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缘来陌上又相遇
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是怀石镇的盛事，在城西的万顷赛马场举行。每年这个时候，天南地北的买马卖马者都云集于此，还有许多其它趁此时机来做些小买卖的人，这两天内都陆陆续续的到了。怀石镇里摩肩接蹱，呼气成云，挥汗成雨。
今年又与往年不同，由于南安王林祥伙同右相风弥远挥兵北上，避过西平东靖两王属地，直指天京，北绥王水清扬勤王之师也大举向南，同龙章帝云暎亲辖的天京防卫军一起，与叛军已交战了十余战，互有胜负。
趁此天和国内乱之时，西竺国在翠溪关屯兵三十万，跃跃欲试。西北回屹等几个小国不断骚扰边防，趁火打劫。自然而然的，各方对马匹的需求也相应增加。所来的马商里只怕几方皆有，但都行为隐匿，无人抛头露面，大张旗鼓。
这一日蓝天白云，绿草如茵。塞马场四周已是人喧马嘶，夹杂着小商小贩的叫卖之声，热闹非常。
赛马场东南西三方均筑有土台，有钱人早已租好了场地，支起帐子，可以居高临下，一览无遗。一般的人便拥挤在赛场周围。北面则是参加比赛的马匹准备及休息的地方，各养马场的人都带来了自己最得意的马匹，准备参赛。如果在比赛中取得比较好的名次，价格自然也会高上许多。所以，许多人都是精挑细选择，筹备多时，只等此一日。
菀流波的天青色纱帐立在正东方的土台上，清风习习，纱帐飘飞，隐隐看得见里面的人影。
洁白的磁盘内盛放着新摘的红樱桃，颗粒饱满，红艳欲滴，如一颗颗红玛瑙一般。纤纤素手，指如削葱，正撷下一颗，递到一旁的男子口中。男子身着天蓝色锦袍，斜卧榻上，唇边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张口咬住樱桃，正是假冒云曦的云曄。
云曄细细品味，一旁早有人将樱桃籽用小碟子接去。云曄笑道：“不错，好吃。柔荑素手十指纤，玛瑙流光落玉盘。美人在侧，樱桃如颗，人生之乐，莫过于此。只是有劳宫主，还亲手喂我，幸甚至哉。”
说着，他也伸出手去欲去取一颗樱桃，边笑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宫主给我的是樱桃，可惜我手边即无琼瑶，也无琼琚，只好回报一颗樱桃。”
那颗红艳艳的樱桃被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刚刚拿起，却见那手指一抖，樱桃落到了地上。地上铺就了雪白柔软的地毡，衬得那一颗樱桃更加红艳夺目。一旁侍立的少年忙伏身拾起，放到一个小袋中。
云曄轻叹一声，收回手，“可惜，浪费了我对宫主的一片心意。”
菀流波娇笑道：“你还真是解人心意。无妨，不争在这一时，到时自会让你加倍偿还于我。”她伸出手指，在男子脸上轻轻一拂，“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个妙人，难怪我自见你之后，满心里只想着你。哼，以前你还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看来，我和她哪个更好些？”
“她，哪个她？还有谁能比得上宫主你？”男子假作诧异问道。
菀流波嗔道：“你还有几个她？你不必装乖。她被云暎抢去，你一定气坏了吧。要不是为此，你会这么乖乖的与我们一道。唉，我问你，现在还想不想她？”
云曄一笑：“我谁也不想，现在只想宫主你。如不是手足无力，早就全心全意的回报宫主你了。”
菀流波眼波横流，娇笑道：“要怪只怪你身手太过厉害。如果放了你，只怕你早跑了。等风弥远作定了大事，你登基为帝，我定会赔罪，你要我如何都成，就算杀了我的头，我也不怪。”
