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然而,她们一生能做的也许只有等待丈夫的恩宠、猜疑新人的出现和争斗最高的地位。
  素来正妃之位需皇帝赐婚。锦瑟出身卑微。如何能博得皇帝认可?除非……
  “严老板!”
  “公子有何吩咐?”严庆恭敬地替蔓清满上一杯茶。
  蔓清饮一口,替过一封书函,道:“把这个给郓王妃送去。”
  严庆愣了愣,结巴道:“给、给王妃!公子与王妃……难、难道……”
  蔓清二话不说,放了两锭金子在桌上,“只要严老板替我办了这事,这两锭金子就是你的。”
  “好!好!我这就去办!保证办得神不知鬼不觉。”
  过两个时辰,锦瑟果真应邀前来棠隐楼厢阁。三年不见,锦瑟已是判若两人。进室,有两个美貌丫鬟搀扶。待跨过门槛,锦瑟随意摆一摆手,两个丫鬟知趣地站在门外,垂下门帘。
  蔓清飞快地扫去郓王妃,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目已变得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肌肤一如往昔,细腻柔美,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发髻是华贵的朝天髻,配以红宝石簪钗点缀。乍一眼,光艳耀目。
  见蔓清,锦瑟微一悚然,过后盈盈一笑,一把拉过蔓清的手道:“柳姑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怎么一身男儿装?”边说,边弯身下坐,“方才送信的小厮说有位俊朗非凡的年轻公子找我,我还纳闷是谁。想不到是你。”她的声音柔美,满含久别重逢的亲切感,但一双美目触视上蔓清时俱是微微一变,仿佛是一种顾忌,担心蔓清的归来会给她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国家危在旦夕,蔓清无心与锦瑟闲聊家常,轻轻“嗯”了一声,旋即紧紧拽住锦瑟的手,紧张地问:“锦瑟,你要帮金人攻宋?”锦瑟微一惊蹙,并不说话。蔓清续道:“数月前,你是不是将我们皇帝与耶律延禧交往的密函交给金人?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金人的野心?你不知道完颜……”蔓清有点急躁,恨不得一口气说出所有,但提及完颜宗汉,心头一阵玄乎,没说下去。
  锦瑟不说话,只意态闲闲地拨弄着手指上的一枚翡翠宝石戒指。看了一会儿,朝着门口呼一声:“退下!”。
  第一百七十章 故人误(下)
  蔓清见锦瑟不以为然,又说了一些金人的凶悍,以及他们如何欺压契丹人之事。这时,锦瑟的手开始有点颤抖,双眼亦睁得如铜铃一般大,但片刻又恢复常态。饮一口茶,淡然问:“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了汉王,怎么大说女真人的不是。再说汉王一心在你,你不相信他的真心?”懒
  这?!
  蔓清心下一凛,急切道:“你是汉人,我也是汉人。若是国破,千千万万宋国百姓何去何从。你做过些什么先不说。反正国难当头,你无论如何要把金人的野心告诉郓王爷。再让郓王爷把话传去皇上那里。这样可以早做准备。”
  锦瑟不愠不恼,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温柔道:“柳姑娘,你我姐妹多年未见就不要为了国家大事伤了和气。再说,治国是男人的事,我们女子又懂些什么。还是说说你在上京的见闻。”说着,抬手拿筷,夹了一块鱼肉,“你看我们宋国多富庶。就普通的酒楼也能端上山珍海味。金人远居大漠,他们何来物资支柱打仗。我看他们巴结我们宋国还来不及呢。”食过一口鱼肉,缓缓从袖口中取出丝帕,点了点粘在嘴角的酱汁。
  国难当头。她还有心山珍海味?
  蔓清实在看不下去,顾不得女子的矜持礼仪,猛得站立起来,道:“算了,算了!我直接去找赵焕。他对我略有薄情,他应该会听我的劝。”说着推开凳椅就要走。虫
  锦瑟面色骤然巨变,抬手一拦。
  “你……”
  未等蔓清把话说完,锦瑟脸色一沉,如逢大敌般凛凛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找王爷!?”
  “我是……”
  “你不用解释。这一切还不因为你。”锦瑟一声大吼。
  蔓清大怔:“和我什么关系?”
  锦瑟肆意的笑,笑声伴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恐怖、悲哀迅速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原来,自上京一别,赵焕回府是心神涣散,日日以酒消愁,留恋青楼。遇上长相略似蔓清的姑娘,二话不说立刻拉入府中。近日要娶的柳茵姑娘就因姓名近似。后来,赵焕决心用武力攻打金国把蔓清抢回来。可惜宋金联盟,他不能以宋国的名义大战上京,所以暗地里临摹宋徽宗的笔法,与耶律延禧称兄道弟,支持他进攻上京。不过事与愿违,耶律延禧的军队溃不成军,终是不敌金人。好在耶律延禧暗地里毒杀了大皇子才算是报了心头之恨。
  蔓清万万没有想到金宋之间的风波居然由她挑起,大惊失色地不知所云。
  俯首望去窗下,人丁兴旺,欣欣向荣。若是哪日这里杂草遍生,横尸遍地,堆积了厚厚的落叶和尘灰。真正的罪手到底是谁?是皇帝?是赵焕?是锦瑟?
