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the Atlantis·8
42 远程魔法部队（上）
战事越来越激烈，后方的准备救助工作也忙了起来。东伯爵带来的人都是救护人员，不过血族的生命力比较强，一般的非银质武器基本伤不到血族，他们伤口愈合的速度也非常快。所以，送到后方的几乎都是一刀砍中心脏快要死的僵尸或力量孱弱的血族，想要用普通人类的方式救治他们是极为困难的。
我坐在树后面，觉得自己真是分外清闲，既不用上战场，也轮不到我来救治伤员，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来了也是个拖油瓶。
“魔法！魔法部队来了！！啊！”
我被这惨烈的叫声振了振，赶忙起身。东伯爵正好站在我的身边，说道：“异教徒最难缠的便是远程魔法部队，看来要动真格了。”
我问：“远程魔法部队？”
东伯爵点点头：“远程精准的魔法，基本不受任何阻力。高强的魔法师一人就能对抗敌军的大部队，比弓箭部队要强上许多。伊丽娅小姐，请往后面撤吧，你这里也不安全了。”
我心中一惊，说：“那该隐知不知道？”
东伯爵说：“他肯定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锻炼自己的魔法部队。不过……”东伯爵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我急道：“不过什么？”
他摇摇头：“不，没什么。”
我望了望该隐，他离我的距离很远，我只能勉强看到他的背影。地上的咒符又开始往上渗彩光，莉莉斯捂着心脏，被一个血族大将搀扶着，正往后方走。该隐依然站在最前方，他指挥的声音甚至能传到我这里，但很模糊，我不知道他具体说的是什么。
我的心脏好像忽然被人使劲拧了一把，紧了紧，眉毛也不由得团在了一处。
有不祥的预感……
具体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我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往该隐那边走，似乎想确认哪不祥的预感。
东伯爵在背后叫了我几声，让我退到后面去。我没有听从他的，而是继续往前走。
说不定……我可以化解那种不祥。
可是……
我的脚步又停下来了。
以前，每次我看到耶和华和天使的脸的时候，心里也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的，然后，身旁就会有人死去。
那这次……我不敢往前走了。我怕当我走过去时，又看到天使挥舞着纯洁的羽翼，带走生命。
可心中的不安十分强烈。
这是自我进入海神市监狱后再也没有感受过的。
我深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我的脑中总是有不祥的想法断断续续闪过，却都像做梦一样，有感觉，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有人捧起了我的手，我睁开眼，看到了东伯爵忧愁的脸孔。
他叹了叹，说道：“戴上这个吧，会让你看到更多。”
他把自己大拇指上的环形水晶戒指摘下来，套在我的手上。戒指紧紧裹着我的手指，指头被迫扳直，连手臂也僵硬不堪。
我惊恐地看着东伯爵。
他笑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闭上眼睛，放松，集中注意力，你会看到的。”
我照着他说的做，深呼吸，忽略掉手臂的不正常僵硬。
有什么东西冲入了我的脑海里，那是一幅画面，生动得仿佛真实存在一般。
画面上，几束红色的魔法光束生生刺中莉莉斯的心脏，浓紫色的血液从心脏处一汩一汩涌出，她的嘴角也淌着血，双眼毫无生气。她旁边的血族大将则是恐惧地跪倒在地，霎时间，又有几束红色魔法刺中了他，他不可置信地挺直身体，轰然倒地。
画面在我脑海里忽地闪过，却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头。是真？是假？我来不及思考了。异教徒的阵列上多出几名穿戴黑红色斗篷的人，看起来像是魔法师，他们齐齐抬起双手，红色的光芒在他们的手心隐约闪现。
东伯爵抓住我的手腕，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我冲他摆摆手，又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匆忙把戒指还给东伯爵，大步快速朝莉莉斯跑过去。
