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遍九陌相将游冶
柳初新柳永
东郊向晓星杓亚。报帝里、春来也。柳抬烟眼,花匀露脸,渐岘绿娇红姹。妆点层台芳榭。运神功、丹青无价。
别有尧阶试罢。新郎君、成行如画。杏园风细,桃花浪暖,竞喜羽迁鳞化。遍九陌、相将游冶。骤香尘、宝鞍骄马。
房茂将二人送至楼下店门外,递给云健一张泥金纸笺,道:“此是我常住之地的地址,云兄他日如到南疆,别忘了来此处找我。”此人话语不多,但言词中甚有见识,有些英雄之气,云健也道:“兄弟最喜四处游逛,他日必将叨扰,兄台请留步。”
别了房茂,二人依旧携手而行,清宁从未喝过酒,今日觉得那清花玉雕香甜可口,多喝了几杯,俏脸微红,有些头晕,两人便慢慢沿街行走,却发现这城内向南之处,居然有一处小湖,微波荡漾,一亭翼然湖上,此时新柳初绽,草长莺飞,一派春光明媚。午后时分,湖边没有几人,两人去亭内坐了一歇,才又重入市集。买了一些常用之物,又去先前的那家鞋店交了钱,将鞋取出,所换的一些钱也几乎用光,见日已偏西,便出了城门,往山上而去。
城里人多,还不觉得,一出了城,云健便觉出后面有人远远跟随,似在跟踪他们,于是也不理睬,待过了玉亭村,到得玉亭山上无人之处,云健便拉着清宁放开脚步,如飞一般翻过几道山梁,到得溶洞前时,那人早已被拉下老远,不见了踪迹。
两人过了溶洞,回到石室之内时,已是日落西山。
云健本想将几幅画拿出去卖了,换点零钱,也到这天和国内转上一转,领略一下此国的名山胜水,风土人情。左挑右选,却一幅都舍不得,只索罢了。遇到了这几个自称是药材商的人物,倒是给了云健一些启发,席上他们曾提到一味药材,名紫云芝,只在竞风城附近山上出产,一年也不见得能采到几株,又往往生在悬崖峭壁之上,非常难得,乃是疗伤圣药。云健便想起在石室内曾看过一本书内写有此物,也画得有图,倒像是在哪处山中见过,心想,在此地已呆了将近一年,基本游遍。不如采得几株紫云芝和别的一些药材卖钱,岂不更好。
于是便同清宁商议,清宁自小生活在群山之中,有机会去外面看看,自然愿意,何况又有云健相陪。两人商议已定,第二天,便开始在山间四处寻找。过了十余日,两人采了有三株紫云芝,还有一些其它药材。清宁记心奇佳,过目不忘,对山中环境又熟悉,所采的这一大包药材,多赖清宁之力。
惊蛰过了是春分,再就是清明,都道清明时节雨纷纷,此地虽与中原相距甚远,但节气倒也相类,下了几天的绵绵春雨,这一日终于天空放晴,却已是山花遍谷,新绿满枝了。
云健清宁二人准备了一番,带好那包药材,又带了一些杂物,如荧光珠、匕首等可用之物,学城内人的打扮,将头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髻,削了一支木钗别住。
清宁也与云健一样作男装打扮,只是丽色难掩,乍一看是个翩翩美少年,如若仔细看去,明眼人一眼便能辨出她的女儿身份。
上次与柳如烟一行人同席过后,因为出城后有人跟踪,云健便不打算再招惹他们,只在竞风城内找了一家较小的药铺,想将这一包药材卖掉,但这几样东西价值较高,药铺太小,一时凑不出这么多现钱,幸亏这竞风城周边盛产药材,买卖药材的商铺极多,于是分卖给了三家药铺,这才全部出手,得了一大包银币,又去金银铺兑成了几块金币,以方便携带,只留下少许零用。
