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后来,妃子笑了,但士兵不再信任周幽王。最终,周朝灭亡。但烽火戏诸侯是周幽王博妃子欢心想出来的,并非褒姒自己提出。所以真正祸水的并非红颜,而是……”顿一顿,加重语气:“君心。”
“好!解释的好!”完颜晟意外狂笑,随即命施悦纱平身。
施悦纱乘机又道:“孟子有曰: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抬目见完颜晟容光凝重,晓得他在听,续而道:“女真子民不过草原上的数十万,与我们大宋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你们公然攻宋,大宋的百姓必然愤绕。皇上又如何作到天下不忧?弄不巧,东边一个起义,西边一个暗刺。皇上与其在汴梁寝食难安,倒不如守在自己的国家做个太平天子。”虫
这段话显然没掉起完颜晟的兴趣,只听一声“荒缪”,完颜晟拂袖转过身,厉言道:“我们女真人哪像你们汉人贪生怕死。”
“若我们汉人贪生怕死,皇上又何必娶个汉女?”施悦纱脱口而出。但这句话明显触及了完颜晟的心事。
速然一片静默。静!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营外有人窃窃私语。
“谁在外面偷听?”完颜晟一句爆喝。随即,有一侍从进营下跪:“启禀皇上,英王妃求见。”
“她?”完颜晟摸一把胡须:“让兰芝先回去。过后再召见。”
侍从俯了声“是!”出去了。
看得出来,完颜晟对英王妃有几分顾忌。施悦纱揣度那个英王妃就是汉王的亲母京娘。便问:“皇上可喜欢英王妃?”说话时,她直直注视完颜晟。他的面色一分一分凄清,仿佛是在回忆前尘往事。施悦纱暗猜他对汉王亲母有情,进一层道:“汉王的身上流淌着汉人的血。皇上的爱妾亦是汉人。皇上何以忍心下令让汉王攻打汉人?让汉王的手沾满汉人的血腥?”
此言无疑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完颜晟亦不做声。
施悦纱愈发来了胆,直言不讳道:“皇上,古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皇上就不怕遭天谴!”
“放肆!”
“民女该死!民女不该胡言乱语!”施悦纱并不惊慌,但还是假惺惺地俯跪。心痛得似有一口血喷涌而出。
我是汉人。不是汉人没有骨气,贪生怕死,而是我还不能死。
头低得足以触地,根本见不着完颜晟的厉色。
他静默,她亦静默。旋即,是一声刺耳的爆笑。
这时,营外又是一阵骚乱声。完颜晟抬一抬头,斥一声:“进来!”
刚才出去的侍从又进营下跪道:“英王妃说此事事关重大。非马上见皇上不可。”
完颜晟凛了一凛,宣一声:“传!”片刻,英王妃在侍从的宣召下进营。
她身着一袭象征胜利的鲜红女真袍服。见皇帝并未下跪,只福了福身,道一声:“皇上吉祥!”皇帝对她也异常厚待,抬一抬手,柔声道一声:“免礼!”。
施悦纱飞快地扫一眼英王妃。一双眼微微上翘,说不出的凌厉和心智。皮肤细腻若凝脂、面容红润如灿桃。
转眸见身旁站着个人,她微微一笑,福礼道一声:“弟妹回来了!”
施悦纱见英王妃好生行礼,亦欠身示好。
见状,完颜晟缓一缓方才怒不可揭的面色,问道:“兰芝,你找朕到底有何要事?”
英王妃撒娇道:“皇上不是答应陪兰芝去对面山上的清凉寺祈福么。怎么忘了呢?”
完颜晟笑一笑:“这就是你的大事?”
英王妃一本正经起来:“这事当然大了。兰芝的心可都在金国子民的身上。兰芝听说清凉寺祈福,有求必应。皇上就不想试一试。说不定心想事成了呢。”
“好!好!”完颜晟龙颜大悦,一手腕过英王妃,“兰芝真是有心!”但抬目见天色渐晚,蹙眉又问:“山间风大,兰芝真要现在去?”
