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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前的遗言时,身边传来雍西细细的抽泣声。
“人终究是要离开的,草原再美也不会永远属于一个人。”老人起身给壶里添上水放在火炉上,并没看雍西和公扎。她依旧坐回原来的位置,压了两下羊皮风筒,火苗再度旺了起来,“就像这炉火,今天熄了,明天还会升起来。草原也一样,今年的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的。”
这夜,慢慢地安静下来,炉火只剩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半夜,公扎突然醒了,感觉到帐篷外有脚步声。长年在荒原上漂泊的他,已经练就了一双灵敏的耳朵,黑夜里仅凭声音就能分辨出是人还是动物在靠近。
慢慢地,那人靠近了帐篷,然后掀起了帘子,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逆着月光,半闭着眼的公扎看清了进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他没动,甚至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
小伙子走到雍西睡的地方,小声唤着她的名字,开始掀她的被子。
公扎仍然没动。
草原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小伙子晚上来找心仪的姑娘,其他人无权干涉。
雍西好像不愿意,抓着被子,挣扎着,继而开始哭泣,叫着:“嫫,嫫……”
老人没动。她可能睡着了,也可能在等着什么。
公扎没动,他只是遵守着草原的规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西藏生死恋 下篇2(4)
小小的空间里,雍西挣扎着,显得那么无助,哭声凄怆而迷离。
姑娘的哭泣似乎没能打动小伙子,他开始大力拉姑娘的手臂,无所顾忌地掀她的被子。
雍西更大声地哭着,开始咒骂对方。
公扎突然起身,两步跨过去,抓住小伙子的手臂扭到其身后,什么话都没说一把推了出去。
小伙子没想到身后会突然出现个不懂规矩的男人,拔出刀子朝帐篷门口的公扎刺来。公扎动也没动,等对方冲到身前时,才猛然抓住他的手腕往旁边一扯,小伙子如同一只老绵羊般趴到了地上。
小伙子迅速爬了起来,恨恨地看了如铁塔一样的公扎,知道自己不是他对手,转身咒骂着爬上马背飞快地跑了。
公扎见他骂骂咧咧消失在夜色中,这才转身回了帐篷,走到自己的卡垫前,掀开老羊皮袄钻进去,一会儿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雍西拥着被子坐着,怔怔地看着公扎睡觉的地方。顶上小天窗洒下来的月光照在她身上脸上,眼神迷蒙,泪痕未干。
老人的鼻息声仍然平静如初。
第二天清早公扎并没马上离开,帮老人把羊头一对一绑在一起,雍西提了奶桶过来挤奶。
“家里没个男人,马上又要搬草场了,我和雍西一个老一个小的,还得去求人家帮忙。”老人挤着奶,有意无意地说。
“多久搬迁?”公扎把最后两头羊的角绑在一起,直起腰来,看着整整齐齐排成两排的羊,淡淡地说。
“十天后,搬去塔加普的另一边。”
“我帮你们搬完后再走。”公扎说,大步过去提起盛满奶的桶倒进提炼酥油的大桶里。
看着朝霞映照下忙碌的公扎,雍西和奶奶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对于公扎来说,多停一天少停一天是没有关系的。他一生的目的就是找喀果,早点晚点都是一样的结果。况且,他知道喀果逃到了这一带,如果自己不追,它是不会远走的。
让它多活几天又何妨呢?