两人对天和国均是一无所知,只知这竞风城位于北疆,往南走应该没错。便出了竞风城南门,沿着官路向西南而去,打算先奔首府天京而去,沿路打听各处有何名胜,再定行止。两人刚刚出了城门,便有一人快马追上,问云健道:“这位可是云公子?”云健不识得此人,回道:“我正是姓云,不知兄台有何贵干?”那人递给云健一个纸条,说道:“我家主人有张字条,请云公子收下。”说完,打马转身去了。云健打开字条一看,上面写着:“前方山路崎岖,请君多加留意。”看笔致,似是个女子所书。云健与清宁看了,猜测是提醒自己二人小心的,但天和国内两人都是头一次来,有什么可小心的,却是不明所以。
竞风城乃依山而建,出得城来,依旧是一片绵绵山脉,只是山势较低,高不及玉亭山十之四五,渐趋平缓。此山脉与清宁所居之处均属于同一脉,名曰玉玦岭,属天和国内第一大山脉。北临大海,位处其国东北边界。出竞风城南门,为竞风南道,有水自北而南,此道沿水依山势而筑。
西北向盘旋而行约六十里,出北山口,至葫芦嘴。葫芦嘴,顾名思意,乃两山之间极狭小之处,道路一侧是崚嶒山壁,另一侧则是一条狭长的山涧,溪水在山涧内收缩成一束,水流湍急,白浪翻滚,轰轰之声如万马奔腾一般。此处道路狭窄,仅可容一辆马车通过,过了此处,还有一个转弯,车马行经此地,均需小心翼翼,否则一个疏忽,就会跌入一旁溪涧之内。
此时竞风国国泰民安,边疆无事,人民生活较为富足,商旅来往频繁,云健与清宁二人一路行来,见官道修得甚是平整,道上行人不多,大部分都骑马或赶着马车经过,多为来此采买药材的商人。正当春日,山花烂漫,莺啼乱红,燕舞新枝,倒也无甚特异之处,眼看将近午时,两人在路边寻了一个小店打尖后,继续前行。
堪堪行到这葫芦嘴之处,忽听得一阵马嘶,声音惊惶,接着便有一阵车轮之声,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从后面疾驰而来,马车夫双手紧握缰绳,用力后拉,嘴里不停呵斥,但那马似乎受了惊吓,马头已被缰绳拉得歪斜,身子却仍是笔直向云健清宁所在之处急冲而来,两人不及细想,齐齐向上一跃,站在一株斜斜长出石壁的树枝之上,再看后面,一人骑马紧追而至,可山路狭窄,无法超过马车,已急得额冒青筋,一脸是汗,却是钟涛。
此时马车已冲到近前,云健见是钟涛在后追赶,又见马车再往前去,就要翻落山涧之内,于是一纵身,跳落马背,握住缰绳,然后向侧后方一翻,落在地上,用力向后拉住,那马匹受力,渐跑渐慢,终于停住,将将停在转弯处,再往前一步,便是山涧。云健曾随其义父在牧区住过一段时间,马术颇佳,这段时间又与清宁习练飞花功,以现在的功力,将这匹惊马拉住,那是绰绰有余。
清宁见云健来拉住马匹,也飘然跟来,见那马虽然停住,却还是受惊之状,前蹄扬起,咴咴长声而嘶,于是走过来,用手在马头颈处轻轻抚摸。有道是人有人言,兽有兽语,清宁在山中之时,与山禽野兽为伍,天长日久,颇能与其沟通,那马在清宁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马车夫看清前方道路情形,一阵后怕,一连声的道谢,拉着马车拐过弯道,停在弯道前方一处较为宽阔之处,清宁上次去竞风城内见过几匹马,却没有细看,此时见那马已那马已慢慢平静下来,便跟了过去,围着它前后左右细看,又用手去摸那马长长的鬃毛,那马也似乎很愿意让清宁抚摸,低下头不时的在清宁身上挨挨擦擦,甚是亲热。
钟涛也已满头大汗追上前来,见是云健二人拦住惊马,感激非常,跳下马来抱拳道:“多谢二位仗义援手,否则我这趟可是没法交差了。”
云健道:“钟兄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钟涛又道:“云兄这几下干净利落,钟某佩服,不知云兄这是要往哪里去?”
