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那毒,是他平生所见毒中之最:
潜伏之最为隐秘,发作之最为痛苦,解之最为艰难。他相信,哪怕师傅在世,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全无其他伤害之解药。他苦苦了钻研了这些时日,却总有疑惑不能解开。如今听到与解药有关的事,免不了大为惊奇。
“在下是为清儿也就是沈姑娘制解药的孙尚均,能否请问阁下那样东西是什么?”孙尚均上前说道。
戚樊回过身来,凝望他好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来。“这个,是制毒针之人星月神教毒鬼生前之物,他自己也在找这毒的解药,上面有他的心得手记和所试配之方。”
当初能想尽办法从星月神教逃出,只因心中记挂着洛洛。他知道她答应教主拿南宫玉的人头来换他的命后便整日再也无法安宁。他知道,那对她来说是一件多难的事,也知道,就算她最终做到了,余后的半生,也不会比过去的时日好到哪里去。
颠沛数月,本以为洛洛早已殒命,没想到竟意外得到了她在武当要与南宫玉成亲的消息。他惊讶,无法相信,哀痛,更多的却是欣喜。她没死,本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这孙尚均竟能有本整个将她的毒制住,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交给他的呢?
孙尚均接过那纸,小心而急切地打开来,脸上渐渐露出豁然开朗之色,最后猛然一惊,激动道:“我找到了,我找到方法了!”说着便收了纸张往外跑,而后才反应过来地回过身来,朝戚樊说道:“这个我先留着,我现在就去试解药,明天,或者后天三天之内我一定能制出解药!”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进屋外红灯高挂的夜里。
“洛洛!”戚樊喜极地看向清儿,见到的,却是她失神与南宫玉对视的情景。
扶在她肩上的手慢慢僵住。
原来,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觉,她真的并不是那么想忆起他,忆起过去,而这原因,是她想就这样安安心心地与南宫玉成为夫妻。
他的到来,对她来说竟是一种噩耗。在他苦心寻她的日子里,她与南宫玉又曾经历了什么?
在喜堂中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前,南宫玉回头说道:“各位今夜就按先前约定的,不醉无归,不管是喜酒还是宴酒,总是武林同道相聚一场。在下不胜酒力,就不能陪各位到天亮了,还请各位不要怪罪。”
这种情况下,知晓内情和不知晓内情的都看出这新郎似乎陷入了三角内,甚至眼前的情景肯定不是普通的绿帽子,自然不会还不懂事地强留新郎,只是“嘿嘿”笑了两声,看似轻松道:“无妨无妨,酒够就好,酒够就好。”
紫阳真人也开口道:“若是不适,就先回房休息吧。”
南宫玉点头,转身看向清儿。
“他寻你至武当必是十分艰辛,你与他可到你先前的房中说会儿话,有些关于你的事我也是不知道的,正好可以让他告诉你。”他轻轻一笑,低了头,从她身侧离开。
“师傅”清儿情不自禁叫了一声,看着他背影似乎要哭了出来。
南宫玉身体一僵,竟不曾回头,步子有些快地离开了喜堂。
再回头他全然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还能那样轻松地笑出来。
一天他终究是与她做了一天夫妻,哪怕并不是完整的一天。
看着他离去,清儿咬咬唇,回头看看戚樊,不知所措地说:“你你累了吧?”随即转向一旁的胡婶说:“胡婶,给戚戚大哥安排间房子休息好吗?我我也累了,我先回房了!
”说完便匆匆跑开。
她的茫然,她的躲闪,她的神伤,她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他真的来错了。
戚樊紧紧收住拳,刚才那般激动的喜悦瞬间化为沉沉的哀伤。
胡婶歉意地看向他,硬憋着笑道:“那那这位兄弟就先随我去休息吧。”
清儿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没有担当地逃开。
她果然是不负责,果然是怯懦,竟全忘了自己是洛洛的事实,慌不迭地逃进了新房。
新房这精心布置的,喜气洋洋的新房,是不是就这样再也用不上了?她以为,她还可以逃一段时间的,还可以与忘却一切,当自己是没有过去的清儿,与他在一起一段时间的,没想到,却是这么快。
那个戚樊,对她的感情很深很深吧师傅不曾了解的六年里,她是不是与他相依为伴,情深意重?那六年里,他们又发生过什么呢?
