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雨骤林密狭路逢
此次他们并未取道玉津城,走的是往北的一条近路。这日午后,正走到一处山间密林,眼看着一片黑云从西方升起,向这边漫延而来,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一阵疾风吹过,吹得林梢呜呜作响,枝叶零落。左威在车外说道:“公子,只怕要变天,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云健不喜他们叫他小王爷,便以公子相称。
云健道:“这附近可有什么人家吗?”一语未完,豆大的雨点已挟着风势,噼里啪啦的落将下来。云健赶忙说道:“不必找地方了,你赶紧将车停在路边上。”
左威依言照办。云健便招呼他们一起进车内躲雨,本来他们三个还坚持不敢与云健共车,但雨势急骤,云健又十分坚持,也只得依了,四个大男人将车内挤的一毫空隙也无,只将一个小小角落留给清宁。众人坐在车内,只听得车顶噼噼啪啪乱响,如炒豆一般,狂风呼啸着穿过树林,一枝树枝突然折断,正砸在马匹前头,将马吓的一跳。左威赶紧钻出车去,冒雨安抚住马匹,瞬间便已全身湿透。
将将下了有一柱香功夫,风住雨歇,乌去散去,太阳从云彩的缝隙中射下缕缕金光。小栒子口中嘟嘟囔囔道:“什么破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刚刚要跳下车去,又啊的一声缩回脚来,只见刚才还干爽的小径上已是水流纵横,成了一片泽国。左雄却不管这些,拨开小栒子,径自跳下马车。小栒子也只好踮着脚尖跳下车去。左威全身滴水,从车内取过衣裳,躲进林内换了。
云健掀开车帘,一阵清凉的风夹着草木香气扑进车来,令人精神一振,清宁也探出头来看了一看,笑道:“好大一场雨,幸好没把马车冲走。”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人语声,一个粗大的嗓门大声道:“他奶奶的臭老天爷,下这么一场大雨,将老子浇成了一只落汤鸡。小子们,看看咱们抢来的粮食都怎么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大寨主,粮食都进水了,这可怎么办。”
“他妈的,连臭老天都和老子过不去,好不容易开一回张,咦,哈哈,又有一群肥羊送上门来,好啊,好啊,小子们,前面给我拦住了。”
左威左雄听见,往车前一站,对云健道:“公子,你们先进车去,不必出来,我们来对付。”却原来那伙人一转弯,见了云健等人的车马立在当地,几个随从衣服考究,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心生歹意。
云健出来站在车辕上,见那群人约有二三十个,为首的一个身高体壮,手中倒提着一柄大环刀,后面跟着十几个喽啰,也都提刀拿枪,拉着两匹马,驮着几袋粮食,另外居然还赶着一头猪两头羊。说道:“这里居然会有强盗,倒像是要去赶集。”
强盗头子见云健从车内钻出来,衣裳雅洁,人品俊美,再看自己一伙,个个如落汤鸡一般,心中不愤,叫骂道:“老子最看不惯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白脸,痛快点将钱财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否则,将你们扒了皮喂猪。”
左威左雄喝道:“你们是何处强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胆敢在此行凶抢劫,不怕王法吗。”
小栒子也在后叫道:“赶紧放下兵刃投降了吧,否则没你们好果子吃。”
那头子哈哈笑道:“王法,什么是王法,老子镇十坡就是王法,你们交是不交。”
云健笑道:“原来你叫镇十坡,你们山寨在哪里呀?”
后面的小喽罗一起举刀鼓噪起来,“别废话,快把金子银子拿出来,否则宰了你们。”
清宁从云健身后探出头来,问道:“他们是谁,要干什么?”
