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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公扎站起来,紧了紧皮袄,从石的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到这边。然后绕着大青石的边沿转了起来,越转越快,最后索性放开了脚步,走了个酣畅淋漓。书包 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
  西藏生死恋 上篇12(8)
  不知为何,他有些头晕。怎么会头晕?
  公扎坐下来,让眩晕慢慢平静,直到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楚明亮。身旁的雪山依旧高大巍峨,远处的错鄂湖依旧烟波浩渺。
  公扎再度站起来,试着绕石再转了起来,渐渐地,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来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熊愤怒的嚎叫,尾音带着一丝尖利。这样的吼声,公扎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喀果,只有它愤怒时才这样嚎叫。
  措姆,就是在这样的嚎叫声中去了香巴拉。
  公扎,就是在这样的嚎叫声变成了没有欢笑没有悲伤的行尸走肉。
  找到它,打死它,是公扎活着的目的。
  嚎叫声还没来得及从雪山深处消失,公扎就提着枪沿着山边飞快地掠了出去。
  在及膝的雪地里追了两个时辰,翻过了一座无名的雪山头后,前面雪地上出现零乱的脚印。公扎只瞄了一眼,就准确地判断出有一大一小的两只熊和六只狼。
  狼?公扎扯起嘴角冷冷地打量着前面。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狼和熊就在前面拐弯处,离他不到三百米的距离。
  喀果,你要了我女人的命,我就要你的命。
  公扎放缓了脚步,斜斜地往上而去,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要给自己找个有利的位置,居高临下才有十足的把握。熊和狼就在前面,它们也许正在恶斗。让它们去斗吧,最好斗得筋疲力尽,两败俱伤。
  喀果!公扎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连同这个名字而来的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疼。
  当雪地上几个黑影映入眼帘时,公扎心里一阵狂喜。他猫着腰,找了个掩身的雪堆,静静地看着下面。
  没错,六只狼和两只熊就在下面。
  狼一向在草原上活动,怎么会跑到雪山上来?公扎饶有兴趣地看着喀果把一只小熊护在身边,四周六只灰棕色的草原狼龇着牙,虎视眈眈。
  喀果身上带着血迹,两头狼的前夹上也有了伤。
  对峙良久,六只狼慢慢分成两队,三只在前三只在后,呈前后夹击的姿势。
  公扎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狼是草原上最聪明的动物,团结协作共同对敌的能力是其他动物无法比拟的。喀果要倒霉了,公扎这样想着,举起了枪。他不想喀果死在狼口下,他要它倒在自己的枪口下,只有那样才能告慰措姆的在天之灵,他是这么认为的,就想这么去做。
  前面三头狼对喀果只是佯攻,后面三头狼却对准了小熊,而且是不计后果的,仿佛有世仇一般扑了上去。
  小熊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惊恐万状地“吱吱”乱叫,拼了命地向喀果靠近。
  而两只狼挡在小熊和喀果之间,龇着牙正等着它呢。
  喀果面对分别攻上来的三头饿狼,既要保护自己不受伤,还要护着幼子,明显地力不从心。它凄厉地嚎叫着,东扑一下西扑一下,脚步滞重,挥出去的熊掌虽然用尽了全力,却只打得积雪乱飞。
  眼看着瞬间,只需瞬间,小熊就要倒在狼爪之下。
  “呯”的一声枪响,倒下的不是喀果,而是爪子搭上小熊头顶的狼。
  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事隔很久公扎都在后悔那天的选择。他的枪口为什么要偏移?对着的明明是喀果,子弹却飞向了狼。狼跟他是没有仇恨的,今天打一只跟明天打一只没有任何区别。而喀果,是他复仇的对象,放过它,就意味着接下来长时间地寻找。
