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宿舍楼出来,他拐了个弯来到女生宿舍楼,跟执勤的本班女生打了个招呼,让她们看到叶琳琅回来时,转告她一声,自己在东门值班室等她。几个女生笑得暧昧,贺书尧也就随她们去了,有些事没办法解释的。
从室内出来没走几分钟,身上的雪就落了厚厚一层。天气是真冷起来了,雪落到地上积起了厚厚一层。贺书尧踩着雪一路向学校东门值班室走去,路上几乎不见什么人,元旦学校放假,家近的同学都回家了,剩下的不是离家远就是两种人:一种是认真苦读的,舍不得时间;一种是有情况的,两个人恨不得分分秒秒地黏在一起。这种天气,很少会有人出来闲逛。
贺书尧推开值班室的门,一股子热气冲上来,眼镜上立时蒙上一层雾汽,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书呆,还没到交班时间,你怎么就来了?”
“早来会儿,省得一会儿雪下厚了不好走。”贺书尧擦擦眼镜上的水汽,才看清说话的人,“大帅,你还没吃饭吧?早点回去,食堂还有小炒。”
被称为大帅的是体育系的男生,男生收拾好行头拍拍贺书尧的肩膀,笑道:“谢谢了,兄弟。要是我是女的早倒追你了,太体贴人了。哈哈”
大帅的笑声被自己开门放进来的冷气给呛住了他紧了紧大衣的帽子,走进越来越大的风雪中。
贺书尧咧嘴笑了笑,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顺手扫了扫地。站着出了会儿神,把给琳琅打得饭菜热到暖气管上,琳琅很好打发,就爱吃米饭和西红柿鸡蛋,一个快餐杯就能解决了。
把书铺到桌子上,他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叶琳琅每周二四加上周六、周日,到一家中型超市打工,今天是星期四赶上元旦,自己就劝她,大过节的、又下着雪,请一天假也不为过,今天别去了。可这家伙脾气不是一般的倔,说是定好的就一定要遵守。这么大的雪,也不知今天的公交车跑不跑。
摇摇头,贺书尧开始复习。
值班室静得很,只听到日光灯嗡嗡的响声和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贺书尧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七点半,时间似乎停滞了。
叶琳琅抬起手腕,电子表上显示的是:八点整。她踮起脚朝远处空旷的街道望去,心里有些担心:这么大的雪,路上几乎没有人,末班车还有吗?
单位调度说,今天是元旦,雪又大,路上肯定没人的,七点五十的末班车可以不用跑了。可是2路车的陆师傅心里总觉得有点事,他记得有个城东大学的小姑娘每个星期四都会坐这趟末班车。乘客少的时候,自己问过姑娘,说是课余打工的。自己的女儿在外地大学念书,为给家里减轻负担,课余也是给人家做家教。都是懂事的孩子,知道心疼父母。陆师傅决定跑一趟,就是没人心里也踏实些。
路上不好走,2路车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看到姑娘等在那儿,陆师傅心里很高兴,幸亏没回车站,要不这姑娘该怎么办呀。
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车内的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的。
到学校门口时,陆师傅把车停下了,回头看了眼睡着的小姑娘,心里有些酸酸的,不知道自家闺女是不是也累得就在车上睡着了。叶琳琅觉得车似乎停了,一下惊醒过来,从座位上忽的站起来。
“姑娘,别怕,没坐过站,是到你们学校了。”陆师傅笑眯眯地说。
叶琳琅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您了。”说着拿起背包向车门走去,临下车时,琳琅转头对陆师傅说:“师傅,雪大路滑,您慢点。”
“哎,哎。”陆师傅赶忙答应,就见小姑娘红着脸跳下车往校门口跑去。陆师傅笑着发动了汽车,心里是真高兴。
公交车在门口一停,贺书尧就站到学校门口了,等了几分钟才见叶琳琅跑过来,一颗心才真正落了地。
叶琳琅没管门口的贺书尧,自顾自地进了值班室,贺书尧紧跟她进来,把门关好。
“今天怎么样?”
“幸亏去了,人挺多的。”叶琳琅站到暖气片前,“那家店的人说正好过年,把这个月的工资一块给了,还有些过节费呢。”
“是吗?那太好了,哪天你该请请我。”贺书尧把饭递给琳琅,“先吃吧。”
琳琅接过餐杯,也不坐下,就倚着暖气吃起来。
“琳琅。”
“嗯?”
