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随后,头也不抬地走了。
她的冷漠无疑惹怒了玉翠。她一手指向施悦纱的背影大吼:“你是杀人犯!是你杀了凤菲!”声音在柳巷飘荡。若非时间尚早,巷中无人,只怕施悦纱要惹上一身麻烦。
李妈妈走到门口,抬手拍一掌玉翠的后背道:“玉翠啊,凤菲的事,妈妈最清楚。你在这巷里大呼小叫的,难道要砸凤翔居的招牌?”
玉翠连忙撅嘴,脸孔低下赭。
李妈妈扫一眼玉翠,“施悦纱这小蹄子,你也不要妒忌。爬得越高,就摔得越重。这个道理你还没从凤菲的身上学到吗?”
这话入耳好听,玉翠莞尔一笑。
李妈妈复道:“好了。你们都是妈妈的姑娘,妈妈自是不会亏待。”
“多谢妈妈教导!”玉翠盈盈行礼。这时,她的眼角瞥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闪过。她衣衫褴褛,身上散发着一股臭鸡蛋似的恶臭味。尽管此刻她离凤翔居有数丈之远,但那股浓烈的臭味依然扑鼻而来。
“真臭!”玉翠不堪忍受,捂着鼻子进去了。
那姑娘似是乏力之极,走数步便跌倒在地上。随后,她奋力用手撑着从地上爬起,继续踉踉跄跄地奔跑。路过月娇楼时,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李妈妈多望了那姑娘几眼,也摇着头进楼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曼珠沙华(上)
傍晚时分,施悦纱从吴贞娘处出来时尽管已是身心疲惫,但耳中却回响着吴贞娘的教诲。吴贞娘说,“舞要跳得出色,不光要靠身体的柔韧,更重要的是心灵对舞的理解。有了心,舞才有灵魂。”“心舞合一是舞学的最高境界,要做到心舞合一就必须心静。”她之所以近日把施悦纱带去远离城市喧闹的竹林习舞,就是希望在幽静的环境中培养她的静心。可不知为什么,施悦纱的心始终合不到舞上。.
“臭叫花子!偷东西!”施悦纱的耳边响起一个粗人的吼骂声。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偷了一个大汉的馒头后正撒腿逃跑。他跑得不快,一不小心绊了一块石头摔倒在地。大汉冲上前去,夺过他手上的馒头还不解恨,又狠狠在他身上踢了几脚。哎哟!哎哟!那乞丐痛得直呻吟。施悦纱实在看不过去,就拿出几个铜钱买了大汉的馒头,送给那乞丐。
“多谢小姐!”当那乞丐抬起头,满怀感激道谢时,施悦纱的心头不禁一震,原来这个小乞丐是个女子!施悦纱看着心痛,一把扶起那姑娘道:“来,我给你买两件衣服去。”
那乞丐茫然地望着施悦纱,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不相信在这金钱权力至上的京城还有真正的善人。她道:“小姐的心意,小女子心领了。”道毕,她向施悦纱磕了一个头便欲离开。
“姑娘,你回来!”施悦纱一把拉住那女子,从衣袖中拿出一袋铜钱道:“施悦纱并不是小姐,这些钱能帮姑娘救急,你拿去吧。”
“不!不!”那乞丐一再推辞,那袋铜钱在两人的手中推来推去了几回。
忽然,叮当一声,从施悦纱袖口里掉出一支发簪。那乞丐低头下望,眼光触及发簪时,身子猛然一惊,她稍怔片刻,二话不说,扔下馒头,推开施悦纱就匆匆跑去。
施悦纱弯腰拾起发簪,望望消失在人群中的乞丐,再低头看看那支发簪,心里泛起一阵疑惑。这支发簪就是那天傍晚流珠在榕树下偷偷递送给她的,今天她戴着发簪去跳舞,吴贞娘批评她服装、发型、发簪不相配,所以她摘下发簪放在衣袖中。可那乞丐为何见了发簪惊慌而逃?难道它有什么来历……
施悦纱低头冥思,耳边传来两个姑娘说话的声音。
一个道:“翠儿,明天是七夕节,正午时分雨花楼有一年一度的对联擂台赛。我们看看去?居”
另一个拍着手道:“好啊!若是有幸目睹翰林院第一学士楚大人的风采那就更好了。我听人说他饱读诗书,又容貌堂堂,真是才貌双全呢!”
“你呀!人小心鬼,犯相思呐,那就趁机去挑个好姑爷!”二个姑娘嘻嘻哈哈跑开了。
施悦纱本来对赛联会并没什么兴趣,但“翰林院”和“楚大人”几个字让她想起童府遇到的那个楚仲翰。当时,他从她身边轻轻飘过,如一阵风,不曾让人留意。
第一百六十章 曼珠沙华(下)
夕阳的余辉终于淹没到了前边一幢楼的屋脊之下,曼陀姑娘依然静默地坐在梳妆台前,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晃晃荡荡,似要夺眶而出,但她动了动嘴唇,强忍着不使它掉下。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小姑娘见镜中的曼陀一脸沮丧,忙放下手中的梳子,从旁递去一块丝帕,道:“姑娘,破苞是迟早的事,总以药糟蹋自己的身子也不是长久之计。琥珀早上去玄清观替姑娘卜了一卦,那道人说,姑娘会在今晚遇上如意郎君。”说着,还将那张签卦奉上。.