英王妃恳然道:“心诚则灵。今晚乃是十五。传说月圆之夜,阴阳五行平和,祈福最为灵验。当年隋文帝、唐太宗都曾月圆之夜在清凉寺祈过福。区区几阵风又算得了什么。”
“兰芝何时研究起五行奇术,汉人历史了?”完颜晟清然一笑,转瞬又眸光直直逼去施悦纱。她的目色一分一分阴沉,分明是在心里咒骂。
“皇上怎么说?”英王妃又撒娇催促一声。
完颜晟挽着英王妃,迟缓道:“看你鬼灵精的。好了!朕依你了。现在就走!”路过施悦纱时,牢牢迫视她一会,森冷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堂堂汉人如何为金人祈福?施悦纱当即回绝。完颜晟厌恶鄙弃地扫一眼,默言出去了。
出营,英王妃早有备车。完颜晟不想劳师动众,只带上少量随从,并吩咐洛英嘉不得外泄消息。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古庙生事(上)
回营帐,施悦纱时时无法平息疑心,便呼来一名侍从问起清凉亭祈福和英王妃之事。侍从知道的并不多,但依是说了英王妃的事。她是滕王宗英之妻。本是钟情汉王,但自嫁于滕王后就对汉王因爱生恨。四、五年前经常闹事恼火皇帝。不过,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三年前上京举行的兽赛会上,一只老虎突然发狂冲向皇帝。英王妃顾不得自己安危挺身挡在皇帝身前。就此,皇帝对英王妃刮目相看,日渐宠爱。懒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乌黑半面的天空渐渐扩大,一点一点吞没了清凉寺顶的那片晚霞绚烂的长空。就像万马奔腾的金人黑压压地冲向灯火辉煌的汴梁城。
军营道上除了来回巡逻的金兵再无他人。施悦纱暗猜英王妃带皇帝去清凉寺并非祈福这么简单,便乘完颜宗汉在军营商量事宜之时,偷偷逃出军营,前往清凉寺。
小小油灯微微照亮上山的蜿蜒道路。一路上的草木锦花仿佛是受了金人的践踏,一片萧疏凋零。晚风一起,倍显凄凉冷落。唯头顶的一轮圆月,一如往昔地向丛生的杂草遍洒清辉。
行数里路至清凉寺。寺内,愈发的杂草丛生。蒙昧微薄的月光下甚至可见百年银杏苍翠的叶间悬挂起一张张粘稠的蛛网。
堂堂一国之君何以在如此破落又荒无人烟的寺庙内祈福?很明显,英王妃把完颜晟带进寺并非祈福,而是密谈。虫
施悦纱的步子渐快,风扑起衣角有哧哧的响声。突然,脚底一滑,身子一倾正要摔下,一只手抓住了她。“谁?”她惊呼,但片刻又捂住嘴,心下暗道:难道是英王妃派的守兵?
“你又是谁?”身后传来缓慢而沉重的声音。分明出自年过古稀的老人之口。施悦纱在脑中过了一遍金营的人,似不曾见过七旬老人。忙转过头。果然一位头发、胡须花白的沧桑老僧正赫然站在她的面前。施悦纱喜一喜问:“这清凉寺怎么了?为何不见人影?”
老僧放下施悦纱,摸一把胡须。见施悦纱双目温顺,摇一摇头,叹息道:“金兵入侵。僧人走的走,逃的逃。这寺只留老僧一人了。”
“那前辈为何不走?”
老僧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老僧在清凉寺待了六十年,早有了情。”他的眼神有一丝黯然,仿佛一言难尽心中的苦闷。
月亮满得如一轮银盘,玉辉倾泻,映在施悦纱的脸上,愈发显得她肤若凝脂、眉似柳梢。
老僧端望片刻,又是一番唉声叹气。
“前辈为何凝望悦纱幽叹?难道是想起相好之人?”
闻声,他略一怔然:“老僧乃出家之人,早已不踏足红尘。还有什么相思可谈。”微微一顿:“不过是负过人家的意罢了。”
“前辈为何要负佳人之意?”
他仿若无人之境地静默一会。灰白的长袍曳于地面,轻轻拂起寂然无声的尘灰。“老僧……”顿一顿,眸落如花似玉的施悦纱问:“你真要听老僧的故事?”见施悦纱恳然点头,瞬息转过身,踱几步路。布鞋踏在幽黄颓败的杂草之上犹有轻浅的响声,仿佛老僧沉痛的哀叹。
“你还想着她?既然喜欢为何出家做和尚?”
他道:“老僧自幼在清凉寺长大,早就将七情六欲抛之脑后。谈不得情情爱爱。”
“那你……”
“老僧……”他幽幽叹息:“既然姑娘要听,那老僧就讲一段故事。”两行老泪从他的眸中直直滴落,“约莫二十五、六年前,也有一位像姑娘一样的国色女子来过本寺。老僧记得很清楚,那晚也如今晚月圆若盘,清辉遍洒。当时,她手中抱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要老僧无论如何收留她。老僧并不知发生何事,而且佛门重地不宜收留女眷。唯答应暂时安顿她浅住些时日。第二日,果然有一批凶悍之人前来搜寺。还威胁老僧说,那女子是王妃,若是不交出来,必血溅清凉寺。清凉寺乃百年古刹,上上下下僧人数百。如何受得起折腾。最后老僧还是交出了王妃。”话到末,他的神色黯淡无光,“若是老僧早知她是金国王妃就……”
施悦纱怔了一怔,“王妃是谁?”
他道:“王妃叫什么名字老僧倒是不记得了。但她离开前留下了一把琵琶。”
施悦纱暗下揣测:落霞轩以琵琶闻名。难不成那位王妃就是锦瑟提及的京娘?当下,急问:“她是不是叫京娘?”见老僧茫然不知的脸孔浅露一丝愕然,速一把拉过老僧道:“走!快带我去看看那把琵琶。”老僧年老体衰,挨不得施悦纱拉扯,唯听命于她。
施悦纱跟着老僧走了很久方进一间密室。依稀间仿佛记得很多年前也似被人带进过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