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片异香天上来
清宁头痛渐渐缓解,见自己坐在一张雕花床上,在一间颇为精致的房间之内,窗前一个台案上青烟袅袅,熏得一室馨香。
那个小丫头又进来说道:“花公子来了,让他进来吗?”
清宁下了床,说道:“进来吧。”小丫头已快手快脚将床铺整理好了。
花自荣走进来,笑道:“清宁姑娘,你昨天喝的什么好酒,都不舍得回来,害得我们派了大批人马去把你抢回来。”
原来昨夜清宁所去的落仙阁实是个妓院,在玉津城内也是数的上的。老鸨霨娘见清宁貌美,又听她说没有爹娘,起了歹意,欲将她迷倒。清宁酒量极浅,虽说不怕迷药,却喝醉了。被霨娘藏在了一间小屋之中,本想等打听明白她的来历,如没什么来头,就收入阁内。
花安本来紧跟在清宁身后,已到了落仙阁门前,却被保镖给赶了出去,等了好久也不见清宁出来,只好将花自荣找去,那霨娘还极力推托遮掩,说是早走了。花自荣又派花安拿了自己的帖子去找刺吏高大人,高大人派了人来,才将清宁找出,同花自荣一起接进了刺吏府内作客。
清宁听了这话,脸上一红,道:“我昨天看见健哥哥进了那个房子,才跟进去了,谁知他又走了,我被那里的如仙姑娘留住了喝酒,不想还会喝醉。”
花自荣道:“不会吧,我昨天刚得了消息,你那位健哥哥已被送到了宁王府,据说是曜明的双胞兄弟,我说怎么和曜明一模一样,京城里已传开了。”
清宁微觉奇怪:“那昨天我看到的是谁?”
花自荣沉吟道:“很有可能就是曜明,不想他也来到玉津城,不知还能不能遇到他。”
即然云健平安无事,又找到了亲人,清宁心里也替他高兴。何况如此一来,那位令如仙姑娘朝思暮想,又被她说成花花公子一般的人物就不会是云健了,从昨日一直梗在胸口的郁郁之情也已烟消云散,笑咪咪的向花自荣道谢:“花哥哥,你真好,谢谢你了。”
花自荣又道:“我让他们把你的消息传了过去,让他也放心,如此,便不用这么着急赶路了。”顿了一顿,又微笑道:“清宁姑娘,你先梳洗一下,再吃点东西,我今天先带你去一处好玩的地方,明日再走。”
清宁本就是一个活泼又好奇心重的女孩子,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在山谷之内,只怕连山谷里的每块石头都翻开来看过了,这一出得谷来,就如被放飞的小鸟一般,什么都想看上一看。这些天心悬云健,也未曾好好留意沿途各种新鲜事物,即然云健已平安无事,便将满腔心事放下,听见好玩的地方,不禁两眼放出光来,兴高采烈的道:“好,去哪里?”
花自荣见她笑靥如花,娇美不可方物,心中一跳,忙整了整心神,笑道:“到了就知道了,我在前厅等你,呆会让人带你过去吧。”说完出门去了。
待清宁到了前厅,花自荣早已在等候。西门峻也巴巴的赶了过来,还有高大人儿子高远,也同花自荣等同去。刺史高大人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命高远好生招呼之类。那高远虽说受父命代行主人之仪,却腼腆羞涩,稍稍对上清宁的视线,便满脸通红扭过头去,弄得清宁十分诧异,不知他为何这般模样。
“郁丹朵朵云上栽,含情只待使君来,数苞仙艳火中出,一片异香天上开。”
郁丹花是玉津城内第一名花,以花型艳丽、种类繁多、香气馥郁而名动天下。城郊萃芳圃占地百余亩,遍植各类郁丹。每年花开时节,萃芳圃主人都会广发赏花帖,邀请各界名流乡绅、士子名媛来此赏花,并备有香茗,供游人品尝解渴,算得上是天和国内一大盛事,往往一帖难求。许多人不远千里来到此处,只为一睹满园郁丹齐放的盛景。
圃内衣香鬓影,男子盛装华服,女子艳壮浓饰,翩翩游赏。清宁见如此美花美景,心怀大畅,如穿花蝴蝶一般游走于花圃之间。满园郁丹有的含苞欲绽,有的仰首怒放,大的如团扇,小的如杯口,芳熏百草,色艳群英。西门峻步步紧跟,手摇摺扇,卖弄见识,为清宁指点名称,首案红、紫双乔、山花烂漫、赵黄、姚粉、银妆素裹、金玉交章、锦袍红、丛中笑等等,不一而足,也亏得他将这许多名字记得清清楚楚。
有一株青龙卧墨池,花瓣呈蓝黑色,花蕊不同于其它花的黄色,呈青绿色,形如其名,就如一条青龙卧于墨池之上,甚为奇特。清宁正细细观赏这株异卉,一个冷冷的女声在耳畔响起:“何处来的野丫头,如此放肆。”就有一丫环上来推了一下清宁的手肘,尖声道:“喂,说你呢,野丫头,你冲撞了我家小姐,赶紧道歉。”