  心跳得愈发厉害。
  蔓清不敢细想下去,沉沉的闭目。
  岁寒三友的芬芳幽幽传来,是汉王府的味道,亦是他的味道,也是他母亲的味道。这种味道似乎无处不在,即便是在宋国的小酒肆也挥之不去。好像完颜宗汉就在宋国,他率领的金国大军已经攻破宋国国都的城门。
  骤然睁眼。蔓清失色问:“岁寒三友是汉王的挚爱,你命严老板熏上此香做什么?”
  锦瑟道:“松、竹、梅本就出自大汉,在汉人的酒肆熏上此香有何惊怪?”
  蔓清松一松手:“你怎么知道这种味道?”
  锦瑟柔柔一笑,羞涩道:“柳姑娘还说是我的好姐妹呢,居然连我平日的房香、体香也不曾注意。”窘然低下头,“你第一次找王爷是因为这家酒楼的一场赛联会。王爷为了纪念你更名棠隐楼。我命严庆熏香,不过只为沾一点小小的光。让王爷在记得这酒楼名字时还记得楼里的芳香。”
  郓王府如同皇宫不缺美貌,而府中的情爱就如同一季的菊,短暂而虚幻。对于那些妾氏来说,更多的也许只有望穿秋水的等待。
  再望锦瑟的双眸,无与伦比的美艳间恰似有泪盈盈于睫,将落未落。凌厉的目色透着丝丝的迷茫。她不过是万千佳丽中稍稍特别的一个,然而那个特别也许仅仅罩在我的阴影之下。
  一时间,蔓清突然觉得锦瑟无比的可怜,如同没有生命的纸偶,只要稍稍一阵微风便东倒西歪。心底里莫名地延伸起无限的同情和怜惜。这样一个女人如何能做出灭国的大事,或许她只是一件别人手上的利用品。
  别人!?别人会是谁?
  蔓清痛苦地闭目。
  是他!一定是他诱骗锦瑟交出那封密函。他是金国皇族,他要完成女真人由来已久的夙愿。
  脑海中仿佛有点点怨恨、悲痛的火光闪亮在蔓蔓彼岸花间。一阵飒飒的风吹过,火苗缓缓延伸,直至整片花海焚烧起来。烈火如炬,烧去了浮华绮艳的美丽。
  真的是他,是他在策划一切!
  虽然蔓清早有猜测攻宋是完颜宗汉的策谋,但一切得到证实时,亦是无法接受的难熬。一颗心似坠入万丈深渊寻不到一丝光亮。锦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他怎么能利用一个女子的单纯?锦瑟身为宋人,又嫁入皇室,金人攻宋对她有何好处?难道完颜宗汉威胁她?
  蔓清扑通下跪。
  “你这是……”锦瑟乍异,连忙伸手扶起蔓清道:“我说这些并不是……”
  “我求求你,你让我见见赵焕。求求你!”蔓清推去锦瑟的扶手,俯首磕头:“我知道郓王爷对你重比泰山,你害怕他见到我。其实我也不想见他。但……”
  “你还是要见他?!”闻一声幽绝的轻笑,蔓清一凛,抬起头来。
  锦瑟故作奇怪地上下打量蔓清,拖长尾音道:“长得真是有几份姿色。难怪这世间的男人都迷上你。什么攻宋?我看明明是你gou引完汉王,又想来gou引郓王。”
  “我……我没……”
  “你不要狡辩!若非你,小蝶岂会如此?”
  “慕容蝶?”若不是锦瑟提及慕容蝶,蔓清倒是丢她在脑后。当日童璟娶她也算老夫少妻,后来她怀有身孕,想必疼爱有加,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一时,蔓清心头萌生怜意,忙问:“慕容姑娘怎么了?”
  锦瑟转过身,目落一支红烛,幽怨地叹息。
  “她回柳巷了。”
  “慕容姑娘被休了?”
  锦瑟迁怒道:“当年小蝶与楚公子可谓天上一对,地上一双。若不是你,楚公子岂会移情别恋。小蝶又岂会一气之下嫁给童大人。”
  “我其实……那时……”
  锦瑟冷冷一笑:“你害了一个慕容蝶,还要来害我?!王爷的心已经被你偷了。你回来还要偷他的人?我是你的好姐妹。你就这么对我?上京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说过我是……”
  “借口!”锦瑟啪的一拍桌子,又抬手指去汴河大街上的数匹棕黑马道:“看到了吗?那是漠中特产的汗血宝马。听说这种马速度快、耐力好,特别适合于行军打仗。若是要征战,他们何必供奉战马给我们。”
  “他们?!”
  锦瑟睨一眼蔓清的无措之态,缓过方才的怒气,又好声好气起来:“柳姑娘,我看你多虑了。汉王对你百依百顺。若他真有攻汉之心,如何对得住你?”
  “不是!不是!这是金人故弄玄虚的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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