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嫂见红了！”纳兰沁雪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什麽──？”纳兰逸风惊恐的叫了出来。“不是才六个月麽？”
“呀──快去准备东西，这孩子怕是……”眼看着那血越来越多，纳兰沁雪也慌了手脚。这样下去，连大嫂也会没命的！
“不──！”轻洛挣扎着哭出声来，刚才那麽的疼痛她都没有哭，可是一听到这个孩子有事，她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的掉下来。她什麽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失去这个孩子！不能！！！
纳兰逸风连忙吩咐下去，转身又快步折回床前。隔着床帐望穿秋水的想象着帐内的情形。轻洛的哭声混合着呻吟声，声声像匕首一样狠狠的剜着他的心。
“糟了，孩子卡住了！”纳兰沁雪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就拿出来用上，可是这种事情她也平生未遇，就连医术记载的也是少之又少。现在该怎麽办？连她自己都迷茫了。轻洛的呻吟一声比一声微弱，再这样拖下去，大人小孩都会双双死掉的。怎麽办？怎麽办？
“先救大人要紧！”纳兰逸风心里也是乱成一锅粥，屋子里刺鼻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他的心也越来越凉。
就连就经验的厨房顾大婶也被带了过来，她以前做过稳婆。当真是年纪大阅历多的缘故，顾大婶看了看轻洛的情况，镇定的指挥着让沁雪拿了些参片给轻洛含在嘴里。沁雪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几枚珍稀的万花玉露丸随身带着，连忙拿出参片先让大嫂把万花玉露丸服下一颗，然後再继续含住那参片。
“这孩子已经没救了！快拿钳子来！不然大人也要大出血！”顾大婶面色不忍的看着轻洛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难过的别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这个的打击对於辛苦怀胎的母亲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这个夫人的命也太苦了！！！
“钳子？！”纳兰逸风吃惊的差点没一脚踩空，这东西也能用的上？
纳兰沁雪也是一脸的震惊，她虽然是名动天下的药王门下，但是这孕产方面的知识，她所知的也都是纸上谈兵，真正遇见这样的病症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轻洛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轻的好象随时都能飘了起来。刚才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说什麽孩子没救之类的话。一定都是骗人的！骗人！！早上的时候，她还隐约觉察着肚子里的异样，好象是宝宝踢了她一下。孩子还要再等上三个月才能呱呱落地上。它现在一定是安稳的睡在自己腹中。哪个混蛋咒她的宝宝？她一定要骂回去！
“快去！”顾大婶摸摸轻洛的头，只觉得轻洛的身体越来越冷了，呻吟声也微弱到几乎没有了，气若游丝。
“糟了，大嫂快要不行了。大哥你试试看能不能用掌力运着气将死胎打碎了移出母体，这样大嫂还有一线生机。”纳兰沁雪眼泪模糊的看着那满浸鲜血的床单被褥，心疼自己那无缘的夭折小侄，又担心大嫂也会跟孩子一起逝世。
看着呼吸渐渐微弱的轻洛，纳兰逸风眼睛里也是氤氲一片。
轻洛意识模糊间一听这话就急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突生来的力气，发了疯似的护住自己的小腹，挣扎着如受伤的麋鹿。“不许你们伤害我的孩子！谁都不可以！”
纳兰逸风眼泪模糊了视线，颤抖着将手放在轻洛那隆起的小腹之上，另一只手捉住轻洛那双不安分的玉手。眼下就怕她一激动再将自己弄伤。“洛儿听话──”
轻洛努力睁开眼睛，瞪大了绝望忧伤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纳兰逸风。苍白无血的唇抖了抖，终究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就这样静静地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纳兰逸风不忍心看着她这样凄凉的目光。闭上眼睛，眼泪肆意的滑落。大手却不敢迟疑，颤抖着凝了真气缓缓游走在轻洛那柔软浑圆的小腹上。
“不怕！洛儿不怕──”纳兰逸风几乎是哽咽着，说给轻洛听，也似说给自己听。那腹中凝聚的也是他的骨肉，他怎麽能不心疼。眼下若不亲手毁了它，轻洛也会香消玉陨。他怎麽能在承受着失子之痛之後又要面临着丧妻的巨大悲痛？上天总是太残忍，对他们一家太残忍！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救活轻洛，一定要救她！！她不可以再有事了！如果连她也失去了，那麽他的人生还要怎麽走下去？怎麽走下去……
一旁的沁雪和顾大婶也跟着偷头背过身抹眼泪。
轻洛只觉得万念俱灰。小腹上热浪一阵接过一阵，可是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她就像是个木偶一样，机械地任人摆弄着。心，碎成粉末。再也拼不回来了。
