,按她平日脾性,定马上辞了,可方才那些理论,却让她想到了李落阳曾经忿忿不平的话语,如果那时她应了李落阳,或者始终与他同行,现在恐怕也不会面临如此境地。
冥夜君主见凤天阙犹豫,竟象孩子般开始摇晃她的衣袖,央求着:“落摇,答应寡人,好不好?”
凤天阙朱唇微启,差点就应出一个“好”来。
“落摇,你若答应,寡人以后教你弹琴,可好?”
凤天阙心里一阵慈软,眼睑微垂,衡量着参与这些政事是否应该。
“落摇,以后你就跟着寡人,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寡人永远视你为知己,咱们人前君臣,人后就是兄弟,就是朋友,可好?”
凤天阙抬起眼眸,看着对方的郑重与真诚,心中平静好象被什么打破,泛起一圈圈水晕。
“落摇,你自入宫来,我可曾真与你治过气?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与你有缘,就象早就相识一般熟悉,现在,与你说句实心话,这天下,再如此下去,恐怕就不再姓冥夜了,为了不成为社稷苍生的罪人,落摇,寡人真的不能继续苟延残喘在宋氏羽翼之下了!落摇,你就算不为别人,单为我待你这份义,也应了,好吗?”
冥夜帝一番“你、我”的推心置腹话语,让凤天阙终于持抗不住,无奈,点了下头。
冥夜帝展着得逞的笑,对凤天阙说道:“落摇,今晚我不呆在这处寝殿了!”待凤天阙点头而应时,他又稍窘着脸庞而道,“太后非要寡人招采女侍寝,这番美意,寡人细想,怎么也不好辜负呃~”说完,他不怀好意笑了几声后离殿而去。
象是零落一地的碎絮,扰乱了凤天阙,冥夜君主的脾气性子如此善变,这刻喜,下刻忧,脾气坏时恨不能拆了大殿,可是玩笑时又如孩童般粘人耍赖,刚才的那几个“可好?”的要求与纠缠,都让凤天阙十分不习惯,可是,又觉得这种被央求的感觉特别奇特,就象被需要,在一声声的“可好”中,凤天阙心里的那些至冷冰雪,有些似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