地上符咒渗出的彩色光芒越来越浓，莉莉斯极度痛苦地捂着心脏，停下来，大口喘息，她旁边的血族大将愣愣地站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远处，异教徒魔法师们的手举高，团团鲜艳的红色魔法明亮耀眼。
我大声喊道：“莉莉斯陛下，不要停下来，快跑！快跑！”
她匆匆看了我一眼，眼神古怪。
我顾不得太多了，拉起莉莉斯的手就往前跑，那个呆呆的血族大将也跟着往前跑，甚至比我和莉莉斯跑得更快。
天空几乎被异教徒的魔法染红，像鲜血清洗过一般。我很想回头看看该隐，看看他是否安全。但我别无选择，只能拉着莉莉斯的手不顾一切朝后方跑，想跑出那红色的天空，红色却是铺天盖地，无穷无尽，像巨大的罩子，把惊恐的士兵们拢在其中。
我的手被拽了拽，我回头一看，莉莉丝紧蹙着细长的眉毛，停在原地。
“怎么了，快跑啊。一会儿就来不及了。”我急道。我总不能跟她说，你不跑你就死定了吧……
她把手中仅剩的彩色魔法团抛到地上，神情绝然，纵然她的鲜红的裙子已经残破，但她的气势依然高傲，甚至让人忽略掉她脏破的衣着。
“隐藏魔法被他们破除了。”她淡淡道，嘴角微微上扬，竟然挑起一个轻蔑的笑，“不过，异教徒也别想太放肆，想要败我血族部队，首先要从女王的尸体上踏过去！”
莉莉斯毅然转头，低声说：“你逃吧，逃得远远的。但我不能逃，血族帝王还在最前线，我的部下还在最前线，尽我最后的微薄之力，也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我急得没有办法。只能看着莉莉斯一步一步往回走。
莉莉斯……你知不知道，会死的啊！你在自杀啊！那些红色的魔法束会取了你的性命啊！
我很想对她说这些，但她自己也应该知道回战场前线是九死一生，我说什么肯定都没用。
“她不会死的。”
我转头，看到浅笑着的东伯爵，厉声道：“你笑什么！看看这天空没有？上面全是异教徒的魔法，等魔法都降下来，你也别想活着！”
东伯爵依然笑着，不语。
巨大红色的魔法团在缓缓降落，并分裂成丝丝缕缕的光束。魔法开始了。
我心里已经一团糟，不知所措。
东伯爵拍拍我的肩，说：“你刚才只看到莉莉斯会死？”
“还有她身边逃跑的那个血族！”我没安好气地回道。
“那就不必担心了，该隐自会有办法，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的部下大量牺牲的。”
我猛地一跺脚，悔道：“我刚刚愣着是干什么，应该去告诉该隐的。”
“你来不及的。有些事情你看到了可以改变，有些，你却无力改变。”
“什么？”我问。
他不再说话了。
因为那些光束像硕大而密集的雨点一般，骤然迸发，惨叫声，兵器相撞声，充满了整个战场。
分不清谁是谁，我站在原地，抬头，看到几束红色的箭头正向我飞来。
43 远程魔法部队（下）
眼看红色的魔法光束就要落在我的头上，我抿住下唇，紧闭双眼，双腿颤抖得连逃生的本能都忘记了，定定地站在原地，脑中不断冒出侥幸的想法。
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那几束魔法刺中我也无妨，我忍忍，等伤口止住血，我就能活下来了。
我低着头，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然而，就在我手心脚心冰凉发抖的时候，一个温暖的身躯包围住了我。我被人扑倒在了一旁。他身体一颤，闷哼了一声，在我耳畔低声说道：“你不要命了么？”
我睁开眼睛，抬头，看到了东伯爵那张放大了的脸，他的眼底带着一抹怒气，嘴角处一道鲜红色的血缓缓淌落……滴答，重重地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东伯爵救了我，他受伤了。
我真的不知所措了，只能拼命摇头，嘴里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除了这三个字，我真的想不出来其他道歉的方式。
“哈哈……”东伯爵轻笑几声，“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伊丽娅，不要逼迫自己，你只需要，咳，被男人小心呵护着就够了。”
我望着他，他似乎在忍耐着痛苦强笑着……我心中一酸，牙齿颤了颤，眼睛倏地湿润了。
战场恢复了短暂的平静。一轮远程大魔法的轰击结束了。该隐和莉莉斯指挥救援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终于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急忙对东伯爵说：“你受伤了，快去让他们包扎止血。”
他淡淡笑着，摇了摇头。
