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唯愿此生长如是
更深露重，微寒侵衣透，已近四更，云健将清宁送到了卧室之中，扶着清宁躺下，给她盖上了锦被，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清宁，你累了，先睡吧。”清宁握紧云健，央求道：“健哥哥，你陪我吧，好不好，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云健抚摸着清宁的额头，微笑道：“好，我等你睡着。”
清宁也确实累了，见云健应允了，高兴的闭上的双目，没一会儿，便呼吸渐缓，沉入梦乡。
一觉醒来，已日上三杆，云健正坐在床边凝视着她，依旧握着她的手，就像从没离开过一样。清宁慵懒的一笑，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问道：“健哥哥，你没睡吗？”
云健见她醒了，也笑道：“怎么没睡，可是一大早被人给吵醒了，昨天你怎么也没跟花家说一声，就一个人跑来，他们一早发现你没了，找翻了天，早早的便过来问，听到你在这里，才放了心，此时正在大哥的睛光院坐着，等着问你罪呢。”
清宁吐了吐舌头，笑道：“我着急想见你，给忘了，我这就去给他们赔不是。”
云健柔声道：“这个不急，你刚才梦到什么了，一直叫娘，还嚷着要什么紫花？”
清宁一怔，低头想了想，说道：“这些天，我一直梦到一棵大树，开满了紫色的花，香喷喷的，有一个女人拉着我的手在树下站着，好像就是我娘。自从那天在北绥城内看到了那树紫丁香，我就总是做这个梦，健哥哥，我总是觉得那里特别熟悉，你能不能再陪我去看一看。”
云健道：“好啊，后天是我父王五十大寿，完了事我们就去。”
清宁笑眯眯道：“太好了，我饿了。”
云健笑道：“你也真能睡，是该饿了。”说罢，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行四个丫鬟鱼贯而入，端着水盆、毛巾等物。昨夜她们四个在窗后已偷看了清宁好久，此时对面相见，见清宁肌肤柔嫩，吹弹可破，明眸善睐，皓齿内鲜，心中羡慕，便越加细心的伺候清宁梳洗更衣。
清宁却有些不大习惯，不知如何是好，本想自己动手，却被云健阻住了，只好呆坐着任她们摆布。云健见她如木偶一般，浑身僵硬，呆坐在镜前，任小翠给她梳理长发，心中好笑。小翠给清宁盘了一个双鬟望仙髻，露出雪白修长的颈项。这是天和国内未婚少女常梳的发型，于清宁来说，却是头一次。一旁书雯陪笑道：“姑娘，二爷这里没有女人用的发饰，您先将就着用我们的，可好？”清宁本来就没有什么尊卑之分，贵贱之念，便点头应允。
一时梳毕，小兰和书霏从院中采了两朵刚开的金花茶，给清宁插在了鬓上，更显得清宁花般容颜，娇俏秀丽。
清宁对这副打扮也觉新鲜，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挑挑眉，眨眨眼睛，再笑一笑。云健忍不住笑道：“行了，别照了，你要喜欢，天天让她们给你梳。快过来吃早点吧，你不是饿了吗。”
清宁嘿嘿一笑，从镜前站起，见桌子上已摆了几碟点心，两碗清粥，与云健两人坐下用了早餐，还未用毕，门外有人来报，说府门外有人来求见清宁姑娘，云健清宁不觉诧异，没想到清宁在京城内居然有熟人。二人心怀惊奇，携手到了前厅，果然有一小伙计规规矩矩等在门廊处，见了清宁，垂手行了礼，道：“我家主人命我送些衣裳首饰给清宁姑娘，还说，时间紧，赶的有些急，姑娘先将就用着，等过些日，再挑好的给姑娘送来，另外还有些礼物给宁王、夫人、小姐和几位小王爷，万望勿却是幸。”说着，门口有人抬了两大箱东西进来，打开箱子，都是各色锦绣衣裳，一箱专是给清宁的，都是裁好制好了的，从里到外，应有尽有，另一箱却是一匹匹的丝绸锦缎，却是给宁王府各人的，每人两匹，俱是上好的料子，那小伙计又拿出一个精致小匣，是给清宁的首饰，珍珠玛瑙，宝石美玉，满满一小匣，看上去便知其价不匪。
