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江山尽显风波恶
清宁坐在舒适的马车里,那些人对她十分恭谨有礼,虽然他们对清宁的美丽与奇怪的生活方式感到诧异。领头的人叫做康辉,路上,他曾恭敬对清宁说道:“一直找不到您,主上十分焦急,现在恰巧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小人会将娘娘送到那里,需要两日的路程,请娘娘一切放心。”
清宁苦笑起来,娘娘,什么娘娘,她曾听别人管云裳叫做郡主娘娘,还有什么公主娘娘,太后娘娘,那么我是什么娘娘呢?清宁有些困惑。她要来纸笔,询问康辉,问主上是谁,自己是什么娘娘,如果她选择不与他们同行,是否可以?
康辉更加奇怪的看着清宁,不与他们同行,当然不可以,那样他们都别想活了,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另外,他也不知道清宁是什么娘娘,因为上头就是这么说的,到回雪城风家接娘娘回来。所以他也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清宁看着他一脸的奇怪神色与沉默,叹了一口气,放下纸笔,世间的人都这么奇怪,什么话都不能直说,她十分不解为什么他不能告诉自己主上是谁,反正她走不了,早晚也会见面。可是清宁想错了,她并未能很快的见到那个主上,因为一天后在西贡城外的山里,他们被劫了,那些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衣服的袖口及前襟都有用金线绣成的奇怪图案,埋伏在必经之路上,一处狭窄的谷口,先是一排箭雨下来,射倒了几人,然后便一拥而上,将护送清宁的人杀死了大半,当然他们自己也损失了一些人。
几个人护在清宁车前奋力抵挡着,康辉臂上已被砍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下来,染红了淡绿色的车帘。他冲上马车,背起清宁,几个人掩护着他杀出一条血路,向山谷深处奔去。他们劈开树枝,踏过杂草,一直跑,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及至微不可闻,他们还在跑。
不知跑了有多久,翻过几座山,几道沟坎,直到康辉踩到了一块尖石,他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清宁依旧牢牢的伏在他的背上。
康辉一动不动,若不是他的后背还在起伏,清宁差点以为他已经死了,本来跟在他们身后的人都已不见了踪影,或许他们为了阻挡后面的追兵而受伤了,或许是死了,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一个命令,为了保护一个与他们不相干的人而抛弃了自己的生命,这就是所谓的忠诚吧,清宁想。她慢慢从康辉背上爬起来,坐在一旁,康辉歪在一边的侧面苍白如纸,他腿还中了一箭,流的血太多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强撑着跑到这里来的。
追兵又迫近了,已能听得见他们脚下发出的沙沙声,几个人已经看见了清宁白色的衣裳隐藏在枝叶间,他们发出了一声尖啸,余下的人也都向这边集中过来。
清宁看着这群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静静的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他们。那些人也看到了伏在清宁脚边的康辉,但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因为他已经一动不动了。他们感兴趣的是清宁,他们的目的也只是清宁,留着康辉的性命其实还有用呢,可以让他去给他的主子报信,是谁劫持了清宁。
“我们是西竺国国王治下金鹰,特地来请姑娘到西竺。”其中一个人说,他好像是这些人的头领。
这哪里是请,这就是劫持,清宁想,如果我不跟他们去,他们会怎么样,会杀了自己吗?没必要,他们只需将自己运走就行了,就像康辉他们运送自己一样。对于清宁来说,被康辉或者其他人带走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们所去的地方都不是清宁想去的地方,他们想让清宁见的人,也都不是她想见的人。所以清宁依旧静静的看着他们,没有任何表示。
那个头领见清宁没有任何反应,本想强行将她带走,可是,面对着清宁清澈如水的目光,他突然不知如何下手了。
一个精灵般的白衣女子,一群黯夜般的黑衣男人,默默的对峙着,在葱绿的树丛中形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风吹过树梢,哗哗响动,不时传来野鸟的啼声。
黑衣人头领已经稳住心神,他的手已经触到了清宁的衣袖,忽然有一个黑点像箭一般从天空中直射下来,叨住他的手背用力一拧,然后又箭一般的飞向天空,在清宁头上盘旋不已,一只麻雀般的小鸟居然有着苍鹰般的雄健与锐利,令那群黑衣人惊异不已。
清宁微笑起来,她扬起手臂,小鸟落在她的肩上,如电,如电,你怎么没去找健哥哥,你还在跟着我吗,你快去吧,找健哥哥吧,让他来救我吧,清宁凝视着如电漆黑的眼睛,心里默默想着。
如电也凝视着清宁,它能明白清宁的心意吗,它展开双翼,飞离清宁的肩头,倏忽间不见了踪影。