云曄沉默了片刻，又笑道：“我哪里厉害，跟宫主你比起来，差得太远，否则如何会被宫主这般容易便带到这里来，宫主也太过谦了。不过，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且说来听听。”菀流波执起一只晶莹如玉的茶壶，斟了一杯茶，一边品茶一边道。
“宫主如此本领，只怕天下无人可敌。为何不直接闯进宫云，将云暎拿下，岂不省了这许多周折。云暎其人不知宫主可否见过，比之于我，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宫主从未想过一睹其真容？”云曄斜睨菀流波，语含挑逗的说道。
菀流波嗤笑道：“我为何要如此做，如果我那么做了，哪有今日。咱们不必理他们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只管今日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是与非。不过你也太抬举我了，本来我也以为自己天下无人能敌，但如今看来，太过于托大了。云暎嘛，那种从小当皇帝的人，哪有你来的有趣？”
菀流波在千军阵前惨遭清宁羞辱，对在水晶迷宫未能抓住时机，至清宁于死地，至今追悔莫及。本以为清宁吃了她的慑心丹，早晚有报仇的一天。结果当林凤华在万波湖浮玉岛被擒的消息传来后，更猜知清宁定是未将那颗慑心丹咽下肚去，更是满心郁郁。如今将云曄当作云曦生擒，一直带在身边，与他打情骂俏，云曄又配合之极，对菀流波柔情款款，似乎全然将清宁抛于脑后，才觉得稍微出了一点恶气。
至于林凤华的生死，她全然不放在心上，本来林凤华就是风弥远硬塞给她的徒弟，没有办法才勉强教她些东西。风弥远与菀流波是扯不断，理还乱的瓜葛，她无法拒绝。而一直寻而未见的姬音，菀流波倒还有些挂心，对云曄旁敲侧击几次，云曄顾左右而言他，即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菀流波无法。当然，云曄根本不知，只是在故作姿态而已，反正菀流波暂时不能把他怎么样，他便乐得让她焦心。
对于菀流波一直欲得之而后快的凝碧环，云曄依旧闪烁其辞，让菀流波心急如焚。菀流波本欲给云曄也来上一颗摄心丹，只可惜材料未齐，还未制出，只好先用些别的毒，让他全身无力，无法逃走，以待慢慢套问。
云曄笑道：“也是，宫主这样的美人如何能参与到打打杀杀的事情里面，那都是臭男人的事情。只是便宜了我，有宫主这样的美人每日里侍候，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不过，说起风弥远，我倒是想知道，他如今人在哪里，许久不见人影了。”
菀流波笑道：“管他在哪里，你只等好消息便成了。”
云曄将手放在菀流波的手上，手指轻抚，笑道：“你即不管他，如今怎么还帮他？”
菀流波放低声音道：“你真觉得我是在帮他吗？我只管自己的事。”
云曄听了，哈哈笑道：“不愧是横波宫主，如今我对宫主是越来越佩服了。不但美若天仙，且又冰雪聪明，天下的女子，谁又比得过宫主你。见识过宫主这样的女子，别的女人只怕再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菀流波掩口笑道：“就你嘴甜。”
云曄被菀流波抓来，又被每日下毒，手足酸软，难以行动。虽说是半推半就，与风弥远菀流波是互相利用，但也难免心内气恼于对他如此不敬。他心知，风弥远是将他当作云曦，以为云曦不如云曄心机深沉，难以应付，欲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拿他当愰子，一旦功成，早晚将他置之死地。