清宁摇头道：“你家主人是谁，我不认识，干嘛要他的东西，我不要。”
小伙计闻言递上一张纸笺来，说道：“我家主人说了，姑娘看了这个就明白了，容小的先告辞了。”
清宁接过纸笺，上面大意写着，这是给清宁日常用的，不必推辞，下面画着几缕丝线，一枚梭子。清宁见了这个花押，知是黄绢送的。一路上黄绢对清宁嘘寒问暖，甚是照顾，清宁对她也很喜欢，便不再推辞，令那小伙计去了。云健着人将丝丝绸锦缎等物给各人送去了，二人携手向晴光院而去。
晴光院内竹林之旁，花自荣与云曄正在谈论宁王府遭遇刺客之事，说是皇上已听说了，想好好查一查北绥王水威。云曄问道：“这事家父已吩咐过不许外传，皇上如何知道了。”花自荣道：“皇上这几年总觉得令尊与左相风弥远把执朝政，不容他施展，早就想找些由头，怕是你府内有他的耳目吧。”云曄道：“家父有些时候太过谨慎，其实好些事情都是风相那里作的。我这次出去，抓到他门下的一个大把柄，家父却说先放着，等等再说，不知他顾忌什么，老是纵容风相，弄得那风相越来越是嚣张，朝里只怕有一大半的事情都由他说了算，外人看着，却好像是家父在独揽大权，不知皇上怎么想。”
花自容道：“只怕皇上也与别人想的差不多，你与你父亲说说，让他小心些吧，离风相远着点，家祖父也一直如此说。”喝了一口茶，又笑道：“你一说风弥远，这次出门，在玉津城萃芳圃，见了他女儿，唉，有其父必有其女，真是跋扈，差点与清宁姑娘打了起来。”
云曄奇道：“那是为何？”
正说到这里，有人来报云健与清宁到了。二人住了口，云健清宁已从小径上走了过来。
清宁见了花自荣，笑道：“花大哥，昨日没跟你说就走了，害你着急，先跟你赔不是了。”
花自荣见清宁今日如此装扮，更如朝花初绽一般，夺人眼目，耳中听得她叫花大哥，又看见她云健携手而来，神情亲密，没来由的心中一酸，强笑道：“清宁姑娘，你可让我们好找，幸好柳姑娘提醒我先来这里瞧瞧，要不只怕把京城也得翻个遍，否则如何与小王爷交差。”
云健对花自荣抱了抱拳，笑道：“花兄，我可得多谢你一路上照顾清宁，让她平安到此，这对我可是大恩一件，日后定当补报。”
花自荣回礼道：“我也是顺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清宁姑娘玉雪灵秀，小王爷爽朗清举，你们二人可真是一对良配。”口中虽如此说，心中酸楚却挥之不去。
云曄在旁笑道：“瑞桐，你别这么客气了，他是我的兄弟，是你表弟，也如你的兄弟一般，你不如叫他表字天行吧。你如此夸赞他们，我怎么却觉着口气有些酸溜溜的。。”
花自荣笑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我哪里酸溜溜了，我只是有些羡慕他们一对金童玉女。”
云健忙道：“原来是表兄，我这可失礼了。”说着又行礼，花自荣也还了一礼。
云曄笑道：“你不用羡慕，听说风弥远正要向你们家提亲，想将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你，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花自荣连忙摇手道：“免了，免了，敬谢不敏。”
四人坐下，有人重新上了茶来。
花自荣又道：“我怎么听说风弥远想将风大小姐与西竺国王子结成婚姻，据传言，近几日那位大王子金越诚就要到京，代表西竺国参见皇上，顺便商谈与我国和亲之事，你可曾有所耳闻。”
云曄沉吟道：“那西竺国也是数得上的大国了，近几年国力渐强，已隐隐有与天和国分庭抗礼之势，这风相想与西竺联姻，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花自荣道：“恐怕他没打什么好主意，皇上有意将五公主瑞芷嫁于金越诚。”
云曄转向云健，问道：“二弟，你对这事怎么看。”
云健想了想道：“我对朝堂之事不大了解，不过从常理，两国和亲，自是公主为佳，丞相之女可不大合适。”