“呀──出来了，出来了！”顾大婶惊喜的叫了出来，连忙拿着干布小心地接住那小小的，仍然带着余温的小小身躯。
那个是个很小，很小的小婴孩。此刻正安静的蜷成一团像个小刺蝟，双眼紧闭，脸色泛青，神色安详好似在做着美梦，他的头因为掌力的挤压已经微微变了形，他是那样的娇弱小巧，五官隐约间有着父亲的七分模样。
可是却永远的停住了呼吸……
纳兰逸风小心的抱在怀里，只看了一眼，便泪雨滂沱，泣不成声。
轻洛听到纳兰逸风的哭声，挣扎着伸出手。“给我，看看。”只到这一刻，她还是没有办法相信，她的孩子已然逝去这个事实。
纳兰逸风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轻洛会不会承受不了丧子之痛，更何况，这个孩子是她视如珍宝的心头嫩肉。
“拿来──”轻洛嘶哑着嗓音倔强地伸长了手，她死也不相信她的孩子不在人世了。她一定要亲眼验证！
纳兰逸风忐忑着将掌心里那团柔软的小身躯颤抖着呈到轻洛的面前。轻洛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打量着这个天使一样的小婴儿，他的细嫩肌肤是那麽的纯净透明，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五官都是小小的，精致中带着隐隐的俊秀。若是能长大成人，必定也是个丰神俊朗的小少年。轻洛眼睛模糊一片，直到什麽也看不见。
“洛儿──”纳兰逸风悲痛交加的看着轻洛昏死过去，一颗心被揉成了碎片。
沁雪连忙胡乱的抹了把眼泪，轻柔的接过那个夭折的小侄子，哭着将干布蘸了清水，小心的给他清洗着身上的血污。
“血止了，夫人暂时没什麽大碍。失血过多，加上精神崩溃所以才会晕过去的。可怜了这孩子，胎盘早落，还没足月就剥落了下来。这孩子，跟我们没缘。定是模样长的好被菩萨瞧上了收了做童子去了。庄主个四小姐你们也别过度难过，逝者已逝，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庄主和夫人都还年轻，以後还有的是机会再要个孩子的！”
顾大婶絮絮叨叨的安慰道。纳兰逸风小心的清理着轻洛一身的血色衣衫，顾大婶手忙脚乱的将脏被子收拾干净了。明明是酷热的夏天，可是屋子里所有的人却只感觉到无限冷意。
纳兰凝烟默默流着眼泪守在门口前，连管家和连煜也是一连的急色，焦急的候在门口。
终於，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众人连忙围了上去。只见纳兰逸风怀抱着个已经穿戴整齐的小婴儿神色悲戚的站在门口。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可是仍然驱不散他浑身的孤冷、绝望和忧伤。
众人想开口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时间，都傻傻的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纳兰逸风机械地环了众人，缓缓道：“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纳兰夏殇。”说罢，他爱怜的摸了摸那孩子冰冷的小脸，掩下眼中即将又要上涌的泪意。不理会众人，纳兰逸风径直抱着琉璃般的小夏殇大步远去。
纳兰凝烟再也忍不住的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连家叔侄俩也是红了眼眶，难过的看着纳兰逸风忧伤远去的背影，只到渐行渐远最後消失在路的尽头。
纳兰逸风动作缓慢的像个老人，他亲自用上好的黄花梨木板给他的小夏殇做了个舒服的棺木，流着泪最後注视着这个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永远沈睡了的他的第一个孩子。将他小心的放进为他量身打造的小棺木里，合上盖，永远地将他尘封在这个小匣子里。放进挖好了小土堆里，最後一把一把黄土将那小棺材掩盖，填平，只到堆成一个小土坡。
最後，是一方小石碑。朱砂笔工整的刻着八个小字：爱子纳兰夏殇之墓。
纳兰逸风手指缓缓抚上那字的每一笔，每一画，默默的念着：夏殇，夏殇……
轻洛昏昏噩噩的昏迷了许多天，神志一直处於混沌状态。就连进餐都是要强行灌些流食，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无论怎麽纳兰逸风如何乞求呼唤，她都不肯清醒过来。只是一味地将自己封闭了起来，没有情绪没有眼泪，一直昏昏沈沈的长睡不醒。急坏了庄里上上下下的一甘人等。就连初云也千里迢迢的赶回来探望轻洛，也没有能唤醒她。
只有纳兰逸风心里最清楚。轻洛她，伤透了心……
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轻洛能够早日走出阴影。只是不知道，哪一天还会有多远。他会一直守侯着她，一直守护。
镜花的尸体是在人工湖里打捞上来的，浑身被水泡的发白法涨，死相面目可憎，周身没有伤痕，看样子应该是不小心溺水身亡的。湖心有个小建筑是二小姐纳兰泽雨的住所惜雨亭，惜雨亭建筑的非常巧妙，湖心里是一处天然的石台，高出水面一丈多，惜雨亭就是建筑在那石台之上。远远望去，就好象湖中屹立着的一颗明珠。湖里种了许多睡莲，金色，白色的，开的正艳。惜雨亭通往岸上的路只有一道九曲回肠的浮桥。
泽雨一年在家的时间并不多，这里除了几个留守打扫的小丫鬟之外，平日里就再无人迹了。不知道怀着身孕的镜花怎麽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由於发现尸体的前几天一直在下雨，所以也没有发现什麽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