曼陀接过签卦,无精打采地将它搁到梳妆台上,不言片语。琥珀见状,忙逗笑道:“姑娘这几日被妈妈关在月娇楼里深居简出,一定不知道这汴河上的趣闻,不如琥珀给姑娘说上一折。”
曼陀依然默不作声,只静静盯着梳妆台上的那把水磨骨折扇。
琥珀道:“琥珀听说隔壁凤翔居又来了一位姑娘。这位姑娘年过豆蔻。人呢是长得有几份姿色,你猜她为何坠入青楼?”
曼陀眨了下双眼,但嘴始终紧抿。
琥珀再道:“她是自愿卖给李妈妈的,听说卖价一百贯铜钱呢。你说,那姑娘卖给谁不好,偏偏自愿卖进青楼?”
曼陀呆滞的眼光闪动了一下,刚想张嘴,又闭了下去。
琥珀又道:“姑娘和琥珀都是苦命的人。若不是琥珀的爹娘走得早,琥珀怎么会进这种风月场?”唉!琥珀仰天叹了口气,“青楼里的姑娘就像牵在妈妈手中的木偶,身不由己。迟早有一天,琥珀也会走上这条路。”话虽酸楚,但曼陀还是不为所动。琥珀见曼陀还是不答话,知她还在生气送药之事,也就闭口,细心为她梳头了居。
“破苞之夜”的装束甚有讲究,梳妆不好,影响受价,梳妆太过,又显妖媚,俗不可言。“破苞”前两日,李妈妈已通知了不少常客和京城贵人,还说,这次要破苞的姑娘超凡脱俗,貌若天仙,后宫的娘娘也未必及她一半。话是说过了,但妈妈的嘴巴就是这样,朽木也能说成金子。
琥珀为曼陀梳好发髻后,便放下梳子问:“姑娘,你觉得这发髻合适吗?”
逐月流星髻!曼陀默默念叨。普通家的姑娘,哪怕再穷,也要在新婚之日梳上百合点露髻,寓意和和美美、百年好合,可她们青楼姑娘却只能如逐月的流星,一忽便溅落在达官贵人的脚下,即使以后街头相遇,他也不会记得泛着曼陀罗花香的姑娘曾经为他献出过最宝贵的贞操。想着,曼陀不露半点笑意地点点头。琥珀心知曼陀还接受不了“破苞”的现实,本想再规劝几句,但话才到嘴边时,却见曼陀从梳妆台上拿过折扇,递到她的手中。
“琥珀,你把这个给妈妈送去,就说今天对曼陀来说是出嫁之日。这把折扇是曼陀的娘亲临终所赠,也是曼陀的嫁妆。我要妈妈把这把折扇放在堂中最显眼的位置。曼陀虽为卑贱的青楼女子,但也是带着嫁妆风光出嫁的。”
琥珀接过折扇,盈盈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这把折扇是苏州城里有名的扇家制作的,经过精心打磨的竹骨晶莹剔亮,上面用银丝镶嵌出一幅“兰竹图”,扇面是一幅“牡丹斗妍图”,扇背题了一首李白的《清平调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真的是一把好扇赭!
第一百六十一章 紫藤花伤离别(上)
彼岸花林四面环山,地下还时有温热外冒,所以尽管山外白雪皑皑,此地依是春意盎然。在如冰、如霜的帮助下,蔓清慢慢将整片的彼岸花烧去。熊熊烈火蔓延在一望无际浮华绮艳中,烈如火炬,一时都分辨不出是火在烧,还是花在盛。懒
风拂来,有数片未燃的殷红如血的花瓣飘然于上空,飘落在素白如雪的掌心。花瓣粘在手上,红的更红,愈发刺眼。眼望茫茫一片火海,蔓清不由心思纷乱起来。
下毒害死宗磐者究竟会是谁?难道真是宋人所为?宗汉此次前去莫非名为归还幽云十六州实为讨伐大宋?他不想我知道,所以关我在这方世外桃源?一时心头忿恨,就连呼吸都带着割裂般的痛楚。可片刻心念又一转。若是征战,金国必大动干戈。近日完颜阿骨打驾崩、完颜宗磐薨逝,再加耶律延禧率兵前来,金国内忧外患,何以无缘无故与大宋结仇?再说,宗汉说过他对我永生永世真诚。我如何能猜忌他,不信任他?
腹中的小生命无意微微抽搐,仿佛是一种默声的提醒。蔓清惊觉,深深吸一口夹杂着焦烧味的空气,安抚一下小腹,缓下心境。
如冰见蔓清面色白皙,疑血气不足,便规劝她回房歇息。毕竟是有身子骨的人,蔓清考虑胎儿的健康,听从劝告,将余下清扫残花、重新耕种之事交于如冰、如霜。虫
此地远离茫茫草原,遂异常的安静,每日唯听唧唧喳喳的鸟叫声若拂过青萍的微风漂浮在紫藤园内,泉水般清亮,丝缎般柔美。
腊月一过,新年即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