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冬阳慵懒地照进来,照在室中对饮的二人身上,照在满地堆积的酒瓶上,一片惨淡,恍然如梦。
“你还记得她吗?她走了,她也走了……”西门飘雪已有七八分醉意,看着对面的人,面容沉静而悲伤,“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母亲死了,父亲也快不行了,她……她也走了!我现在除了西门世家这个公子头衔,什么都没有。”
月浅言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将一杯一杯的酒往肚里灌,那般凄苦似断肠,愈求醉反而愈清醒,往事历历在目,如同抹不去的伤痕。
他拿起筷子,狠狠敲击着空酒瓶,唱道:“那离愁深秋再回首,离别恨已过几秋?上红楼交杯酒,执子之手,紧握那颗相思豆。”
声音凄楚苍凉,透着一股直撼人心的孤独无助的力量,仿佛唱到人的灵魂深处,引起强烈的共鸣。
西门飘雪接过来,续唱道:“相见难,这般愁断肠,天上人间两茫茫!”
“泪成霜花残,独留暗想,对镜梳妆泪千行……”月浅言想起当日在玉人阁落梅轩中,她邀请自己上楼饮酒听笛,良辰美景,转瞬成空,不禁泣不成声。
西门飘雪看着他,亦悲苦无奈,空手拍着酒瓶,唱和道:“此情成追忆,绵绵无绝期,若离别此生无缘……”他想起长江边上,她悲痛欲绝的眼神,他离去后,她一个人在江边伏地恸哭的孱弱身影。在她那看似冷淡的外表下,埋葬的是火一般的热情和爱意。可如今,一切皆成梦幻泡影。
月浅言唱起来,嗓音低沉而沙哑:“心有千千结,不忍吐离别,只求能与你化茧成蝶!”
“不求殿宇宏,不求衣锦荣,但求朝朝暮暮生死共!”是的,青城,我西门飘雪不求琼楼玉宇,不求锦衣美食,只愿——与君生死与共!
可这却成了最奢侈的愿望。
此生,让我遇见了你,你是我生命中最盛的那一抹日光,若没有你,在余下的生命里,我该怎么过?
月浅言看着他,想起那个红莲一般孤傲、清洁、坚强的绯衣女子,忽觉此生恍若梦境,明明近在眼前,却永远都难以企及。
他为对方斟满酒,二人齐唱:“但求朝朝暮暮生死共……生死共!”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
(二人所唱之词来自于《聊斋三》的片尾曲《胭脂泪》)
窗外大雪飘舞,十二月的冬风里裹携着无可抵挡的寒气,袭向苍茫大地。日既西倾,长夜降临。
二人皆已喝得酩酊大醉,迷迷糊糊中,西门飘雪似听见月浅言轻道:“下雪了,梅花好像也要开了……”
他仿佛又看到那个女子,一袭绯衣明艳似火,正站在白梅树下,对他盈盈微笑……
尾声
更新时间2012-3-27 21:56:18 字数:617
春去春又来,人间几度花开败。金陵繁华依旧,十里烟雨锁江南。中原武林的局面日益波谲云诡,如同暮天里的乌云,大有山雨欲来改朝换代之势。唯一不变的,是半年后西门飘雪与东方凌的婚礼。
入夜,月光冰凉,冷寂如冰。金陵城北西门世家的厅堂中,一个人长身玉立,直沐在月光下。
西门飘雪抬头,视线透过精致镂空的窗棂,落在了遥远璀璨的星河,在那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禁锢的自由!
同一时刻,在金陵最高的塔楼顶端,孑然立着一个人影。青城忧一袭白衣依旧,于月芒下发出淡淡华光。头顶一轮明月,映照得她备显清幽落寞。站在金陵的最高点俯瞰全城,城北灯火通明的深深宅院里,那个人是否也如她一样,夜不能寐?
从十四岁起,她便离家出走,从此孑然一身,踽踽独行,但也无牵无挂、自由自在——直到遇到了西门飘雪——那个令她一见倾心的男子。这个世家公子撇开身份的迥异与束缚,给了她一场唯美而又令人心碎的爱恋,最后又飘然而去,宛如春日悄然消融的雪片,早已注定。
注定邂逅,也注定了分离。
她低下头,不得不承认在命运这只翻云覆雨的巨掌面前,人是多么的卑微渺小。
“飘雪……”她最后一次喃喃唤起这个名字,终于下定决心,一路北去,远离有他的地方。
从此,她又孤身一人,最后的最后,如同最初的最初。
以寂寞拉开生命的帷幕,再以寂寞凄然地收场。
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啊!
纵然曾有人陪,但那不过是生命的天空里偶然掠过的流云,来去匆匆,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幸福快乐,只有永恒的寂寞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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