她知道,她怎么样也不该逃走的,可是她心里好乱,好担心好怕三日之内,孙大夫说三日之内他就会制出解药,然后会彻底解了她的毒,然后自然她脑后的针都可以拔出来了。一个人的后脑刺了四根针想想便是那样恐怖,她曾经也非常迫切地想将那几个尖硬的银针取出来,可如今,她竟那样怕。
取出银针之后,她就会恢复记忆,就会真正成为洛洛,就会不得不在仇恨、责任与爱情中挣扎。无论她如何挣扎,她都不可能和师傅在一起她不愿,真的不愿这样好想好想,永远这样不要想起可是,她有爹,有娘,有不是血亲,却比血亲更像亲人的义薄云天中的兄弟,她如何能忘了他们?
九清山义薄云天爹第二日清早,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依然身穿大红喜服,独自呆坐在床头的南宫玉猛然一惊,慢慢走至门后去开了门。
意外的是,门外站的竟是清儿。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重拾过去 四千“师傅,你带我去九清山吧。 ”她说。
夜幕时分,未赶至城镇中的两人只得系了马,在野外将就休息。
南宫玉将先前准备好的食物拿了出来,又将水壶揭了盖,递向清儿。
“赶了一天的路,累吗?”他语气中带着心疼。一天的快马加鞭,六年前的洛洛,是没有这份精力受得住的。可现在的清儿,却并不太勉强地受住了。那个没有他的六年,她活得真的不轻松。她没了记忆,却无法将过去从身体上抹去。
清儿喝了口水,又将水递向他,“不累,我不吃那个糕,噎人,我吃包子。”
南宫玉轻笑,将四个包子全递给了她。
“还没有问你,为什么突然要去九清山呢?”
清儿回答:“就是想去看看看看我爹,我娘,还有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想起来,便什么都知道了南宫玉想,却没说出来。
“那你和他,戚樊说了吗?你这样离开,他很伤心吧。”
清儿愧疚地低下头,“我在房里写了封信,就是给他的,说我去九清山看看,几天就回去。”说完她抬眼问:“师傅,你说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问完,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惊恐地补充:“会不会我和他已经成亲了?”
南宫玉忍不住一笑,一手轻抚上她的脸庞,“没有。应该是,他深爱你,而你只将他当成大哥吧。”
清儿松了一口气,却又再次不放心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成亲呢?我觉得有可能啊,我被他救走,他又对我好,我一感动就嫁了”
南宫玉看着她,温柔地说,“我知道,真的没有。”
“你怎么知道?”
他低低说,“温泉洞,那个下着暴雨的夜里,你是第一次。”
清儿脸红地低下头去,包子也不再啃了。
南宫玉看着她,继续轻轻地笑。
“呀!”她突然大惊一声,抬头愕然看向他。随即又是羞涩又是窘迫地埋下头去。
第一次第一次那日他与她说起过往之时她尽去感受自己的过去,为成不成亲矛盾纠结了,竟忘了他们早已经那那天他醉酒后强占清白的说法难怪,难怪他看到床单上的血印后那副表情,竟是看到这傻事了!真傻,真傻啊!
清儿恨不得如虫子般钻入草地上去,南宫玉刮了她的脸道:“快吃吧,再饿胃就要痛了。”
清儿依然不敢抬头,食不知味地咬起手中的包子。
吃了东西,又在河边擦了把脸,两人在地上躺下。
南宫玉从轻便的包袱中拿出一件匆匆带出的外袍,盖在了清儿身上,“深夜了会冷,小心着凉。”
“对哦,我忘了,那师傅你呢?”清儿问。
南宫玉回道:“我用不着,没事。”
清儿不依地坐起身来,“不行,要不我们一起盖着吧!”
南宫玉笑道:“又不是被子,哪能盖两个人?再说我若是要,早上拿时候就不会只拿一件了。”
清儿依然不放心道:“那我们挨着睡,暖和些!”说着未待他回话便移到了他身侧,将衣袍盖在两人身上,紧挨着他睡了起来。
“嘿嘿,师傅,你身上很好闻。我那天本来没打算睡的,就是这样闻着闻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清儿将额头搁在他肩头说。
南宫玉轻轻一笑,将衣袍往她那边移了移。
许久,他突然叫道:“清儿”
累了一天,清儿自然有些疲倦,入睡起来也快,此时都有些迷迷糊糊了,听到他的声音,并未抬头,“嗯”了一声。
只听他说道:“叫我一声相公好么?”
清儿蓦地睁开眼,却没敢抬眼看他,只是悄悄热了脸颊。
“相公。”她轻轻地开口,脸紧紧贴在了他肩头。
南宫玉转过身将她搂在了怀中。
清儿说不出的幸福,说不出的喜悦,贪婪吸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
相公相公经历一个夏季,九清山上的草,似乎又长了好大一截。
南宫玉牵了清儿的手,慢慢走向那满是昔日残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