还未等云健回答,镇十坡见清宁十分美貌,不禁瞪圆了眼睛道:“今日老子走了桃花运,这个更妙,小娘子,你问我是谁吗,我就是这疾风岭中武功最高、威望最隆的疾风寨大寨主镇十坡,你不如跟了我去吧,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正是,正是,去给我们老大当押寨夫人吧。”
清宁笑道:“谁给你们当夫人啊。”她这一笑明媚娇艳,那些强盗哪里见过如此绝色,一时都看呆了。
云健看了他们那色迷迷的样子,心中不快,命左威左雄道:“拿下他们,别伤了他们性命。”
二人应了一声,上前一步。
镇十坡见他们居然想拿下自己,叫道:“嘿,居然想动手,小子们,给我上。”说完,当先举起大刀,冲将过来,却不料刚迈了一步,一脚踩在泥水之中,扑通一下摔了个大马趴,手中钢刀也跌出老远。镇十坡挣扎着在喽罗的掺扶下爬了起来,本来就浑身湿透,这时更弄得全身上下泥水淋漓,十分狼狈。耳中听得前方肥羊的讥笑之声,脸上一红,幸亏沾有污泥,别人看不出来,见自己的钢刀正掉在左威脚前,只好将旁边喽罗手中的铜锤一把夺过,大叫着冲了上去。
左威抽出腰中软鞭,缠住了铜锤,用力一甩,铜锤便从镇十坡手中脱手而出,势夹劲风,向那群喽罗飞去,众喽罗一见铜锤当头而下,不免抱头鼠窜。这一群人都是乌合之众,哪里是昊天卫之人的对手,被左威左雄几下缴了兵刃,有的被卸了胳膊腿,有的被打晕,没片刻功夫,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唉哟连声,镇十坡也不再口出狂言,明知再来十个自己也不是他们对手,于是躺在地上假装晕了过去。
强盗中间夹杂着一个年轻女子,被左雄发现拎了起来,放到了车前,问道:“你一个女子,怎么也去当了强盗。”
那女子却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也不顾地上的泥水,连连磕头,口中说道:“谢谢公子救命之恩,我是被他们抢来的。”
云健道:“你起来说话吧。”
女子却不起来,还是伏在地上磕头,左雄不耐,一把将她拎了起来道:“公子让你起来,你就起来。”
女子被一把扯了个趔趄,害怕的看了左雄一眼,站起身嘤嘤哭泣起来。云健命小栒子给她找了套干净衣裳,让她在车内换上。那女子收拾利落,居然也是一个清秀佳人,柔柔弱弱,娇滴滴的依旧流泪不止。
云健道:“你先别哭了,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女子含羞带怯的看了云健一眼,抽泣着答道:“有劳公子动问,我叫曲柔,我已经没有家了。”说完又哭泣起来,左雄眉头一皱,站开几步。
清宁看她哭得可怜,问道:“你的家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了。”
曲柔答道:“我家住在百里之外的安定县,母亲早逝,前些日子父亲也生病去逝了,我来这边投靠亲戚,谁想亲威不知搬到哪里去了,却被这伙强盗给抓来了,本以为性命不保,天幸得遇公子小姐,救了我一命。”说完双腿一曲,又要跪下,小栒子在一旁眼疾手快,将她拉住道:“你可别跪了,我们也没带多少干净衣服给你换。”
清宁柔声问道:“那你想到哪去,我们送你好不好,你别哭了。”
曲柔泣道:“公子小姐,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将我收留了吧,我愿意为奴为婢,以报答二位救命之恩,否则我无处可去,只怕饿也饿死了。”她本就生的娇弱,这一哭,更如梨花带雨一般,看得人心里难受。左雄眉头皱得更紧,又退了两步。
云健道:“你还有没有别的亲威?”
曲柔目光哀怨的看了云健一眼,摇头道:“没有了,公子,您救人救到底,收留了我吧。”
左雄低声对云健道:“这个女子来历不明,我看不大妥当。”
见云健沉吟不语,曲柔双目含泪道:“即然公子为难,那就算了,公子即已救了我一命,那就是我的造化,只有来世报此大恩,前路再遇虎狼之辈,那也是我命该如此,告辞了。”说完转身欲走。
清宁心软,拉着云健的衣袖道:“健哥哥,你看她哭的多可怜,要不我们帮帮她吧。”
左威与小栒子也均心有不忍,在一旁踌躇欲言。
云健见状,说道:“好吧,你先跟着我们吧。”曲柔闻言,脸露喜色,回身福了一福,低声道:“谢公子。”
镇十坡本来便是装晕,这时趁着他们说话,对他没加注意之际,便欲偷偷爬走,不想一柄精光闪闪的长剑突然竖在眼前,吓了一跳,不敢再动。原来是左雄一直在注意他们,发现他想逃走,吓他一吓。
云健道:“将这伙强盗都点了穴,问明白在哪里抢的东西,是否还有同伙。”左家兄弟与小栒子自去办理,一个个点了穴道,让他们至少在十二个时辰内动弹不得。镇十坡倒也能屈能伸,痛痛快快招出是在前面二十多里之外的村子里抢的,这次是倾巢而出,没同伙了。
云健听了,道:“将他们放在林子里,待我们去报告官府来收拾他们”
镇十坡一听,哀求道:“公子爷爷,您饶了我们吧,这林子里有老虎,一会天黑了,再把我们给吃了,求您带上我们一起走吧,交给官府也比喂老虎强啊。”
云健笑道:“有老虎,好啊,你们作恶多端,被老虎吃了,也是你们应得的报应,看你们一个个膘肥体壮,有那么一两个也就把老虎喂饱了。”
镇十坡听了这话,更加十分哀求:“求求您了,公子爷爷,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当上了强盗,只抢过点东西,从未杀过人。再说我们有的人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有的有三岁孩儿,都等着吃饭,您就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清宁一听有老虎,高兴的说道:“你放心,我让老虎不要吃你。”说完,抽出玄音笛吹了起来,曲调雄壮,作虎啸之声,不一会,远处还真是隐隐传来几声虎啸。那伙人听了不禁抖成一团,哆哆嗦嗦道:“老、老大,真、真有老虎。”
清宁住了笛声笑道:“好了,它们不会吃你们了。”
云健笑道:“即如此,我们走吧,小栒子,你过来坐到车椽上,将马让给曲姑娘。”
曲柔却道:“公子爷,我不会骑马,我走路便行了。”
云健便道:“即如此,你过来坐车里吧。”
曲柔瞄了一眼云健,脸一红,低声道:“多谢公子。”扭扭捏捏上了车,想到能与云健同车而行,心中暗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