黑衣人头领的手背已经破了,一朵艳红色绽放出来。他身后的一个人在他的示意下,走上前来,将清宁扛在了肩上。他们迅速的撤离,遗留下昏迷着的康辉和远处一些受伤或死亡了的人,这其中当然也有身穿黑衣的来袭者,他们的身上难免携带着一些兵器,腰牌之类的东西,留给将会来这里查看的人。
翻过两座小山,前面不远处就是那条奔流而去的西陵江。
这些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江边也已备好了几条小船,就像江边渔人所用的船一样,黑黝黝的,毫不起眼,可是却很快,灰色的小帆吃饱了风,又是顺流而下,在第二天就追上了风弥远那艘大船。
当看到站在船头的风氏父子之后,清宁隐约猜到了他们这么做一定是个阴谋,很大的阴谋,但她却未能十分明白他们倒底在谋什么,只因为她还并未十分了解权力的意义。那些黑衣人也早已散去,仿佛一瞬间便消失在了江边的莽莽原野间。
两天后,在两国交界处,西陵江边,他们弃船登岸,果然,已有人在岸边迎接他们,清宁坐进了一辆舒适的马车中,一路向西南方而去。
西竺国与天和国风俗稍有不同,更为豪放一些,言语中也带些奇怪的腔调,这些年来西竺国不断发展壮大,已渐有与天和国分庭抗礼之势,近些年两国因边界划定之事摩擦不断,两方守军交过几次锋,互有折损。一月前新君金越诚子继父位,年轻而气盛,正想做出一番超越前人的业绩出来,本来按老国主与天和国约定的意思进行两国联姻之事,也因风弥远的暗中挑动至今悬而未决。
这些日子,那些人依旧想尽了办法让清宁进些饮食,一个饿死了的美人只怕还不如没有,所以他们当然想让清宁吃些东西,到现在为止,清宁已有一月以上未吃任何东西了,她的肌肤越发莹白如玉,清透若水,当然也瘦了一些。依旧是在船舱见过的那四个侍女照顾清宁,但其中某一夜过后,清宁突然觉得她们中的一个叫兰草的人有些异样起来,她看清宁的眼神中一种清宁似曾见过的神情,趁着其余人不在的时候,兰草还伏在清宁的耳边低声问清宁,“你为什么不吃东西,是想绝食吗?别糟蹋自己身体。”
清宁摇摇头,她当然不想绝食,只是不需要,但是这个兰草的声音柔媚动听,好像在哪里听过,跟她以往的声音不大相同。
“健公子派我来的,你受伤了吗?还是中了什么毒?为什么不能说话?”兰草给清宁看手中拿着的一枝珠钗,顶端一颗浑圆的珍珠散发的柔和的莹光,这正是清宁的,曾遗留在了宁王别苑中。
清宁的眼睛亮了,健哥哥果然找到我了,可是他为什么不想办法将我救出去呢?清宁的眼神中现出了疑问。
“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将你救出去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需要过几天再说。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我好想办法帮你。”兰草带有一丝沙哑的嗓音很柔婉,清宁更觉得似曾相识。
清宁以指代笔,在空中虚划着,“七重天关,只能喝水,不能吃饭说话。”
兰草有些不明所以,天关,什么是天关?怎么会这样?门外脚步声响起,兰草停住口,站在了一旁。脚步声是风千叶的,每晚他都会来清宁房中呆上一会,默默的看着清宁,也不说话,好几次,他似乎想靠近清宁,却没有行动。而清宁往往只将背影给他,这个机谋深沉的男子总会让她觉得不安,她不想看他雪白的脸孔上那一双漆黑的沉郁的双眼,以及眼眸中偶尔闪过的绿光。
第二天,兰草似乎已知道了清宁的状况,她不再询问,给清宁备足了清水,偷偷的将给清宁的食物处理掉,她不能让其余人觉得清宁太过奇怪。她还告诉清宁,需要什么,只需告诉她就成了。终于,清宁在她一次偶而的婉转一笑中猜出了她是谁,虽然她的笑意只在眼里,她的表情依旧如往常一样呆板之极。如仙,她是那个玉津城落仙阁内的如仙姑娘,真没想到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变成了兰草的模样,怎么会认识云健,还亲密的叫他健公子,她认识的不是云健的哥哥云曄吗?清宁想,难道她认错人了?误将云健当成了云曄?不过问题有些多,清宁无法一下子表达出来,这些当然不能落于纸上,以后再问吧,清宁想。
这一晚,他们宿在一个行馆之中,一切都还舒适,只是清宁天关中第五个七日将尽。今日子时,清宁又需浸入清水之中,她想办法告诉了如仙,如仙眨眨眼,示意她,一切有我,你放心。
晚饭后,一个大木桶被抬进了清宁房间,里面满满的一桶热水,“姑娘要沐浴,我自己来就行,三位姐姐先去歇息一会好了。”如仙说道。那三个当然乐得清闲,自去了。等风千叶来到清宁房间里的时候,那一大桶水已经凉了,清宁的长发湿着,人已躺在了床上。
“姑娘累了,已睡了,请公子回吧。”如仙装出另一种嗓音恭敬的说道。
“怎么不将水弄走,还放在这里,你们这群奴才越来越懒了。”风千叶有些不悦,现在,每晚临睡前能看一眼清宁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将来怎么办呢,他想。多天来一直徘徊不去的思绪却在这一刻突然找到了出口,这不是问题,等大事一成,天下底定,要什么会没有。自古以来,江山美人,有了江山,还怕没有美人,先让那个姓金的小子享几天艳福,等将来,将来,这些将会都是我的。
“姑娘嫌吵,不让动,请公子恕罪。”如仙愈加恭敬,暗地里奇怪风千叶一会儿阴郁,一会儿又兴奋起来的神情。
风千叶走了,什么也没说,他要去和父亲将他们计划再细致的考虑一遍,当然他的目标中增添了新的内容----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