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梦中花落知多少
清宁不由得有些迷惑,分明看见他走进来,怎么会没有。又下楼来,四处寻找,一边扬声呼唤:“云健,云健,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心里着急,便免不了在桌子椅子上跃过,那几个汉子在后面大呼小叫的追赶,碰得桌椅呯砰乱响,好不热闹。厅上众人目光随着清宁来来去去,一时不知是该躲开,还是接着看。
在厅堂内又转了一圈,清宁在大门正对着的一扇屏风后发现了后门,推门出去,是一个花园,四面几间房舍围绕,正想过去找找,忽听悠悠一声长叹,有人道:“这位姑娘,你找谁,是找云公子吗?”声音柔婉动听,略带沙哑。
清宁循声望去,原来花园左侧有一凉亭,天色已黑,刚才没有见到,一个女子身着嫩绿衣裳,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泛波,此时正坐在石桌旁自斟自饮,黛眉微锁,见清宁走进亭内,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已走了。”话语中充满寥落之意。
清宁听说云健走了,急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往哪走了,你快说呀。”
绿衣女子已喝了好些,有些醉眼迷离,纤手一指,道:“从后门去了,你追不上了。”说毕,又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倒得极慢,一仰头干了,却喝的极快。
清宁听了,往她所指方向而去,跃上了屋顶,见前方一条小巷,远处屋宇连绵。清宁又从巷中左右走了一遍,这条小巷一头是个死胡同,一头却通往一条大街,大街上人来人往,哪还有云健人影。清宁心内焦急:“听花自荣说健哥哥会被带到京城,如何会在这里出现,好不容易看见了,被那妖精一样的女人一搅,又找不到了,那个绿衣姑娘似乎认得他,我再去问问看。”又顺原路回到凉亭之中。
绿衣女子抬眼见清宁又站在亭前,举杯说道:“这位姑娘,有缘相识,你我共饮一杯如何。”清宁也正想问问她知不知道云健会去哪里,便依言坐了下来。那个妖精一般的女人与几个保镖也已找了过来。绿衣女子见她过来,斜睨了一眼,道:“霨娘,我和这位姑娘喝几杯,你叫人再送壶好酒来。”
霨娘笑道:“好,好,我正愁不知如何挽留贵客,如仙姑娘,你定要陪清宁姑娘好好喝上几杯,我这就命人去取,再叫人送上几个小菜来。”说罢,带着那几个人一扭一摆的去了。
清宁见桌上还另有一副杯筷,便问道:“你刚才同健哥哥一起喝酒了吗?”
如仙斜眸一笑,媚态横生。同样的妩媚之态,如仙与那位霨娘却颇为不同,如仙的柔媚是骨子里带出来的,那位霨娘却是作出来的。“你叫他健哥哥,健哥哥,他何时又多了这么一个红颜知已。我是想和他一同喝酒来着,他却连唇都没沾上一沾,就这么走了,这是我年前得的二十年梅花陈酒,一直没舍得喝,听见他要来了,才从窖里取出,清宁姑娘,即然他不喝,你就替他喝了吧,也不枉我花了许多心思准备。”如仙说罢,双眸已略带水色。
清宁又问:“健哥哥说没说他要去哪里。”
如仙望向天空,浮云飘散,露出一轮渐圆的明月,洒下皓皓清辉,幽幽道:“他就像那天上的一朵云彩,随着风来了,又随着风去了,你又如何能知道云彩会飘向何处。”
清宁见此情此景,心有所感,想起一首词来,却是云健曾教过她的,低声念了出来:“皓月初圆,暮云飘散,分明夜色如晴昼。渐消尽、醺醺残酒。危阁远、凉生襟袖。追旧事、一饷凭阑久。如何媚容艳态,抵死孤欢偶。朝思暮想,自家空恁添清瘦。”
“好一句‘朝思暮想,自家空恁添清瘦’,清宁姑娘,你我虽是初识,却同是那失心之人,就让我们就着这皓月清辉,消尽这醺醺残酒。”说毕,如仙站起身来,给自己和清宁各自满上,对着月亮一举杯,一饮而尽。
清宁从山谷中出来之后,一路之上,见到许多怀春少女、闺中少妇对云健青目有加,才知道云健的人品才貌是极为招人的。当时俩人相伴,还不觉得如何,此时分开数日,又见如仙对他如此神魂颠倒,不禁有些郁郁,也举杯饮下,酒味清冷,口齿留香。
