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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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历过
我们经历过
从家到单位,从单位到家,隔着半小时的车程。每天四个同样的半小时加在一起就是整整的两个小时。常年坐车的以女性居多,在班车行驶的过程中便难得有安静的时候。喜欢坐在靠后靠窗的位置,离着乘车人集中的座位一些距离,在一个半封闭的空间里,每天会有很多的故事被讲述。
车厢里说起的故事,始于班车出发时,终于述说者下车时。在下车的那一刻,人们在整理微皱的裙边衣角时,顺手把这些让人感叹或是令人发笑的故事,一并抖落在车厢里。等到下一个半小时,又会有新的故事和谈资。被说起的那些人、那些事如风过耳,一丝痕迹难寻。
因着工作、生活环境,对于时光的流逝有一种麻痹和漠然。直到出外学习,单位的新人站在身后,等自己拿主意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青春,走得连尾巴也不剩了。那颗自以为能坦然的接受每一条皱纹的心,竟然有了些无谓的伤感和不甘。无大悲也无大喜的一生经历,随着有共同记忆的我们的集体老去,终将消散于时光中,寻不到一星半点走过的痕迹。
一旦意识到了时间的无情,时间便愈发向你展示它的冷血。发现自己慢慢遗忘了照片上每张笑脸的名字;对着过去大呼小叫过千百次的名字,竟然记不起曾经以为永远不忘的容颜。那么这些被遗忘的名字和容颜背后的故事还会有人记得吗?
如果脑中的记忆难以长久,那么求助于文字吧,用文字记忆那些喟叹、感怀、微笑、眼泪。
希望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个下午,某一个角落里的某一个人会在文字中遇到某一个经历过的小故事,从落满尘埃的的记忆暗角里会心地一笑。
这是一篇三无之作,无三角、无计谋、无悬念。只为了用文字记忆那些曾经触动过自己人和事。慎入、慎入。
☆、记忆橡皮擦
1
对于有些人来说,时间就像是孩童手中的橡皮擦,东擦一下、西擦一下,远远看去记忆里便是一团锦绣。
叶文柏看着眼前热情争论中的学生,思绪越过时光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冬日午后。那一天天空阴沉的象是素描画儿,满头白发的老教授就坐在自己现在坐着的位置,脸色是窗外天空的颜色,不见一丝丝阳光。
他是怎么说的呢?是了,他说:“文柏,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蕴纹也很喜欢你,你师母的病不能再拖了。你的答辩论文,我看过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趁着过年,你回趟家,把该办的办了吧。”
当时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接下来……
接下来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钱,他说:“不管怎样,算是一点心意。文柏,有些事是不需要蕴纹知道的。”
自己对老师向来是只有顺从的。
时间久了,接下来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对于一个人一生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记不清了。叶文柏自嘲的摇摇头。
“老师。”
叶文柏有些茫然的望着眼前的学生:“什么事?”
“老师,查房的时间到了。”
“啊,是吗?”叶文柏犹豫了一下,“罗圩,今天你带队,我就不去了。”
“是,老师。”
看着罗圩年轻的背影,叶文柏心里五味杂陈。女儿三年前见到罗圩,用尽她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始终走不进这个年轻人的心里。在母亲去世后半年,飞往加拿大投奔舅舅和阿姨。而罗圩将于下个月与相恋多年的女友结婚,回到那个北方的小城,做一名普通的外科医生。
那么自己呢?妻子、女儿都不再是逃避的理由。有些事,是不是应该重新开始捡拾?只是那些人、那些事早已不在原地等候。
2
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时光橡擦所能抹去的只能是记忆的色彩,任岁月冲刷,那些深深的痕迹依旧。叶琳琅经常梦到六岁的自己,有些事情不是说忘就能忘记的。
“妈妈,我要喝水。”
“妈妈……”
小女孩睁开了眼睛,微微皱皱了眉。这不是睡前的房间,妈妈不在。隔壁似乎有人在说话。
想起来了,今天爸爸回来了。爸爸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对,妈妈说是工作,妈妈还说琳琅长大了要像爸爸一样,读硕士、读博士,做一个很棒很棒的人。
可是琳琅不喜欢爸爸,记忆里爸爸总是坐在书桌旁,什么也不干,妈妈一个人忙里忙外,爸爸还总是嫌这嫌那的。
妈妈在哭?一定是爸爸欺负妈妈了。
小女孩光着脚轻轻地打开了房门,卧室的灯亮着,灯光照在小小的脚丫上。看不到妈妈,听得到爸爸的声音:
“……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应该明白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没有必要勉强的。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感情,我们只是在需要结婚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对方。再说,我在外读书六年了,我们之间根本谈不上交流,我们也没有可交流的东西,我说得你都不懂,你说的我完全不感兴趣。我是真的爱她,你就放了我,成全我们,不也是在成全你自己吗。”
“…………”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只想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的决定是不会变的。”
“…………”
“不要拿孩子威胁我,孩子当然是跟你了。她根本不知道我结过婚、有孩子。她很单纯的,我不希望她知道这些事。”
“…………”
“算我求你了,我也是没办法。她怀孕了,她爸爸是我们院的院长。你,你也得为我想想……”
小女孩想看看妈妈,爸爸的话她听不太懂,可她听得到妈妈低低的抽泣。
她推开门。
“琳琅,你怎么在这?”
