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the Atlantis·9
44 水晶戒指（上）
我在以诺城的生活再度回归到了与世无争，而且，没有衣食方面的忧愁。该隐没有再敲过我的门，我也没有收到东伯爵的任何来信。
虽然有点闷得慌，但总比受苦强。
这日，是平淡无奇的开始，却因为该隐的面见要求打破了我心中那碗毫无波澜的水。
我把自己收拾干净，急急忙忙跟着侍卫去了他的书房，一路上，说什么都没想是假的。我的心脏仿佛被捏紧了一般，脑子发着热就推开了书房的石门。
该隐坐在他那张舒服的宽椅子上，手里拿了个圆形的东西，向上一抛，又准确接住。他抬头瞥了我一眼，我立刻看向别处。
他肯定是生气了。他想的没准儿和莉莉斯想的一样，以为我苦口婆心劝说他与东伯爵联合都是虚情假意的。莉莉斯肯定把我跟东伯爵在一起的事告诉该隐了，他大概以为我对他的……喜欢，都是虚伪的，带有不良目的的吧……
想到这里，我默默地低下头。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会跟他解释，信不信我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伊丽娅……小姐？”该隐的语气带着嘲弄，“哟，看看，东伯爵殿下都给小姐从来定情信物了，我作为你的监管人，是不是该帮你撮合这门婚事呢？”
我抬头，愣愣地看着他，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哪里有什么定情信物啊……连来信都没有。
该隐低声笑笑：“东伯爵给你的信，我一封一封全拆开了，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的，里面的东西我也替你收下了，怎样，对你很负责吧，嗯？”
我嘴角一抽……不禁汗颜。不过东伯爵的信他看就看了，看了更好，我没什么需要瞒着他的。
该隐从桌上厚厚一摞信中拿了最上面的一封，慢悠悠地打开，抽出信纸，铺开，念道：“亲爱的伊丽娅小姐，与您在战场上约定的水晶戒指送来了，戒指是用大西国最顶级的水晶制作的，可以记忆您的手指形状，只属于您一人。希望伊丽娅小姐可以一直戴着这枚戒指，您将会发现这个世界非常有趣。”
念完，该隐抬眼看着我。
我急道：“这有什么？你可以锻炼魔法，难道我不可以？我就一辈子当个平庸的需要被人保护的普通人类？”
我想起了战场上带着莉莉斯跑的经过，虽然结果有点不尽人意，我也不确定我看到的画面会不会肯定发生，但，拉起莉莉斯的手的一刹那，我发现我真的很有成就感，我也能……派上点用处了。
“哦？”该隐似笑非笑，继续念道，“伊丽娅，你那边的生活如何了？受委屈一定要说出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我能听到你心灵的倾诉，作为你永远的依靠。我在大西国想念着你，你也在想我吗？”
我涨红了脸，东伯爵这个人……别写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我和他，明明是萍水相逢，或者说，救命恩人的关系。
该隐手里夹着信纸，晃了晃，讥笑道：“那场边境斗争之前，我记得，他好像只给你寄过一封信。可是之后，几乎是天天寄，到最近甚至是一天两封的寄，哟，他是多想念你啊，想你想的都要把心掏出来寄过来了，你呢，想他么？”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东伯爵那张总是在微笑的脸，那种男人，相貌英俊，有钱有地位，单身，性格又好，肯定是……
我耸耸肩，说：“不想。伟大的该隐陛下，您难道看不出来东伯爵是大众情人的类型么？他对每个女人都会这么说，谁上当受骗以为他喜欢自己谁倒霉，我怎么喜欢那种类型的男人，也不希冀哪一天那样的男人会倾心于我。我比较喜欢专一的类型。”
该隐长长地“哦”了一声，说：“我明白了，你不喜欢他，但喜欢接近他，靠在他肩膀上睡睡觉，给他包包扎，被他抱一抱，是么？伊丽娅小姐，看起来比起东伯爵，你倒更像是大众情人，抱歉，我也不怎么喜欢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喜欢对我专一的。”
我一时被该隐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又堵得慌难受，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下唇，说：“陛下，我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我只……”
我只喜欢你。
不知为什么，我说不出这句话来。大概是女人生来矜持的缘故吧……主动表白的事对我来说太难。
该隐站起身，绕过石桌，缓步走到我面前。我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不敢看他。
该隐轻轻捏住我的下巴，刮了刮，低声道：“嗯……？你只什么？”
我的心脏都快要被他给揪出来了，手指在发颤，牙关也在发颤。该隐……你不就是想听我的表白么？我说给你听，还不行么？但至少，你也要把同样的话说给我听吧……
脑袋上仿佛顶了千斤的重担，眼眶发热，我抬起头，凝视着他那双血红色的眼，说：“我只喜欢你。”
该隐面无表情。
我真的很怕把感情藏得很深的人，我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我眨眨眼，想抖落挂在睫毛上面的细小泪珠。
该隐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表示，他摊开手，手掌心是一枚水晶戒指。
我看着戒指，很想拿走，很想看看东伯爵信中所谓的“有趣的世界”，但该隐的面色依旧不怎么开心，我不敢动弹。
“怕什么？”该隐说，“给你了，你拿走，看到什么有趣的事自己偷着笑吧。”
