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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古人今人若流水

  把酒问月李白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那几本书均有些黑灰色的残边,像被火烧过。清宁轻轻拿起一本,封面已烧没了,看不到书名,翻了几页,却是那本飞花飘絮录。再下面几本有一本玄音谱,一本毒花集,一本月隐全谱,其实早已不全了,都是清宁在石洞中曾读过的,心里已有些明了,这几个人定是与元凌君有关,可能是他的后人之类。
  彭老太爷一脸期待的看着清宁,见清宁若有所思,却不说话,有些焦急。刚要询问,岐伯在一旁已等不及了,先开口道:“小仙女,怎么样,你见过没?”
  云健曾嘱咐过清宁,不要将飞花飘絮、玄音谱这些东西说与外人知道,他自小走南闯北,虽说没练过武功,但见多识广,一见之下,便知这是世间一等一的功夫,人性贪婪,如果被宵小之徒得知,应会设法谋取,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清宁先前所说的那些书名,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只有月隐全谱是顺口带出。清宁又不擅说谎,便不答言,但脸上神情却已显露出心中所想。
  彭老太爷见清宁依旧低头不语,他是人老弥精,猜透了清宁心思,说道:“清宁姑娘,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见清宁点头,伸手指了指房梁,“你看,那梁上有一轴画,已放了好几十年了,你替我取下来吧,我年纪大了,上不去那么高了。”
  清宁见是如此小事,也没想为什么不让别人去取,身子一飘,如柳絮被风轻轻卷起一般,旋转着飘上房梁,长袖一卷,将画取了下来。
  众人都看在眼里,昭乐侯算是这几个人中轻功最好的,却也自愧弗如。彭老太爷接过画,凝视着清宁道:“清宁姑娘,你这飞花功如此精纯,只怕已与当年元凌君离去之前相仿佛。”
  顿了一顿,又道:“实话与你说了吧,自从岐伯传话给我,说见到了玄音笛之后,我一直派人跟着你们,今日我们能够在此相见,绝非偶然。我们几人是元凌君传人,我还有幸陪伴了他老人家几年,是他最小的弟子。他们几个却已传了几代了。先师原名元肃,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举凡武功、琴棋书画、占卜星象、医术毒物、种花伺草、织布酿酒种种,无所不好,无所不精。他年轻时曾北渡沥海,到过中原大陆,在那里学到了不少天和国内所无的技艺,后又平安返回,只此一项,便是人所不能。但他只顾自己钻研,无意于名利之事,所以少有人知。”说着,将那幅画展开,画上一人,正是元凌君,神情落寞,独立于危崖之上,如欲凌风而去。正是清宁在洞中所见之人。
  彭老太爷叹道:“这是我师兄丹青所作,他迷恋于书法绘画,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丹青,但与师傅相比,那可差远了。作此画之时,先师已隐有归去之意。我一岁多时被先师从垃圾堆中捡出,扶养长大,就像是我父亲一样,他说我在众位师兄弟中天资是最高的,可若想学全他的本事,却也极难,所以让我专攻轻功武术。可惜我只陪伴了他老人家十七年又八个月,他老人家便如黄鹤一去,渺无踪迹,让我等空怀思念。”不胜唏嘘。
  云健在洞中阅读书籍之时,对这位元凌君极为仰慕,清宁又从小受其惠,居其室,衣其裳,读其文,习其术,心中自也感激敬慕,此时听彭老太爷说他们都是元凌君传人,心中生起亲近之意,
  清宁接口道:“那几本书我是看过,我从记事起便住在一个山洞之中,那只笛子也是在山洞之中寻到的,连我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那位元凌君留下的。如果你真想去,等我找到健哥哥之后,可以带你去。”
  岐伯道:“真的,太好了,我定要将那本毒花集好好看上一看。”
  清宁瞥了他一眼,道:“我没说要带你去,我只说带彭老太爷去。”
  小枳可怜兮兮的道:“那我呢?”
  清宁笑道:“我也可以带你去。”
  岐伯不服,叫道:“为什么就不让我去。”
  彭老太爷摆了摆手道:“你们谁也不许去,我也不会去,先师以前吩咐了,那是他与婉儿的地方,绝不许我们进去,你们如敢不听,便不是我月隐传人。”
  岐伯不服道:“那清宁怎么可以进去。”
  彭老太爷悠悠说道:“这定是天意,是师傅的在天之灵,见我们日渐凋零,不忍心他的一生所学后继无人,才让清宁姑娘尽得其传。”
  一时室内寂静无声。
  半晌,彭老太爷又道:“清宁姑娘,你可否将你的经历与我说说,你是怎么到的那个山洞,这世上还有何亲人。”
  清宁便将自己的经历大略说了一下,许多事她也记不清楚,自也无法详说。
  众人听了,不免对她都有些怜惜,那位绢姨一直没说过话,这时却喃喃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昭乐侯听了,却有些神情激动,似有话说,但又有些犹豫不定,终于忍住没说。
  彭老太爷道:“我近日总觉心慌气短,想是大限已近,本来清扬是月隐谷主不二人选,可即已找到清宁,更合吾意,她天性良善,际遇奇特,心中所记强我等百倍,又冰雪聪明,来日未可限量。清扬,你可愿意。”