云曄与花自荣附合道：“正是如此。”
清宁听他们谈论朝中之事，一点不懂，听得百无聊赖，站起来逗那花上停着的一只蝴蝶玩，让它飞上掌心扇动双翅，正在有趣，听外面一声喊：“清宁姐姐，我一早就去找你了，你却到这里来了。”
不是别人，却是云旸，他一心想巴结清宁，学她的轻功，起了床便急急的跑去启光轩，却扑了个空，又一路追来晴光院。
云旸笑嘻嘻的跑到清宁身前，伸开手掌，一朵珠花躺在他掌心之上，编成兰花形状，花蕊轻颤，极为精致。“清宁姐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好不好看，你戴在头上，一定很漂亮。”
清宁刚要伸手拿过来看看，云旸的跟班小络跑过来低声道：“三爷，您快走吧，小姐朝这边来了，估计是知道了。”
云旸一愣，道：“不会这么快吧。”小络道：“就是，就是小姐。”
云旸握住珠花，说道：“就说没见我。”急急忙忙拉着小络躲进了竹林旁的一座假山石后。
桌旁三人看的眼花缭乱，云曄张口欲问，云旸却仿佛知道一般，从山石后探出头来，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冲云曄嘘了一声，又赶紧缩了回去。云家兄弟与花自荣相视一笑，心想，这小子又在捣什么鬼。
云裳已带着一个丫鬟从那边款款走来，走到近前，福了一福，叫道：“表哥，大哥，二哥，清宁姐姐，你们好。”不愧是大家闺秀，就算是着急，也未曾失了礼数。云曄、云健只坐着点了点头，花自荣却站起身来，云裳脸上一红，但神情还是一板一眼，问道：“你们见到三弟了吗？”
那三人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均看着她微笑不语，也不说见与未见。清宁得了云旸嘱咐，便也没说话。
花裳见几人神态，又明明见到云旸往这边来了，猜到了一二，对身后的丫鬟锦儿一使眼色，故意高声说：“既然没见，我们再往别处找一找，我就不信能丢了他不成。”然后便也一声不出。
云旸在石头后面等了一会，见外面静悄悄的，想是走了，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锦儿眼尖，恰恰被她看见，一扯云裳衣袖，指道：“小姐，在那呢。”
云裳冷笑道：“出来吧，看你还往哪藏。”
云旸无法，只好站起身走过来，垂首道：“姐姐，你找我何事？”
云裳道：“我找你何事，你心里明白，你一早鬼鬼祟祟到我房里拿了什么，趁早交出来便罢，如若不然，我就告诉你母亲教训你。”
云旸道：“好姐姐，我只是去转了一圈，没拿你什么东西，真的。”
云裳冷笑道：“你没拿我什么东西，那我的那件东珠兰花怎么不见了？”
云旸抵赖道：“那我怎么知道，你没看好，怎么能怨我。”
这时旁边几人已心知肚明，云旸定是去偷了云裳的东珠兰花到这里给清宁献殷勤，却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发现了。清宁本待说话，却被云曄递了个眼色，让云健将她阻住了，成心要看云旸如何收场。
云裳脸一板，道：“你快给我，别的倒还罢了，这件是太后赏我的，如若下次问起来，我没法交待，再说你一个男孩子家要这个东西作什么。”转念一想，又冷冷道：“你别是学坏了吧，偷了我的东西给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你这么小，就学会做这些事情，不行，我得去告诉爹爹，得管教管教你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锦儿在旁劝道：“三爷，你赶紧还给小姐吧，有人亲眼见了的，你赖不了，何必闹到王爷那去呢。”
云旸无奈，递上珠花，央求道：“好姐姐，你别去告诉爹，是我拿的，我因为着急，没时间去买，才到你那借了一个，本想得了空就出去买了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