我疑惑着从他的肩膀上方朝后面张望，战场后方虽然到处跑着血族，但依然能看出一定的秩序，而东伯爵带过来的那零散的医护人员俨然变成了需要被救治人员。
我叹气，扶着他，靠着一颗树坐下。我也不太会包扎，只能学着别人的样子，试图把随身带着的麻布衣服扯开。可是衣服意外地很结实，我扯不开。
东伯爵耸耸肩，把自己的绸布上衣脱下来，扯下没有血迹的部分，交给我。
我尴尬地挠挠头，蹲下来，把布条叠了叠，绕过他的伤口，在他背后系了个结。
东伯爵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伊丽娅。”他注视着我的双眼，认真说道，“别人都可以死，而你不可以。你是大西国唯一的……总之，你绝对不可以死。”
虽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我使劲点了几下头，表示听从他的话。
他拽住我的手，说：“过几天我会给你寄一个水晶戒指，戴在手上，就不要摘了，好不好？”
“好。”
他朝战场前方望了望，说：“该隐不会有事的。远程魔法固然厉害，但也有致命缺点——只能使用一次。以前我只是听说过，今天算是真正目睹了远程大魔法的威力了，果然不同凡响。”
我挑眉：“拿该隐的军队作为代价？”
东伯爵说：“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好好好，你是伤员，我惹不起你。”
东伯爵的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很快，异教徒的部队趁乱逃走了。该隐似乎没有继续追下去的意思，命令军队剩余人员原地休整，点清人数后，要回去了。
我也松了一口气，靠坐在树下，长长地抒气。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东伯爵摸了摸我的刘海，轻声道：“累了吧，稍微睡会儿吧。”
我点点头，把脑袋倚在他的肩膀上，几乎是上下眼皮一接触，整个人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迷迷糊糊中，我隐约听到了东伯爵的声音，我猛地抬头，立刻睁大眼睛，是莉莉斯来了。
“莉莉斯陛下，不愧是血族女王，令人心生佩服。”东伯爵说。
“呵，你就假吧！冠冕堂皇的台词全让你说了。”莉莉斯说。
我站起身，鞠了个躬，说道：“莉莉斯陛下，要走了么？”
她瞪了我一眼，轻蔑地笑道：“哦，是啊，该走了呢。我看东伯爵殿下很护着你呢，你上个战场，身上竟然连一道伤都没有，呵呵。当初我劝该隐，说不要来打这仗，凶多吉少，可他似乎很坚持要打，大概，是因为你吧，伊丽娅小姐，连该隐也很重视你呢。”
莉莉斯不再笑，而是轻蔑地仰着头俯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东伯爵这时站了起来，说：“莉莉斯陛下，这场仗，对您和该隐陛下和血族的发展来说都没有坏处。您不仅了解到了异教徒的真正实力，也了解到了自身的真正实力不是么？对您来说，也看清了哪些部下是忠诚的，哪些部下是惧死的，剩下的，今后全部可以成为主力部队，成为心腹。这场战事，有损失没错，却一举多得，世上没有白来的便宜可占，是么，莉莉斯陛下。”
莉莉斯冷冷哼了一声，道：“东伯爵，你记住，即便该隐与你交好，以后我也是与势不两立的！”
说完，莉莉斯大步走开了。
东伯爵耸耸肩，笑道：“果然该隐才是真正的血族始祖，莉莉斯比起该隐，还是差很多。”
我撇撇嘴：“唉，东伯爵殿下，你这张嘴真是……把莉莉斯给得罪了。”
东伯爵说：“伊丽娅，我们这一别之后，又要很久才有机会见面了，我会常寄信给你，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也给我回信，别被莉莉斯欺负了。”
我笑道：“当然。”
该隐重新整理好了他的剩余部队，数量依旧可观。莉莉斯站在他的身旁，挽住他的臂弯。两人在一起，真是意气风发，若忽略掉外观和衣服，他们看起来几乎不像是打过一场恶仗。
我自觉地站在队伍的末尾，几个血族回头看了看我，一脸嫌恶地摆摆手，让我离他们远点。
我自动和剩余数量极少的僵尸站在了一起。
反正那些厌恶我的血族，肯定是莉莉斯的部下，我不必计较太多。
队伍穿过该隐新布下的传送魔法阵，回到了以诺城城门外。
血族到底是血族，体力比人类好，我感到疲惫不堪，挪动着脚步往宫殿走，而血族们竟然说说笑笑地很快就落我一大段距离。
当我回到住处的时候，宫殿外面基本上是大亮了。
该隐一路上没有找过我，我也不想找他。他肯定是生我的气了，埋怨我也好，怨恨我也好，我只希望生活像以前那样，重新过回没有该隐的日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