该隐的语气依旧很生硬，可……这大概是我唯一拿走戒指的机会了，我顿了顿，从他手上小心拿起戒指，攥在手心里。
该隐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我低着头，没动。
我不懂，他为什么还在生气，明明我把心意给他阐明了，他有什么好气的？
该隐也没理我，任我继续站在原地，他走回到石桌子的后面，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文件，开始逐一批阅。
45 水晶戒指（下）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该隐没有理我的意思。我也不想再卑躬屈膝地去讨好他，表白都表白了，道歉也道歉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又不能让时间倒退回打仗之前。该隐，忸忸怩怩地真让人无语。
我把手背在身后，偷偷戴上水晶戒指，期待着能发生什么，却什么都没发生。该隐依旧低头批他的文件，我的脑海中也没出现什么惊悚的画面。
话说世事都很巧合，上次我面见该隐要离开的时候就碰上莉莉斯来，这次，不幸的是，我又碰上了。
随着一声“莉莉斯陛下请求面见”，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次我和莉莉斯碰面远比上次要尴尬。不过，我又怕她什么呢？怕她夺走该隐？反正……该隐，一代血族帝王，这么抢手的好男人，我觉得他能真正成为我的，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我虽然在我和该隐关系好的时候期待过，但我根本不能想象我和该隐的夫妻生活。而且，平心而论，我真的配不上该隐。
莉莉斯翩翩然从我身前走过，裙摆仿佛静静盛开的红玫瑰，我欠身行礼，她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叹气，转身准备走了。
“谁让你走了？”莉莉斯的声音响起。
我耸耸肩，实在不想和莉莉斯置气，便再转过身，面对莉莉斯，说：“莉莉斯陛下还有什么要求么？”
莉莉斯淡淡一笑，细长的胳膊环过该隐的脖子，白色的皮肤映衬着她红黑色的指甲油，很妖异，又很鬼魅。
她看着我，嘴唇没有任何动作，我却……
我的耳朵里却响起了她的声音。
她好像在说：“伊丽娅，求求你，离开该隐，我在红海多年，孤身一人，如今碰到该隐，是我莫大的幸福，我可以把我的一切奉献给他，我不能没有他。伊丽娅，离开该隐吧。”
那声音显得楚楚可怜，语气里满是哀求的意味。
我怔了怔，不由得再看一眼莉莉斯，她仍是一副高傲的模样，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我晃晃脑袋，那声音却挥之不去，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响起。
伊丽娅，离开该隐吧。
伊丽娅，我不能没有他。
你还有东伯爵，你不会孤单。
你没有尝过寂寞的滋味。
伊丽娅，离开该隐吧。
我皱眉，忽然想起了东伯爵给我的戒指，背着手，把戒指狠狠摘下来，拿乞求的声音一下子全消失了。
我松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莉莉斯的心声？虽然我知道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是脆弱，越是没有安全感，但我反反复复地瞧着莉莉斯，她真不像没有安全感的人。
她的魔法强大，身材姣好，脸又漂亮，她绝对没有自卑的资本。
“伊丽娅，发什么呆呢？该隐陛下让你去端血酒。”莉莉斯的声音响起。
这回，莉莉斯是真的在说话，声音清冷，淡漠，没有感情。
这才是我认识的莉莉斯啊……
我愣了愣，急忙转身离开书房。
出了书房后，我站在阴冷的走廊上，闭上眼睛，一直发烫的头脑这才冷静下来。
我重新戴上东伯爵送的戒指，一路来到厨房。
每碰见一个血族，即便我们没有打招呼，我的耳边也会响起一连串或烦躁、或喜悦的话语，随着他们离我的距离接近而清晰，随着他们远离我而逐渐模糊、消失。
这就是那个“有趣的世界”么？我听到的真的是别人的心声么？
我有些激动，但不敢确认，因为莉莉斯的心声实在和她本人相差太远了，而且，我也听不到该隐的心声。
我端好血酒，回到书房。
石门刚一打开，该隐和莉莉斯的声音就传入我的耳中，是真实的声音，他们在讨论和异教徒的战事。
但又有第三个声音……
那便是戒指带给我的，另一个莉莉斯的声音。
——太可怕了，差一点就死了。该隐这个坏蛋，眼睛全长在伊丽娅那个小妖精身上了，根本不顾我的感受。该隐，你明明知道我的魔力不足，还硬要我施保护大魔法，差点死掉啊。
我怔住，假装没听见莉莉斯的“心声”，把血酒放在该隐的桌上。莉莉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该隐则是连头都没抬。
我咳嗽几声，说道：“两位陛下都没有要求了吧，我可以告退了么？”
该隐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早就让你退下了，你却一直留在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我又看了一眼莉莉斯，她眯着狭长的眼睛，冲着门扬了扬下巴。
她没有说话，我却听到了那个“心声”。
——伊丽娅，该隐还是偏疼你，
我无语，该隐的表情那么冷淡，哪里偏疼我了？
这个“心声”怕是不怎么可信，我也不太想知道别人到底在想什么，便把戒指摘下来，一路清静地回到了我的卧室。
推门进去，我的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封淡金色的信，上面写着：来自大西国的东伯爵，请以诺城的伊丽娅小姐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