  枪响了,喀果和狼一愣之下,立即飞快地消失在了雪谷里。
  起风了。
  风夹裹着雪花,呼呼地刮着。
  苍茫的天地里,公扎抱着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零乱的脚印,长发上下翻飞。
  公扎坐着,就像一尊史前的雕像,脸上镌刻着草原人的历史。
  最终,公扎还是起身,扛着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用沙哑的嗓子吼起那首古老的牧歌。
  天上的星星啊,
  像阿哥的眼睛,
  看着地上阿妹的身影。
  小小的酥油灯啊
  一夜到天明,
  不见阿哥你的眼睛
  落进帐篷照亮阿妹的心。
  公扎找到了那丛灌木,洞壁长满野草,他抽动着鼻翼,没有一丝熊的气息,显然已经成了弃洞。
  没了熊的气息,公扎的心落空了。
  他拔了些干枝扔在洞口,再踢了雪盖住。熊走了,就让这个洞永远留在历史里吧。公扎把枪甩在肩上,大声唱起那首古老的牧歌,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上。
  一切都在变,一点一滴地消失着他曾经熟悉的一切。
  公扎第二天回到家。在第三天清早,阳光还没穿破云层时,他扛着枪,马背上甩了一腿风干后酥软的牦牛肉上路了。
  这个硬朗的汉子,带着对爱人无尽的思念和对喀果强烈的恨意踏上了茫茫的寻仇之路。草原的秋风刺骨得寒冷,把零乱的长发高高扬起,老羊皮袄只穿了一只袖子,另一只臂膀光着,黑亮的皮肤下鼓着一团团腱子肉,向着远处的雪山悠悠走去。他感觉,越是一个人的时候,越能清晰地感觉措姆在身边,在那轻轻唱着,还会时不时羞红着脸跟着他,望着他,跟他说话。就如此刻,措姆正陪着他走着。
  身后,佝偻着背的单增站在自家帐篷边,担忧地目送着公扎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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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生死恋 下篇1(1)
  风最后一个从机舱出来,凉凉的空气迎面扑来,顿觉身心无比舒畅。她深深吸了口气,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声“西藏,我来了!”惹得前面的人都回头看她。
  风灿烂地笑着冲下了舷梯,大红黑花的薄羊绒围巾向后飘着,棕色的卷发随风而舞。
  一辆电动车等着把旅客送到候机楼。风看了一眼没有跟上去,她决定走路过去。
  贡嘎机场并没想象中的大,灰色的航站楼就在眼前,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第一次看到这么蓝的天这么白的云,风兴奋得手脚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太阳很大,空气却清凉,很美,像天堂一样。”她找到公用电话,给远在美国的男友打电话时第一句这样说的。“现在还没感觉到高反,头不晕也不疼。”然后例行公事一般问了一句:“想我没有?”
  电话那头也传来例行公事一般的回答:“想你。好好玩,注意安全!”
  然后,再给好友卓一航打了个电话,通报说我已经到了你说的天堂,果然很美,谢谢你的介绍。
  卓一航说,小心别让西藏的男人拐跑了,否则回来会吃了我。
  她、卓一航、,三人一起长大的伙伴,大学时又在同一个学校,也是最要好的朋友。风和是一对,卓一航是他们的电灯泡。常说,别人的恋爱都是两个人谈的,他们的恋爱却是三人行。毕业后卓一航经商,如今成了女人眼中的钻石王老五;去了美国学国际贸易,硕博连读;风进了外企,成了上海滩上一个人人羡慕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人物。
  接待他们的旅行社派了个帅气的藏族小伙子在门口迎接,确定人数后,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哈达向天上一抛,哈达上下翻飞。他大声说着“扎西德勒”,一人一条挂在他们脖子上。
  气氛顿时变得热烈。
  风傻傻地摸着哈达,细细滑滑的,心也跟着柔软。
  如不是之前签成了一个上千万的合同,就不会有这一个月的假。
  在卓一航不遗余力的推荐与鼓动下,25岁的风终于成行,忐忑不安地踏上了行程。
