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转眼风雪来,未卜心事埋
人生有很多插曲,或短暂,或悠长,但总有一首会永远驻到你的心底,至死不渝!
草根长一长,百姓当作粮,
树叶长一长,百姓肚不慌。
明城有金山,不能当作馍,
明城有银殿,不如糠窝窝。
苏双儿又盗了两匹白马,与凤天阙行走在去明城的道路上,沿途听到的歌谣大部分皆如此曲之意,简单明了,却道出黎民之苦,百姓所想。与裹腹充饥相比,钱财此时倒真成了身外物了。
有难民绕开了容城和上京,向明城相拥而去,虽然现在人数不多,但此路一开,锦瑟王朝势必大乱。因为明城是王朝最最富庶之地,繁华鱼米之乡,拥有王朝三分之一的兵力。锦瑟建朝伊始,第一代君主锦瑟大帝冥夜桅央为先冥国太子,后锦瑟王朝成立,才将先冥国的都城冥城改为明城。所以明城一向是作为锦瑟王朝军力与财力的补给大后方。如若容城乱,上京贵族可以退向明城以守为攻,但明城若乱,锦瑟王朝的根基就会动摇!
流民四窜,难民成蝇,官府不可能阻止每一个涌向明城的百姓,而有目的有准备的李氏造反作乱者,就更难操控了。
锦瑟王朝一向尊凤凰为神,后史学家则将这次李氏之乱称为“凤磐劫”!
“过了这座山,就是明城界了!”苏双儿勒住马,白裘衣袍懒散而敞,迎风飒飒,与他令人不敢仰视的贵胄之气相比,座下白骑倒显得有些猥琐了。
凤天阙这两天胸口总是发胀,她有种尴尬的预感,这是她的身体开始发育了。真不知道这副身体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二百多年才开始发育!
“凤天阙,爷在跟你说话!”苏双儿的文雅一般情况下最多只能维持在十句话以内,他不知道凤天阙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总是一副游离思索的样子。
“嗯!”凤天阙简单应了声。
苏双儿更不满,一种被忽视的不悦如干柴被点燃,火苗“噼啪”在心底作响,他怨道:“嗯什么嗯,听清爷说什么了就嗯!”
“到明城了!”凤天阙说道。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怅然的回了回头,李落阳似乎已经和上京一样,离她很远了。
“还不差,能说句整话了!”苏双儿刚夸完,就看到凤天阙有些感伤的模样,心下郁结道,“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到冥夜梓煜!”
凤天阙脸一红,忙解释道:“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苏双儿投过来讥屑的一瞥,“兔儿爷!”
凤天阙已经知道这个词代表的含义了,反驳道:“我不是!”
“你就是!”苏双儿看着对方脸发窘,他反而乐了起来。
前方有一处破落的荼坊,看出许久无人在此经营了,整个摊子破旧不成模样。有两三伙难民在此处歇脚,旁边有口井,一个汉子用废弃的木桶向上打水,却舀上来一个骷髅头。
“呸呸呸!”这汉子胡子拉茬,看不出个年纪,扔了桶连啐几口骂道,“真是衰、祸不分家,刚在路上埋了个死倒儿,又打上了个鬼头!”
一个山羊白须的老汉瘦成皮包骨,坐在长条板凳儿上眯缝双眼说道:“这有甚稀奇,眼下光景儿,埋的还不如死的快!”老头说完,眼睛忽然十分有神的瞪起来,看着骑马路过的凤天阙与苏双儿。
几个难民这时也都发现了,初时扔桶的汉子更是直了眼,看着苏双儿与凤天阙错身后渐渐远离的背影,羡嫉而道:“妈的,有钱的大爷就是舒服!老子们没吃没喝,他们倒好,骑着马四处乱逛!”
“他们凭甚就有钱,还不是仗着祖上,指不定那些钱是哪里得来的!”另一个难民说道。
“爹爹说的对,凭什么他们挥霍无度,咱们挨饿受冻!”说这话的是个孩子,一身脏衣,五六岁模样,不过如果苏双儿与凤天阙看到他,定会认得出来那张脏脸下的模样,因为他正是小摇。
“老刘,你儿子长得挺俊俏啊!”扔桶的汉子说道。
老刘嘿嘿一笑,回道:“我穷得攒不够三文钱,哪里有命生儿子,路上拣的,非管我叫爹爹!”
“哦?”众人围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啧啧称奇。
小摇晃着脑袋说道:“爹爹,其实刚才那两个人我认识,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生了副好皮囊,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呸!”扔桶汉子又啐了一口,恨道,“就知道是这种人,看他们那细皮嫩肉的,老天若开眼,哪天让他们也尝尝咱们穷人受的苦!”
“诶~,”小摇一摆手,“老天真开眼,也不会发这场大灾了,求天不如求己,前面不是有个镇吗,咱们把那二人诳了卖给妓院当兔儿爷,不比什么都解气!”
“说的是,说的是……”有人开始应和。
“话是这样讲,可咱们也跑不过他们的马啊!”山羊老汉说这话时,浑浊的双眼发着炙热的兴奋光芒。
“这不怕,镇子就在不远处,咱们现在就赶脚程,他们想必也在那里歇息!”老刘说道。
“对呃!”扔桶的汉子道,“过了那个镇子,百里内都无有歇脚处了,咱们现在就追!”
凤天阙与苏双儿缓缓行着,远处的镇子已经可以依稀看到。
“过了此处,百里外才有县郡,咱们就于前方歇一晚上!”苏双儿说道。
“好!”凤天阙简短应道。
“别偷懒!”苏双儿佯装生气道,“本来学说话就慢,以后我同你商量事情,你要说好的,苏爷!”
“好!”凤天阙点下头。
“嗯?!”苏双儿板起脸。
“好的,苏爷!”凤天阙一本正经说完,突然觉得好笑,只是她唇角刚抹开一纹凄艳绝致的轻妍,苏双儿的眼睛就再挪不开,仿佛将心困在此地,天崩地裂也要守住眼前刹那的芳华。
“苏双儿?”凤天阙被对方瞧得不自在,脸微红,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苏双儿?!”
“苏…”
“鬼叫什么!”苏双儿反应过来,只觉双颊象贴上烙铁,烧得他无处藏身,怎么会失态成如此模样,他暗自咒骂自己,嘴上却变成对凤天阙的报怨,“天快黑了,还不赶路!”说完,他一甩马鞭,向镇子处奔去。
“莫名其妙!”凤天阙嘟囔了一句后,才发现自己讲话确实利索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