公扎不忍心看着这个慈爱的老阿妈推着沉重的架子车翻越雪山。他沉默着,却手脚不停,里里外外地忙活。
俄久是名符其实的荒原,地上铺满细小如指甲盖的碎石。生命在这样的环境里是极其脆弱的,老天眷顾了多给点雨水,少些冰雹和风雪,人和动物方能舒畅地过上一年。老天不眷顾,只需一季的飞沙走石,草原就会变得饿殍遍地。
搬迁草场,是牧人一年中最忙碌的事。那些经过千难万难才挤出的草,忙不迭地生长着,然后开花、结籽,在极短的雨季里完成生命的更替,等待来年再一次无法预知的发芽。所以,要在草儿生长最好的时节,把牛羊赶到预先选定的地方,这一年也才有了希望。
搬帐篷前,公扎让雍西带路,把大部分的牛羊先赶往雪山另一边的草场。
这里比不得错鄂草原。错鄂草原搬迁草场时都是上百家帐篷集中一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响彻云霄,无论是狼还是别有用心的人都不敢动攻击的念头。
塔加普,一望无际的荒野上,人在这里成了珍稀动物。
公扎的腰上仍然缠着老羊皮袄,脏乱的长发在风中向后飘飞着。
黑红的脸庞迎着太阳,皮肤粗糙得可以当砂纸了。
雍西走在他身边。出发前姑娘刻意打扮过,一身红色镶金边的袍子恰到好处地包裹出玲珑的曲线,微卷的长发洗过后没有完全干透,任其披散在背后,风一吹便上下翻飞着。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用细牛毛编着什么。
俩人偶尔会聊上几句,多半也是雍西问公扎答。一条黑色的獒跟在他们身边,前后左右跑动着。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西藏生死恋 下篇2(5)
翻雪山时,公扎和獒一起努力,把牦牛排成了长线,迤逦在看不见路的山腰上。
雪地上反射的紫外线格外强烈,公扎不时用手挡住眼睛。
雍西叫住公扎,把手上的一团牦牛毛打开戴在了公扎的眼睛上,公扎感激地朝她笑笑。
别小看这团看似乱绕在一起的绒毛,戴在眼睛上,既不遮挡视线,又可防止雪地上反射的光。在没有太阳镜的高原上,牧人自己发明了预防雪盲的好东西。
“阿哥,你说察那罗上有条铁链子,我们的塔加普上也有啊!”雍西没话找话地说。
“在上面?”公扎抬头看了看云雾缭绕的山顶,问。
“是啊,我还上去看过呢,就像石头里长出来的一样。”
公扎心里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那条铁链、那个奇怪的图案、逝去的纳仓德巴、神秘的药师佛像……这些因素凑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始终在他心里缠绕着。
“老人们说,那条铁链拴了一头狼神,专门负责看守格萨尔王妃的珠宝。”
“狼神?”怎么又是拴狼神的?公扎心里想着。察那罗的铁链是拴狼神的,塔加普的铁链也是拴狼神的,只不过一个是看守草原,一个是看守珠宝。
察那罗和塔加普,相隔千里,看似毫不相干,冥冥之间,却又有一条线隐隐相连。
翻过雪山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俩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把绳子固定在草地上,把牦牛一排排拴在一起,让獒看着。晚上随便找头牦牛,往它毛绒绒的肚子下一躺,暖和又绵软。
在满天的星光下,雍西黑亮的眼睛亮如星星。
感觉到雍西射过来的目光,窝在牦牛肚子下的公扎不是不明白它的含义。只是,他的心已经随着措姆远走,再难对别的女人产生认同和默契。
“公扎阿哥,”雍西轻唤着,“我好冷!”
公扎把自己的皮袄扔了过去。
“你怎么办?”雍西拿起皮袄盖在身上,幽怨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啊?如果换成影子猎队的那些男人,早就扑过来了。
“我习惯了!”公扎说着闭上眼睛。他何尝不想女人,一个人的夜晚,常常回忆措姆温暖的。
然而,他无法把任何一个女人当成措姆。措姆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也无法让别人分享只属于措姆的男人。
天刚刚放亮,雍西就起来了,用干牛粪烧了茶,俩人吃了肉,解开牦牛继续前进。
在快到牧场时,公扎发现两头野牦牛老是不远不近跟着他们。
野牦牛跟狼不同,吃草的动物,如果不惹急了它是不会伤人的。这个季节是野牦牛发情的时候,野牦牛跟家牦牛不一样,繁殖期是要通过战斗才能取得权的。常常有打不赢的野牦牛转身把目光对准家牦牛群,由于野牦牛个子比家牦牛大了近三分之一,家牦牛是斗不过它们的。家养的母牦牛对强悍的野牦牛特别中意,牧人一不留神就会发现它跟着野牦牛跑了。
公扎发现野牦牛后并没有当回事。这个季节草原上发生这样的情况很多,只要牧人多注意一些不让野牦牛靠近就行了。他指挥着獒看好牦牛,不让母牦牛走出队伍。
新牧场没有其他人,孤零零的一顶黑帐篷立在天地间。
晚上公扎没睡,而是扛着枪骑着马在周围转了转,没有发现狼和熊的痕迹,他这才放了心。把一个女孩子扔在荒无人烟之处,终究是有些有不妥的。如果在错鄂草原,像雍西这样的年龄,都是在父兄的呵护下留在帐篷里看家,哪里会出现在偏远的牧场里担惊受怕呢?