  他们这一个团全是上海的。大家年龄相近,客气而礼貌,聊天时嘴里时不时夹着英语单词,不是故意显摆,而是习惯了这样的讲话方式。
  九十年代初期,西藏的旅游还没有热得发红,国家还在准备着要改革开放搞活经济,国人对改革这个词还存在着诸多争论和质疑,站在海边试探着要不要下去游一把时,只有一小部分人和老外的眼光盯在了中国新兴的市场上。风和其中一部分人只是幸运而大胆地赶上最早的班车,有了一份高薪的工作,有房有车,过起了让同龄人羡慕的生活。
  卓一航常常笑着说他们现在是用健康挣钱,将来好用钱买健康。
  所有日程按照旅行社事先的设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参观布达拉宫、参观大昭寺、参观色拉寺、参观扎什楞布寺、游一下纳木错、去林芝看原始森林……
  有不妥吗?没有。这是最常规的路线,也是最安全的路线。
  十天的行程,转眼即逝。
  大部分的团员都走了,风的假期还有二十天呢,一个人在拉萨,她有些茫然无措。
  她拨通了卓一航的电话,卓一航说你去藏北吧,我一个叔叔在申扎工作,你去找他,他会说普通话,让他带你去错鄂草原看原生态的牧民生活。我小时候在那里呆过,很美的一个地方,保证你会不虚此行。
  “申扎在哪儿啊?卓一航,我可是一个人!”风说。她靠坐在宾馆的窗前,怀里抱着电话机。 bookbao8
  西藏生死恋 下篇1(2)
  “拉萨有很多藏漂,你到八角街去转一转,在茶馆里留个言,感兴趣的人会去找你的。”卓一航在电话的另一端说,间或夹杂了几句他安排手下工作的话,显然他很忙。
  “好吧,我试试!”风说,挂了电话,转身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出了一会儿神。想想要不要给打个电话,最后还是算了。当年说我们谈恋爱吧,她点点头就算同意了,俩人从此从同学变成了恋人。
  大学毕业,走了。
  布达拉宫广场边上,两个小湖之间是一个小商品市场,边上还有一个花圃和茶园。道路两边似乎永远不会干净,到处是垃圾,空气中充塞着尿骚的味道。不时有脏兮兮的小孩看到打扮洋气的风后一窝蜂拥上来,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喊:“阿姨,给一毛钱嘛;阿姨,给一毛钱嘛!”
  风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钱递过去,孩子却越来越多,不断有人扯她衣服。风被吓住了,拨开孩子逃一般地冲了出来。她开始后悔来拉萨了,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了“野蛮”两字。
  走在宇拓路上,人少了很多,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阳光依旧温暖,她转着伞,把自己尽可能地藏在精致的小伞下,偷偷地东张西望着。拉萨的阳光虽说猛烈,街上居然很少有女人打伞的,最多就是戴个帽子,遮挡着一部分脸庞,灿烂地笑着急步走过。
  这是个什么城市啊?即便是人流如潮的街头、神圣的布达拉旁边,你都能闻到不合时宜的味道。然而这个城市又是快乐的,随处可见安详的老人转着经筒带着小狗小羊,对着认识不认识的人展开亲切的笑脸,慢悠悠地走过……
  风开始好奇,在八角街,她认真打量迎面而来的穿着藏袍的脸,跟冲她笑的人也回过去一张笑脸。渐渐,风笑成习惯了,即使人家不对她笑,但只要注意了她,她都会微笑面对。她发现自己笑着的时候真好,心情是从来没有过的放松和愉悦。
  如果是在上海的街头,这样对一个陌生人笑,会被人当成神经病而唯恐躲之不及的吧?风这样想着,转了一圈后回到大昭寺前,磕长头的声音此起彼伏。她傻傻地站着,看信徒们对着那扇暗红色的大门不断伏下站起,虔诚的姿态足以让风心中荡起涟漪。习惯了崇拜物质的风,佛祖是莫须有的,心愿的实现是靠自己的双手而不是靠念经和跪拜取得。
  呆呆地站着,心里想当然地转着无数同情的念头。
  “你才到拉萨的吗?”身边突然有个声音响起。
  风回过头来,看着身边一个长发披肩、背着弓箭、身穿铠甲、推着一辆破烂自行车却灿烂笑着的一张脸,呆住了。穿越时空了吗?怎么看到了古代的一个侠客!
  “我是阿钢,老拉萨了。你是新来的?”对于风吃惊的表情,阿钢似乎见惯不怪,依旧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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