“肖老师来信了。”贺书尧从课本中抽出一封信。
“我妈的信?”叶琳琅有些着急,“不会出什么事吧,书尧你拆开给我念念。”
“遵命。”贺书尧拆开信封,入眼的是肖稚如熟悉的字体,“肖老师的字还是那么好看,不像你螃蟹爬的一样。”
“我妈说什么?”琳琅不理他。
“没什么事,就是说让你不要再打工了,肖老师最近的工资发得很及时。”贺书尧顿了顿。
‘琳琅,妈妈最近做了个梦,梦到你跌到一个黑洞中,妈妈怎么也走不到你身边。我很担心你,最近你的信明显少了,妈妈知道你学习紧张还有事要做,可是信还是要给妈妈写的,半月一封告诉妈妈你一切都好,可以吗?’
琳琅见他不做声,自己走过来看。“我有些过分了,书尧。”
“不要紧,快把饭吃完,给肖老师写信就是了。”书尧是行动派的,从抽屉里找出信纸、信封放到琳琅面前。
时钟指向九点三十,琳琅伸直脊背。
“写完了。”贺书尧说着把信纸折好,放到信封里,找出邮票帮她贴好。“这就行了,我给你放到外面的邮箱里,明天就能发出去了。”
看着书尧走进屋,琳琅问:“书尧,你知道汉显传呼机,多少钱吗?”
“应该很贵吧,你问这干什么?”
“随便问问,今天见我一起打工的小姑娘有一个。”琳琅随意地说:“对了,许孟岩怎么样了,我都一星期没见他了。”
贺书尧心里有些失落:“很好,还是泡在图书馆里。你知道,快考试了。”
“就我不思进取。书尧,你要努力啊。”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考,你不是也喜欢历史吗?”贺书尧心里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
琳琅坐到椅子上:“不行,我讨厌学英语,让我学什么都行除了英语。我高考时都能在英语考场上睡着了,还是监考老师把我叫起来的。所以,书尧你要努力,你实现的是咱们俩的梦想。”
“其实,英语也不是很难。”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琳琅摆摆手。
贺书尧想起今天听到的传言:“你又跟团支书唱反调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真是的。”琳琅有些不自在:“她,又要组织班里同学做什么义务劳动,拿别人的力气给自己增光。我不是怕干活,我就是看不惯她。”
“你啊,不长记性。”贺书尧说:“还记得高一时,班主任组织咱们凑钱义务粉刷教室,你公开跟老师作对,说什么给学校交了学杂费,粉刷的事应该学校管,让老师下不来台。结果怎么样?”
“我那天就是没去啊。”琳琅说。
“是你直到高三下半学期才能入团,咱们班最后一个。”贺书尧提醒她。
“那又怎么样,不就是少交几年团费吗?”琳琅说:“其实,我也不是怕交那几个钱,就是听老师把什么事都上升到人的道德高度有些反感,好像不按他说的做就成败类似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算了,不这样就不是你了。”贺书尧看看表:“快回去吧,宿舍门要关了。”
随手递过一件大衣,“天冷,穿上吧。”
琳琅穿上大衣,一个人朝宿舍走去,贺书尧站在值班室门口看她一路专拣雪厚的地方踩,脸上不觉露出笑容。
在门口使劲跺跺脚上的雪,琳琅才走进寝室。
大多数同学都回家了,只剩下自己和老五霍青梅。
“怎么才回来,贺书尧找人捎话,说让你找他。”青梅抬眼看到琳琅身上的大衣,笑起来:“早见上了,还巴巴的传什么话?”
“我回来时,在他值班室坐了会儿。”
“欲盖弥彰。”青梅说:“咱们班谁不知道,贺书尧喜欢你。”
“胡说,我和他从幼儿园就是同学,关系比别人当然好点。可不是那种关系。”琳琅有些急。
“你啊,心里有点数,咱们班可有人惦记着贺书尧。如果不是,就和他离远点,没得得罪人。”青梅好心提醒。
“知道了。”琳琅点点头。“不过,他想继续考的,应该没心思想这些事。”
“你也知道,这些考试狂人没心思想儿女情长,你怎么还硬往前冲?”青梅看着琳琅钻进被窝:“那个许孟岩不比贺书尧还痴迷啊。”
琳琅垂首不语。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对于自己许孟岩并不是很看重。上次吵架时,自己说还不如他的参考书,他也承认了。虽然知道吵架时的话,不能都算数,可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琳琅,你好好想想,你出去打工,是谁帮你买饭、提热水的?笔记都是贺书尧帮你做的。”青梅有些恨铁不成钢:“如果你跟贺书尧只是要好的同学,他都能这样对你。那许孟岩岂不是做得太不够了。”
灯在熄灯铃响起的同时灭了。
“是我不想变成和那些女生一样的人,一有男朋友就跟藤一样什么都得靠别人,都不知道没男朋友之前的二十年是怎么活过来的。不关许孟岩的事。”琳琅似在说服青梅也似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