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饮鸩止渴

  宋阖跟胡薇的婚礼来的很快。
  酒店里亲朋好友坐满宴会厅,胡薇的父母和一些亲戚也早在几天前就从北京过来。齐佳还见到很多平时根本不怎么走动的亲戚,一一看过去却记不住几个。廖单清始终寸步不离的跟着齐佳,除了能挡掉一些狂蜂浪蝶,也挡掉一些无谓的算计和讨好。
  “小佳阿姨!”
  刘妍离着老远就大喊着跑过来,粉色的蕾丝缀满她的蓬蓬裙,短短的小辫子上也尽是粉色的缎带绑扎。
  齐佳弯下腰给刘妍一个大大的拥抱,“徐鼒,你对蕾丝的恶趣味都用在她身上了。”
  徐鼒理所当然的说:“我穿不成了,给自己孩子穿还不行吗?多好看!”
  “对!妍妍喜欢粉红色。”
  刘妍原地转了一圈,神态像极了徐鼒。
  齐佳立刻说:“完了完了!又一个蕾丝控就这样诞生了。”
  徐鼒看见宋阖跟胡薇在另一边招呼客人就带着刘妍过去打招呼。齐佳却忍不住视线有意无意的跟过去,直到看见他们三个笑着说话,刘妍还捧出了什么东西送给胡薇。
  “看什么呢?”廖单清发现她明显在走神,顺着她的视线看就知道她又在操心别的事儿,“宋阖做事情会想清楚,徐鼒就更不是那种喜欢扯不清楚搞暧昧的人,你还担心吗?”
  齐佳摇头,“只是觉得徐鼒将来会很孤单。而她,是个害怕孤单的人。”
  廖单清问:“她至少已经有刘妍了。倒是你,就不怕吗?”
  “我吗?”齐佳抬起头看着他,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并且学会了享受这样的生活。”
  廖单清想想说:“其实你始终都不是一个人。”
  齐佳也想了想,看着远处站着和肖云海说话的徐鼒,说:“也对。”
  vicky已经跟齐天磊和宋阖打完招呼走过来,“原来你在这儿躲清闲呢!”
  “算不上,今儿本来就不是咱的场子。”齐佳挪了挪地方让她坐下,vicky却相当有兴致的问:“你的婚礼现场想好了要怎么布置?”
  “简单利落就可以,不是都有婚庆公司嘛,我就不操心想了。”
  vicky转脸跟廖单清说:“你算是娶了个省事儿的。”
  “叔叔,你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刘妍坐在肖云海身上,双臂很自然的揽着他脖子,很有几分自来熟的架势。
  肖云海眼里都是笑意,“因为我爸爸的眼睛是蓝色的。”
  “徐妈妈,每个人都会长的像爸爸吗?”
  徐鼒摇摇头,把她抱回来,“每个人都长的不一样,有人长的像妈妈多一些,有的像爸爸。”
  “我像爸爸吗?”
  徐鼒摸摸她的头发,说:“像——你的眼睛,还有头发都很像。”
  “真的!”
  刘妍雀跃着跳起来,像是得到这世上最好的珍宝。
  肖云海看着她们,心里有些酸还有说不出的疼,突然有一种,就这样陪在她们身边的想法。
  直到喜宴开始,齐佳终于大难得脱一样找了角落坐下。
  “给。”
  齐佳正坐着发呆犯困,面前突然多了一瓶矿泉水。廖单清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找不到其他你喜欢的饮料。”
  “水就很好。”齐佳拿起水拧了拧瓶盖却打不开,廖单清接过去打开递回来,“一会儿想吃什么?”
  “好久没吃肉了。”
  齐佳是个无肉不欢的人,但吃蔬菜却要是最清淡的做法。似乎什么都吃,明明可以跟着你去吃路边摊,号称吃口水的火锅她也是来者不拒,但若真的挑剔起来却真的很难找到她吃的东西。廖单清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面前。“这个看上去,应该比较清淡。”齐佳接着随便吃了两口,然后一个劲的喝水。“糖呢?”廖单清又夹了一点儿菜,“你应该带糖了,一会儿我可不想背你出去。太丢人了。”
  齐佳喝了口水,冷冷的看了廖单清一眼没说话。
  婚宴刚过一半,齐佳悄悄的跟宋阖打了招呼就和廖单清走了。
  果不其然,刚才还挑剔到没边儿的某人随便捡了家小店,自己身上还穿着礼服长裙,拉着西装革履的廖单清进去吃汤面。
  廖单清看着齐佳大口大口的吃飘着油花的面条,眼看着一碗快要见底,“老板,再来一碗!”
  “你吃完先走吧,我一会儿去现场。”
  “通知现场了吗?”
  “没。”
  廖单清想想说:“开工不到两个月还看不出什么。”
  齐佳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不懂工程就当见识见识。”
  “白翼是学建筑出身,你可以让他一起去。”
  齐佳愣了一下,“知道。”
  “你不知道他原本是学建筑的?”廖单清不太确定的问。
  齐佳很坦然,“大概记得些。”
  “对了,你们是校友。”
  “嗯。”
  廖单清想问的问题很多,却碰上齐佳的软钉子。齐佳吃面的动作停住,因为廖单清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样的停顿很短,齐佳就继续吃了。
  “我是不是该高兴?”