云健答道:“在下与舍妹四处游玩,只是沿路而行,钟兄这是前往何处?”
这时钟涛有三个随从也追了上来,见主人与人说话,便站立一旁静候。
钟涛又道:“我奉本国大使之命到竞风城内采购药材,数量已足,已由人送信于大使,出山后便往西回国复命去了,刚才山上突然滚落一块大石,惊了马匹,多亏云兄与清宁姑娘出手相救。”
“即然如此,就不耽误钟兄赶路了,请先行吧。”云健说完,拉着清宁闪过一边,让钟涛等人先行。
钟涛却道:“云兄不必,沿此山路过去,别无其它市镇,只有前方约五十里处有一沙口镇,可以歇脚,云兄与清宁姑娘不如与我等同行,同到沙口镇内歇宿,由我作东,聊表谢意。”
说罢不容分说,将自己的马缰绳拉过来,塞入云健手里,道:“云兄请先骑我这匹马。”吩咐随从再让出一匹马来给清宁,自己则坐到马车上,让车夫赶车就要前行。
云健见他盛情邀请,正好也想了解一下回屹国的风土人情,便也不再推辞,让清宁与自己同乘一匹马,还了一匹给他们。
清宁第一次有机会骑马,非常兴奋,坐在云健身前不时询问御马之术。
那三个随从中则有一人追上前去与钟涛耳语了几句,钟涛脸一沉,低声吩咐道:“推石下山,哼,必定有人指使,且先不去理它,前路小心在意,你先行一步,去探路。”那人应了一声,打马而去。
云健清宁两人耳目聪敏,听见了他们说话,意思是刚才让马受惊的山石是有人故意推下来的,云健不说话,清宁却不知掩饰,接口道:“钟涛大叔,谁这么坏,要害你们的马?”
钟涛却道:“清宁姑娘,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岁,可当不起这大叔二字,姑娘还是快别这么叫了吧,别再折了我的寿。”说毕,呵呵一笑。
清宁好奇道:“那你多少岁?”
钟涛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今年才二十八岁。”
“啊,对不住,我没看出来。”清宁又道。
云健听钟涛轻轻一语便把刚才之事带过,显是不便多说,便也在旁打趣道:“清宁别瞎说,钟兄哪里老,只是留了胡子显得成熟,更有男儿之气。”
钟涛苦笑道:“还是云兄说的有理,我只是留了胡子才会显得老,让姑娘见笑了。”
清宁却一本正经道:“我倒没有见笑,我只是想看看你刮了胡子长什么样,你这样满脸大胡子,都看不出来你的本来面目了,我只怕下次见到你时,如果你刮了胡子,我该不认识你了。”
钟涛听得这几句话,却更加哭笑不得,道:“我回屹国风俗如此,男子成年后便要蓄须,我这胡子一时半会是不会刮的,清宁姑娘下次见到我必定还会认识。”
清宁微微一笑,道:“这样便好,只是你们的风俗也挺有趣的。”其实她哪里知道什么风俗,如此一说,更加让云健觉得好笑。便顺口问一些回屹国的地理风貌等事,得知回屹国内草原山岭居多,国内居民多以畜牧为生。
这钟涛初见之时说话甚少,此次重逢,觉云健清宁二人均是洒脱之人,渐渐话多了起来,说起家乡的人物景致,言语之间一片自豪之情,此次离家已有两月有余,有些思念之意。又说起柳如烟,自认曾向其求亲,他在竞风城内多留了十来日,就是为此,却遭婉拒,不禁一片黯然之色,言语间毫不遮掩,却是个性情中人。只是说起话来有些咬舌之音,稍有些难懂。清宁听他说道回屹国内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美景,不由的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