西藏生死恋 下篇2(6)
雍西倒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太阳升起时,公扎要离开了,他要回去接雍西的奶奶,老人一个人无法带着辎重翻越雪山的。
“你把枪带着吧,万一碰到狼呢?我没关系,不是还有獒陪着吗?”雍西站在帐篷边,把枪递给公扎。
“我是个男人!”公扎说,翻身上马。扬鞭要催马时,雍西大叫了一声:“阿哥……”
公扎回过身来,询问地看着她。
“你……你还会回来吧?”雍西幽幽地看着她,泪水在眼眶里转着,凄然欲滴,真怕他一去不复返了。
“放心吧。”公扎说,狠狠抽了一下马屁股,迎着早霞而去,身后一溜烟尘。
雍西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的光影里,这才回过身来,哼着牧歌,开始收拾东西。
近旁,一群野驴跑了过来。看到帐篷边忙碌的雍西,怔了一下,但并没惊慌。它们和这顶帐篷年年相遇在这里,彼此都已习惯。远处那两头野牦牛在渐渐靠过来。
草场终于搬迁完成。
看着安定下来的帐篷,公扎准备着要离开了。
这时,一溜烟尘从远处向这边飘来。
雍西突然从山脚下飞快跑了回来,挥着手冲公扎大声喊叫:“阿哥,你快走,强巴带人来了。”
公扎看着惊慌失措的雍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强盗,他带人找你报仇来了。他们有枪,是杀人不眨眼的偷猎者。你快走吧,阿哥,快些走,翻过雪山就是宽阔的草原,雄鹰不能跟麻雀一般见识。”雍西跑过来推着公扎就往马那边走。
公扎站住,转身拍拍雍西的肩,回身进帐篷拿了自己的老枪出来,叉子插在沙地上,一手抓着枪托,老羊皮袄依旧拴在腰上,灰不溜秋的羊毛在风中轻轻拂动。他叉着两腿站在帐篷前,眯缝着眼看着山边急驰而来的人马。
似乎,他看到一群撒着欢的野驴,正在考虑要不要放一枪吓吓他们。
那帮人直直冲了过来,看到公扎和雍西,表演似的齐齐扼住了马缰,想摆出个吓人的造型来,但马儿临时不听使唤,东踩一下西踩一下很快让队形不成样子。
那晚被公扎扔出帐篷的小伙子就在队伍的中间,他恨恨地看了公扎一眼,翻身下马,回身对中间那个骑着一匹黑马,戴着红狐帽、穿着黑皮衣、板着黑脸的汉子说:“就是他,老大,就是他把我推出来的。一个外人,竟敢到我们的地盘上撒野,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强巴,这事跟他没关系,他只是路过这里,是荒原的客人。”雍西挡在公扎前面,气愤地说。
“雍西,按草原的规矩,他既要干涉咱们的事,就得拿出干涉的本事来。”强巴盯着公扎恨声说。
公扎拨开雍西,冷冷地看着强巴:“草原上还有个规矩,想要得到哪个女人,心里意愿比身体重要。”
“草原上哪个男人不钻帐篷?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我的事?”强巴拍着枪,理直气壮地说。
“我既然管了,当然就不会退回去。”公扎淡淡地说。他看着骑在黑马上的汉子,马头上的装饰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鹰,这个标志明明白白地宣示着主人的身份。他就是影子猎队的老大姬迦。传说中杀人不眨眼,成群的藏羚羊就死在他的枪口之下;也传说他心地善良,风灾雪灾时常扶危济贫却不留姓名。传说归传说,草原上却很少人见过他,只知道那一只代表他身份的鹰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