  齐佳没说话,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我们在医院重遇的时候你还记得起我是谁。”
  齐佳没用马上回答,而是捞完最后几根面条又喝完汤才说:“知道我对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廖单清摇头,“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那就不说。”齐佳拎着包站起来,“车来了,谢谢你请客。”他仍坐着,但却转头看着她走出去,白翼下车替齐佳开门时远远的跟廖单清点头打招呼。
  “前面怎么回事?”
  还没等到工地大门口白翼就看见大门方向围了许多人。
  “我先下去看看。”白翼下车走过去挤进人群里,十多分钟之后才回来,“有工人被砸伤,家属堵了大门...”
  齐佳沉默一会儿,“回公司。让那个...”
  司机熟练的掉头,白翼从倒车镜里观察齐佳的神色,“是刘总。”
  “让他来一趟。”
  白翼想,齐佳应该生气。但齐佳的神色只是淡淡的。没生气?又不应该,“齐董,这件事您想怎么解决?”
  齐佳说:“现在谈解决还太早,我总要先了解一下情况。”
  “是。”白翼一想也对,现在详细的情况尚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去想怎么解决?
  “不过,”齐佳又说:“不外是个‘钱’字,钱给足了,也就算是跟他们讲理了。他们闹,不过是因为钱少了。”
  白翼听得出齐佳话里的轻蔑。虽然不愿意承认更不想认同,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在公司门口下车时,齐佳突然想起来,“一会见过刘总我出去一下。”
  “是。”白翼刚要出去,然后又说:“我让司机在楼下等您。”
  齐佳脚步不停,只说:“不用,是我自己的私事不用司机麻烦了,有人找我就说在开会。”
  白翼走在她身后拿出手机在日历上做了记号。果然,距离上一次齐佳自己出去又是差不多一个月。
  半小时之后,齐佳见过人就独自外出。
  天像是水洗过一样,在高耸入云的高楼中见缝插针的显露出来。微暖的阳光,同样是透过楼宇间的缝隙照出一片片光亮。
  走进银行的大门,齐佳站在人群里排队。
  “小姐您好,请问要办什么业务?”
  “存钱。”齐佳把已经填好的单子和钱递进去。
  过了一会儿,“小姐,已经存好了。”
  “谢谢。”
  齐佳把存款凭证放进钱包里夹好。没有地方可去,就这样随便走着。外面依旧是暖洋洋的天气,秋风偶尔带下几片萎黄的落叶算是额外点缀。走了很久之后,她终于一挥手拦了出租车说出那个熟悉的地址——夜鬼哭。
  吧台后,老板昏昏欲睡,孟飞的手臂随着鼠标的嗒嗒声动来动去,像是在玩游戏。
  “好早!”
  “我想喝二锅头。”齐佳涎着脸,一副标准的无赖相。
  “刚什么时间,就喝上了?”
  廖单清从里面走出来,叼着根雪茄,手里拿着的是一杯红酒。
  齐佳靠在吧台上,手托着下巴微微一台,“你还好意思说我?”
  “别喝了,跟我去试试机器。”廖单清放下酒杯,顺手从吧台里面拎出一个相机包,“刚去买的,齐董就赏光做我的模特吧!”齐佳呆住的片刻,人就已经被廖单清拉了出去。然后,一动不动的站在路边,斑驳的树荫光影中,她只能直愣愣的看着廖单清。
  快门释放的声音响起,清脆的让某种痛格外清晰。
  廖单清举着相机的手臂垂下,走过去抱住她,“真的会疼吗?”
  “嗯——”齐佳觉得几乎无法呼吸,可却强迫自己深吸着气,突然推开廖单清,兀自费力的喘气。齐佳脸色有些苍白,她伸手抚过眼角却没有一滴泪流下。也许,这就是痛到极致,用哭泣都难以表达。
  廖单清想要过去抱着她,手却被齐佳挥开,只好和她一样靠在树干上。
  过了好一会儿,廖单清看齐佳稍稍平静了才幽幽的开口说:“我不是故意的。”
  “鬼才信。”齐佳干脆拽着他的胳膊擦了把脸,很有泄愤的意思。
  廖单清毫不在意,继续举起相机,“把这一刻脆弱的你拍下来,以后我可依旧有把柄在手,看你还敢欺负我。”
  “你敢!”齐佳一把抢过相机,“哼!”习惯性的看了看,“这种型号是最新的,你居然调到自动挡!算了还是给我吧,反正你也不会用。”
  “本来就是给你买的,啧啧,想让你领情还真难。”廖单清说完把相机包直接挎在齐佳身上,“等你重获自由那一天,带着它走,替我去看遍这个世界。”
  齐佳看出廖单清神色中带着的失落,“一定!”
  老板从屋里探出半边身子,“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就别在外面吹风了!孟飞做了好吃的!”说完话就立刻缩了回去。
  廖单清拉着齐佳,“走,尝尝去。”
  他不知道结自己和她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他只能尽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然后随时准备好了失去。齐佳的勇敢无人能及,所以他就更加珍惜,想要守着她,看着她去实现那种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但这种守护却也可能成为绊脚石。
  此时此刻的相依相伴无异于饮鸩止渴,喝与不喝,要或不要都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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