“妈妈,我口渴,我想喝水”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我害怕,你来跟我睡。”
那一夜,没有人睡的着。
多少年后,叶琳琅仍然记得起那一夜的每一个细节,那一年她六岁,人的记忆很奇特。她自始至终不记得妈妈说过什么,却牢牢地记住了爸爸的声音,很多次走在大街上,听到类似的声音,她都忍不住加快离开的步伐。
第二天一早爸爸不见了。
临近新年的时候,爷爷奶奶来了。一进门奶奶就坐在外屋的地上,放声大哭,妈妈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见妈妈没有动作,奶奶从地上一骨碌站起来,抹了抹眼泪鼻涕,指着妈妈破口大骂:“你这个丧门星,你把我儿子气走了,大过年的,我的儿啊,娘想你啊!你这个贱货,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和我儿子做夫妻,你哪里入得了咱们老叶家的眼。你要识相,赶快和我儿子离婚,咱们一切好说,你要不识好歹,咱们家在县里有人,有你好果子啃。哎吆,我的儿啊……”
“妈,我已经签了字了。”
“这么着,你们就算完了,没关系了?我儿和我儿媳妇儿就能办喜事儿了?”一直不吭气的爷爷嚯地站了起来,不放心地追问。
“是。”
“那我们走了,以后我们就没关系了,你不要再到我们家来了,村里人多嘴杂的,我媳妇儿知道了不好。啊!”
爷爷拉起地上早已停止了干嚎的奶奶,一溜烟地走了。
琳琅躲在院里的煤堆旁,静静地等待,等到四周的一切都坠入黑暗,直到屋里传来妈妈唤她吃饭的声音。
琳琅的六岁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母女俩的日子很快归于平静,除了她们自己少有人关心:家已经不再完整。
每年特定的时节,爸爸会一个人回到小城,看望爷爷奶奶。每次,他都会到琳琅和妈妈的家里盘旋半日。
妈妈会沏上一壶茶,两人淡淡地聊几句琳琅的身体、生活。
琳琅静静地趴在妈妈的腿上,看日影缓缓移动。
她有时候很好奇,爸爸的新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新的孩子了嘛。可是妈妈从来不问,爸爸也从未说起。琳琅自己,自从那一夜起,就不曾与爸爸说过话。爸爸说琳琅已经把他忘了,不记得他了。爸爸说这些话的时候,琳琅只是笑了笑。怎么会忘,永远不会忘的。
琳琅十二岁的时候,爷爷死了,奶奶早在三年前已经去世。爸爸一个人回来办完了爷爷的丧事。
离开的前夜,爸爸来了。来干什么,琳琅不感兴趣。她的生活里,从未有个叫做父亲的人,来也罢、走也好,对琳琅、对妈妈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没有影响吗?长大后的琳琅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笃定。只是这一走就是十六年,琳琅在十六年后又见到那个她该称为“爸爸”的人时,她自己已经做妈妈了。
☆、记忆橡皮擦
3
1998年元旦。
雪是从吃晚饭时下起来的,一开始不过是零星的雪粒子,还以为又跟前两次一样,飘几个雪花权充下雪就是了,没想到这雪就爱跟人唱反调,竟是从雪粒子变成雪花又大到了雪片。随着雪越来越大,贺书尧越是在寝室里坐不住了,最终他收拾好要看的书、给琳琅留的饭菜,穿好了大衣,看了一眼埋首攻读的室友许孟岩,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临出门时,他犹豫了一下又从壁橱中取出一件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