所以当一得知云曄的死讯，而云曦又落入菀流波之手后，风弥远便已发书信通告各王公大臣，说出了当年宁王将云暎与云曦云曄兄弟调换的事情，如今云曄即死，云曦自然便应是皇帝，云暎则是谋朝篡位的逆臣。无奈宁王报病在家，死不承认，各路王公大臣将信将疑，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好打着为云曦正位的幌子，起兵强攻。云曄即已查知自己的身份，自然不甘心再居人臣下，便表面上虚与委蛇，暗地里则也是想利用风弥远之力，谋自身之大业。
与天青色纱帐的若隐若现相比，离此不远处的一顶素白帐子则将里面遮挡得严严实实，也不见有人进出。而云曄与菀流波的对话，却一丝不漏的全听在了帐内人的耳内。
清宁听了云曄的话，斜睨云曦，“你的哥哥说起话来真不害臊，你可不许跟他学坏了。”
云曦一笑，故意道：“他怎么了，有什么坏的地方，没有吧。”
清宁哼道：“他把雪仙姐姐扔在一边担心，自已在这里和菀流波甜言蜜语，打情骂俏，见一个爱一个，你说坏不坏。”
云曦道：“坏吗？还行吧，男人嘛，哪个不想多娶几个老婆，大不了他将来把她们两个都娶来当老婆呗。将来如果他当了皇帝，只怕娶的更多，这才两个，算什么。”
清宁气得嘟起嘴，“哼，你是不也想多娶几个？啊，我想起来了，你以前也说过，如果你看上别的女人的话。”
云曦故作犹豫道：“我不敢说，你又不让我对你撒谎。本来，你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也有好几个女孩子看起来不错，对我也好的要命，如果你答应的话，那我就多--”
话还未完，清宁已是气极，握起拳头向云曦身上捶去，怒道：“你敢，如果你再看上别人，我，我----”
云曦挑眉道：“你要怎样？”
清宁虽知道云曦是在逗她，可是一想到云曦左拥右抱的那种情形，清宁还是觉得伤心之极，如果真有那一天，她怎么办，杀了他吗？不可能。杀了那些女人吗？清宁自觉也不太可能。天下的美女多的事，难道还能全杀光了吗？何况，她也狠不下心来去杀人。
“我只有回去日洞，独自过活，此生再不见你。”清宁背转身去，低声道。
云曦见她这样，知道是真生气了。他扳过清宁的身子，抬起她的下巴，见她一双大眼已是波光荡漾，泪水快要决堤而出了，忙哄道：“好了，清宁，我逗你玩的。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人，只喜欢你一个，别的女人我看都不看一眼，我发誓。如果我敢看上别的女人，就变成一个大蛤蟆，天天在云水潭边呱呱叫，等你来看我。”
清宁眼里还含着泪水，却禁不住笑道：“我才不会去看一只大蛤蟆。以后不许这样逗我。”
云曦搂住她道：“行了，别生气了，快看，比赛开始了。”
果然，赛马场上已热闹起来，两队人马正在比赛击躹。
赛马会一般会安排十几种比赛，击躹、赛马、翻山、马上摔角等等不一而足。从这些赛事上，不但可以看出马匹品种是否优良，还可以看出各马场的驯养水平，马匹与骑手的配合等等。获胜方自然而然的便会提高价格，招徕顾客。所以，各马场不但对参赛的马儿精挑细选，对骑手也都是优中选优。
场中比赛双方挥杆激战，东西驱突。清宁先还有些兴趣，但大致弄明白了规则之后，便有些意兴阑珊了。倒是云曦看得兴高采烈，不时的摩拳擦掌，替场中的人着急，连云曄那里都快忘了去关注了。
将近午时，一队大胡子进入场中重又吸引了清宁的视线，回屹居然也派人来参加了赛马大会。原来，回屹国内多草原，以畜牧业为主业，所以，每年的赛马会回屹都会派人来参加，顺便进行马匹交易。此次天和国动荡不安，正是需要大量战马的时候，回屹更是重视之极，来了几十号人参加此次盛会，想要趁此机会大大的捞上一笔，也顺便探探天和国的形势如何，如果能分上一杯羹，那岂不是更妙。
清宁努力在几个大胡子当中辨认，想看看钟涛有没有在里面，但看了半天，几个人穿着打扮一模一样，脸上的大胡子也相差不多，实在难以分出个子丑寅卯，只好作罢。云曦却在看到回屹人出场之后，开始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