清宁一行人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此处站着一个一身艳红衣裳的女子,头上金翠琛璃,年约十八九,神色倨傲,眼角上挑,正冷冷的看着清宁,待见了清宁相貌,不禁一呆,旋又满脸傲色,冷哼了一声。
清宁奇道:“为何要我道歉。”
那个丫环又抢先说道:“你将我家小姐的手帕碰掉了。”说完一指地上。果然石砌的花径之上有一幅纯白绣帕,上面一个脚印。“
清宁奇怪:“我好像没碰到她呀。”
丫环道:“刚才你从我们身边一过,我们家小姐的手帕就掉了,你看被你踩的,你赶紧道歉。”
清宁走路步履极轻,就算是踩上,也不见得能留下如此深的一个脚印。
一旁高远走上前来,未语面先红,说道:“这位小姐,刚才好像是我不小心踩到的,那个,我跟你道歉。”好不容易强撑着把话说完,脸已红透。
花自荣也道:“这位小姐,真是对不住了,这样吧,我们赔你一条新的。”西门峻在一旁也道:“正是,我们赔你十条都成。”
红衣女子却冷冷道:“关你们什么事。”说完向丫环一瞪眼睛,她一向自负美貌,见花自荣几个人锦衣华服,人品不凡,却都围绕在清宁身边,看都不看她一眼,本来心里就有些妒恨,见清宁一身白衣,却连一件首饰也无,内心又有些瞧不起。此时他们又如此回护清宁,便有意找茬。
丫环又走上前来,口中说道:“这可是西竺国进贡的上等绣帕,你们未见得赔得起,你这个野丫头,赶紧给我们小姐道歉。”伸手过来便欲再推清宁。
这次清宁如何还会给她推中,向后一退,闪了开来。那丫环这一下使了大力,本想将清宁推倒,让她出丑,却不料一推未中,失了重心,一跤扑到花丛旁的土地上,脸颊上被花枝划出一道血痕。她翻身坐起,手上身上满是泥土,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又见旁边引来许多人围观,不禁恼羞成怒,大声哭叫道:“打人了,打人了,小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清宁哪见过这样的,不禁急道:“我可没打你,是你自己跌倒的。”说完就想上前那她扶起。
花自荣脸色一沉,拉住清宁:“岂有此理,她何时打你了,这不是无赖吗。”
西门峻也道:“就是,打到你哪里了,指出来看看,你们确实够无赖的。”那丫环不理,只是坐在地上大哭。
红衣女子脸上有些下不来,走到清宁身前,道:“今天本小姐定要教训教训你。”说毕一扬手,向清宁脸颊上打去。
清宁从未直接与人动过手,不知如何招架,她身后是一片郁丹花丛,无路可退,只好向后上方一跃,立在一朵已开的花朵之上,身子随着花朵的颤动轻轻摇晃。
红衣女子扬起的手腕已被西门峻用摺扇抵住,并被推了一个踉跄,耳中听得围观之人一片惊艳赞叹之声,这绝不会是因自己差点摔倒而发,心中更加妒恨。将臂上挽着的鹅黄色长丝巾抽下,向清宁甩去,这丝巾质地奇特,甩出去居然猎猎有声,如一条软鞭一般。
清宁眼见她将丝巾甩起,却不知她想干什么,正在观望,忽见丝巾向她身前急速而来,不及细想,向后退去,衣袂翩跹,如花间玉蝶一般。丝巾跟随而至,清宁一伸手,抓住丝巾一端,顺势一扯。
红衣女子被清宁一扯,差点没扑到花丛上,只好向上一纵身,也踏在花朵上,她却没有清宁那般轻盈,只觉身子向下一沉,踩烂了一朵大红郁丹,双脚落到了枝条之上,又一提气,才将将稳住了身形,没掉落花丛。清宁没想到将她拉了上来,于是松手放开丝巾,正赶上红衣女子刚刚发力向后拉扯,一下收势不住,向后跌去,本想来个后空翻落地,不料长长的衣摆被花枝钩住,上身直向下坠,心中大惊,只道这下要出丑了。将要跌落地面之时,一只手臂伸过来托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扶起。却是高远好心,伸手扶了她一把。没想到红衣女子刚刚站稳,不向高远道谢,却一回手,啪的一声打了高远一个耳光,柳眉倒竖,斥道:“大胆色狼,居然敢碰我。”
高远一手捂住脸颊,呐呐道:“你、你怎么不讲理,我是好心帮你。”围观众人也都“嘘”声一片。其中有人认得高远,说道:“你这女人也太嚣张,连刺史大人的公子都敢打。”
红衣女子听说自己打的是刺史大人的公子,心中也有些惴惴,脸上却摆出一副更加骄傲的表情道:“我爹还是丞相呢,刺史了不起吗,与我爹提鞋都不配,让那个小妖女给我赔理道歉,我就不再追究,否则,否则,哼哼。”说了好几遍,也没想好否则如何,她明知自己无理在先,这么点小事又不能去惊动父亲,只好哼了两声以示威摄,只盼他们听说她是宰相之女,道了歉,让她下了这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