  清宁本不知清扬是谁,只觉这个名字耳熟之极,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能听过,见其他几人都望向昭乐侯,才知这是他的本名。
  昭乐侯笑道:“如此极好,我本就觉得自己不配。”
  黄绢、岐伯、柳如絮姐妹均表示同意,曲九重也道:“我只要能有好酒喝,谁当都一样。”
  彭老太爷环顾一周,见无人反对,也不问清宁如何,摸着白胡子呵呵笑道:“如此甚好,清扬,你将月隐之事与清宁说说,我得歇歇了。”接过柳如烟递过来的一盏茶,慢悠悠喝了起来。
  清宁正在努力回想在哪曾听过清扬这个名字,其它几句便听而不闻,还不知已被人几句话之间定了命运。听昭乐侯缓缓道来:“月隐始创于元凌君,共有六个弟子,分别名为织君、药君、律君、弈君、墨君、酒君,各精于一艺,分管六部。”
  彭老太爷插嘴道:“唉,这都是师傅被迫与婉儿姑娘分开之后的事了,原来哪有这么啰嗦,大家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师傅与韩老儿斗气,他不是嫌我师傅没有地名气地位吗。师傅一怒之下,创建了月隐,几年之内便成了当世第一,连皇上都要高看一眼,谁敢小瞧我们,气死那个韩老头。只可惜后来师傅虽然找到了婉姑娘,婉姑娘却也已经积忧成疾,没多久,便离世而去了,可惜了那么聪明、温柔的一个人儿。”
  昭乐侯静静等他说完,才又说道:“元凌君隐居之后,一些人称月隐行事流于邪魅,精于用毒,又有魅惑人心的曲子,便联合起来对付月隐。”
  岐伯忍不住插嘴道:“什么行事流于邪魅,我看是他们是嫉妒。”
  彭老太爷点头道:“正是,师傅行事往往任性而为,不顾世俗礼教,又得罪了许多名门正派。”
  昭乐侯又道:“后来有人放火烧了玉玦山外的月隐谷,月隐便渐渐势微。”
  彭老太爷叹道:“是啊,那一把火,可真够大的,那个叛徒早已被别人灭口了,我师兄弟几个找了许多年,如何还找得着。师傅所学我们加一起也只得了十之四五,再加上百余年风云变幻,他们几个也早已作古,去地下陪伴师傅去了,月隐也被这些个不成器的徒子徒孙弄成的人们口中的邪派,唉,往事矣矣。”
  昭乐侯道:“如今也只剩下我们几人了,什么君的称号也已弃之不用。绢姨精于纺织制衣,九重精于酿酒品酒,岐伯精于岐黄之术,如絮精于舞蹈,而我则对本派的音律、武功略晓一二。如烟现在帮着岐伯经营药材生意,原来还有一位李浅精于书法绘画,二十几年前却忽然没了音信。”
  清宁虽不知他如此详细的交待这些有何用意,却觉有些凄凉之意,叹道:“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此话却深得曲九重之心,他忍不住大喝一声,道:“正是,月光长照金樽里,当不负我平生意,清宁姑娘,你居然写得如此好诗。”
  清宁道:“这可不是我写的,是云健哥哥教我的”
  曲九重赞道:“这位云先生倒是一位性情中人,定要结识,你与我引见一番如何?还有这样的诗没有?”
  清宁想了想:“倒是还有一首与此相类。”于是将李白的一首长相思徐徐吟了出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岐伯摇头道:“不好,不好,太过凄凉。”
  曲九重却在细品诗中之意,喃喃低语道:“永结无情游,永结无情游,人生于世,如何无情?”
  彭老太爷笑道:“行了,不说这些,即然清宁已知道了这些事,先来拜一拜先师吧。”说着,展开了元凌君的画像挂在正中墙上,自己也站在一旁。
  清宁依言鞠了一躬,彭老太爷道:“不够,不够,你得跪下磕三个头。”当先跪在了清宁旁边,余人也都依样跪在他身后,连小枳也打着磕睡跪在最末,清宁见此,便也跪了下来,依样磕了三个头。
  彭老太爷站起身来,拉起清宁的手,哈哈笑道:“清宁,你如今已是月隐谷主,算是师傅的关门弟子,反正玄音笛早就是你的了,也不用再交接。只是你年纪太轻,经的事少,有些天真,容易被人欺骗,你们几个以后要多教导她一些为人处世之道,也多向她讨教一些你先师的学问,从此以后月隐一派就交给你们了,记得继续想办法将凝雾盘找到,别让那起小人用来作乱世间。”见那些人点头应允,又笑道:“如今,我也要去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语毕走出屋门,盘膝坐于院中,双手姆指中指相扣,成兰花状,阖目不语。
  清宁看向岐伯,问道:“什么是月隐谷主、关门弟子,为什么我是?”
  岐伯哼了一声道:“月隐谷主就是我们的头,我们都得听你的,关门弟子就是你是那个白胡子老头师傅的最小的徒弟,是他的师妺,比我们都高上一辈。”
  清宁笑道:“我什么也不懂,你们可不用听我的,再说了,我年纪比你小多了,怎么能高一辈?”
  那边昭乐侯见彭老太爷半天没有声响,上前一看,见他头颅低垂,气息全无,已然仙去了,不禁潸潸泪下,低低叫了声:“师傅去了。”
  众人一听,虽说他已年过百岁,早晚也是要走的,却不想如此突然,都不禁伤心落泪。
  岐伯一边擦眼泪一边嘟囔道:“你要走就走呗,还给我们认了个这么小的小师叔。”
  小枳大哭着抱住彭老太爷的脖子叫道:“爷爷,爷爷,你醒醒,你还没给我扎完风筝呢。”
  柳如絮姐妺和绢姨也在一旁默默垂泪。
  清宁刚刚认了他作师兄,也算得这世上除了云健之外的第二亲人,没想到马上就没了,也不免伤心难过。
  落月西斜,雾霭初升,清风依旧弄竹影,浑不知人世间生死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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