一旁有人又将酒杯斟满,却是霨娘派了一个小丫头送来了酒菜,留在旁边伺候。
如仙道:“你去吧,不用招呼,让我们自在喝罢。”那小丫头转身去了。
两人对饮起来,不消片刻,一小罐梅花陈已尽,二人皆已有了四五分酒意,如仙嘟囔道:“如此不禁喝,来,再来这个。”将霨娘送来的酒倒了两杯,饮了一口,呸道:“什么破酒,有些酸,来人,来人。”叫了几声,无人答应。如仙道:“人都死哪去了,也罢,聊胜于无。来,清宁,我们今天来个一醉方休,男人,那些臭男人算什么,我们干嘛要为他们伤心,拈花惹草,四处留情。”
清宁也恨恨道:“正是,这外面的女人太多,他只要冲她们一笑,她们就缠着不放,眼睛眨呀眨的都要掉了,赶都赶不走,还是谷里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如仙道:“唉,他就是这样,不知招惹了多少芳心,害得多少人如你我这般,他却挥挥衣袖走了,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清宁道:“原来如此,怎么他却没提过。”
如仙咯咯笑道:“妺妺,你真可爱,男人如何会与你说他与别的女人如何如何,隐瞒还来不及呢,我认识他好几年了,也不曾听说他还有你这么一个花朵般的妺妺呀。”
清宁低头想了想:“姐姐说的对,原来你认识他比我还久,我也不知。”心下一片黯然,道:“怪不得他说过,如果他喜欢上别人怎么办,怎么办呢,我当真不再理他吗?”
如仙媚笑道:“为什么不理,定要把他缠的无处可逃。”想到这,愁思又起,叹气道:“妺妺,我虽是清倌,但即已入风尘,是没想头了,只要偶尔能远远的看上他一眼,我也就满足了。妹妹你却不同,看你样子,定是个好女孩,如此美貌绝伦,冰清玉洁,定要打败那些个什么宰相小姐、王爷妺妺,把他抢到手,哈哈。”
清宁此时已有些醉了,迷惑道:“打败她们,我可不大会与人打架,再说,你知道那些个喜欢健哥哥的人都是谁吗?”
如仙斜着醉眼瞄了一眼清宁,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他父亲过几天过五十大寿,他定会赶回去京城去,你去宁王府去找他准没错。你可别告诉别人。”说道后来,已有些口齿不清了。
清宁奇怪:“他父亲是谁,我怎么不知?”正欲再问,却见如仙头一低,伏在了桌上。清宁推推她,问道:“如仙姐姐,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如仙却一动不动,已是香梦沉酣。
清宁站起身来,却觉双颊火热,头晕目眩,又跌落石凳,也伏在石桌上睡着了。不觉作了一梦,她正坐在一棵开满鲜花的树上面,一阵狂风吹来,将花朵吹得满天乱飞,再看,那树只剩下光光的枝枒。又仿佛回到了山谷之内,却到处都是白雾茫茫,隐隐约约的看见云健的背影就在前面不远处,却怎么都追不上,突然窜出来一人,面貌模糊,说道:“不要追了,你父亲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清宁正想,我什么时候有了父亲,又有一个女子冲她回眸一笑,像是如仙,又不太像,挽着云健的手走了。
清宁正在梦中着急,向前追去,却一步踏进深渊之中,身子向下直坠,惊醒了过来,坐起身,一缕阳光射入眼中,晃得眼花,又觉头痛欲裂,呻吟一声,扶住了头。
门扇一响,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小姐,你醒了。”进来一个小丫头,笑着道:“这是老爷吩咐送过来的醒酒汤,您先喝了吧。”
清宁奇道:“老爷,什么老爷。”“我们刺吏老爷呀,您还是先把汤喝了吧,会好过些。”清宁正觉得口干舌燥,将小丫头手的汤碗接过,咕嘟嘟一口喝干,汤味略微有些苦涩,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将汤碗递于那个小丫头,又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丫头道:“您是花公子带回来的。我这就去告诉他您醒了。”说完,端着碗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