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好了。”雨蝶轻声道,声音有些哽咽,秋璃睁眼见到雨蝶含泪的双眸。“这位姑娘背上伤得很严重,恐怕要修养很长一段时日。”她捉住袖口拭泪。
  秋璃上前,蕊央皱着眉睡着了,脸色煞是难看,她爬睡着头朝外侧,脸颊一片惨白。
  秋璃靠着床沿坐下,心中极快的思索,大姐为何要如此待蕊央,她们并无任何矛盾啊。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雨蝶还站在一旁一脸关切地注视着床上的蕊央,脸上的湿意未干。秋璃轻声道:“谢谢你!”雨蝶一怔,遂摇摇头又垂下道:“我们做奴婢的,犯了错是免不了要受罚的,只是……”她停顿片刻极力止住快掉下的眼泪哽咽道:“只是,不知她犯了何错伤得如此重。”
  “雨蝶,出去吧。”秋璃柔声吩咐,眼中也带了一丝温柔。雨蝶点点头推门而出。
  这事到底要不要找大姐问清楚,如果问了,她会怎么回答,可能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将自己搪塞过去。如果不问,这个结哽在自己心中又难疏解。又瞧了瞧床上的蕊央,就算问她,她也不会回答的。不让我请太医,足以证明她并不想让外人知道,那这又是为何呢?
  千丝万缕在秋璃心中拧成乱麻,怎么也找不出头绪。
  纷绯定睛坐于柔妃殿中,柔美的五官变得狰狞,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这时屋外急报:“皇上驾到。”纷绯只一眨眼功夫便变换了脸色。纱帘挑起,一个英挺的男子身着白色长袍,腰佩白玉带,星眸微眯,薄唇轻扬,似笑非笑,眼神一片冷清未带仍何神采。
  纷绯赶紧跪拜道:“皇上,吉祥。”声音柔弱,刘臻上前扶起她,柔声道:“绯儿,起吧。”纷绯起身,刘臻示意她坐下,纷绯微靠近他挨着坐于桌前。刘臻较有深意的巡视了她一眼,也未出声。
  四周静得可怕,纷绯紧握的手心早已一片薄汗。心里猜测,莫非皇上知道了,也不会为了一个丫鬟而故意找自己麻烦才对。
  便贴了笑脸,柔声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好似未发生过仍何事一样。刘臻靠近纷绯,纷绯木讷的盯着他,不敢动,也不知道为何。两人间近到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纷绯心跳如鼓,慌乱不已。
  刘臻牵唇一笑,伸手抚上了她的眼,极尽蛊惑的说道:“绯儿,眼睛为何红了?”纷绯一惊,不觉双颊绯红,心跳得更加快了。双手捏住衣襟,死死地,。又望见刘臻眼中闪烁的极致温柔,她的神便飞出了九霄,完全不受自己掌控。再见刘臻嘴角含笑,纷绯更加无法把持自己。只含糊念叨:“皇上。”又羞怯的低下了头。
  她低头的一瞬,刘臻眼中闪过一丝冰凉,只一秒又恢复,轻抬起纷绯的下巴,“绯儿,你今天真美。”被这一唤,纷绯心快跳出嗓子眼。羞涩道:“皇上,今晚在这儿用完膳吗?”刘臻点点头。纷绯见状心中无比雀跃。
  虽然进宫多年,但皇上从来不曾如此温柔的看过自己,纷绯好像见到了希望,欢欣鼓舞的吩咐侍女晚间如何布膳。
  刘臻只静坐着莫看眼前的女子匆忙的身影,脸上已无任何表情,而心里泛起的却是深深地疑虑。李茹的事情仍回荡在心头,李相的心思他从来了如指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始终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只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最终的后果却是非常凄惨的。
  如今看来,李相的残余势力似乎比他摧毁掉的更大。又或者,出现在南州国的那些人都只是借着李相的名誉暗中行事,深知,就凭那个老匹夫他如何也没那个能耐,想必,这后面还另有其人。他更加确定幕后操纵一切之人根本不是他。
  秋璃寸步不离的守着蕊央,希望不要伤口发炎或者发烧才好。古时候一个伤风就会要人命,如今蕊央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要真病了如何是好。秋璃试探了下蕊央的额头,心中的担忧终于放下,还好没发烧。
  夜幕终于降临,西厢冷冷清清的,秋璃一早就吩咐雨蝶休息了,她自己守着蕊央。虽然蕊央是个丫头,可是在秋璃心中可从未这般看待过她。何况府中几年都是蕊央细心照顾,日日相处下来依然当她做妹妹了。如今她被伤成这样秋璃怎会不心疼,何况,还是自己大姐打的。
  夜凉如水,沉静的毫无生气。月光冷然的扫在地面,空气中泛起了丝丝寒意。秋璃朝手心哈了口气,冰凉的指尖恢复了片刻温暖。只一瞬,这微弱的温暖又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颈间及后背传来的寒冷让秋璃打了个哆嗦,她起身从柜中取出一条棉被裹在了身上,靠着床沿闭上了眼。
  睡梦中,模模糊糊的像见到了草原满天繁星,远处马上坐着一人,天色太黑,未能瞧见他的面孔,马儿由远及近,那人的面孔显现在了星空下。俊美的脸颊,温柔浅笑的双眸亮似天上的繁星点点,微扬的薄唇,长发用玉簪结在头顶,剑眉斜飞入鬓,神清气爽,英气勃勃。秋璃明眸浅笑,红唇上扬,忙朝他跑去,嘴里呼唤着他的名字——刘……睿。
  刘睿低头望着她笑意更深,弯身欲抱起秋璃,但当他们碰触到的那一刻,这样的画面却像清晨的烟雾,被清风吹散了,依稀还能望见几缕色彩。
  秋璃就像看动画一样盯着这幅画面,脚步无法挪移,也无法出声。似乎画中消散的人不是她一样。
  只能皱紧了眉头,如何也没醒过来。仔细看那清冷月色照亮的睫毛上,好似闪烁着温柔的晶莹。她只微微侧了侧身,将头轻轻埋进了被间,沉沉睡去。
  绵长的黑夜终于退尽寒冷换上了微薄的温暖。远处天空已染上一片霞红,那摸霞红渐渐变浓,浓稠如鲜血一样,不一会儿山头便冉冉升起了一点儿刺眼的光芒,似乎预示着“新”的到来。
  秋璃动了动略显僵硬的身体,突然惊醒,忙转头瞧蕊央,蕊央还睡得沉。秋璃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起了身,顺手揉了揉有点酸疼的脖子。
  漫步至窗前,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这么纯粹的毫无杂质的蓝色还是第一次见到,就像纯净的蓝宝石一样。
  天际的亮光吸引了秋璃的眼眸,她仔细端详着,那橘红中的亮色逐渐变大,直到完全呈现在空中形成一个漆金圆盘,闪亮耀眼。
  推开门,一股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好像经过一夜冻结清晨都变得雀跃。秋璃大大的吸了口,然后满足的吐出。踏着薄凉的青石板去布置早饭了。
  今天就准备点清淡的,小米粥加上几样素菜就行,太过浪费会折寿,这是秋璃秉持的原则,何况蕊央的身体吃点清淡的或许会好些。
  提了食盒大步流星的朝房间走去。蕊央在秋璃离开房间后没多久便醒了,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浑身酸软无法动弹。正在挣扎想要起身时秋璃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她,道:“小心背上伤口,别乱动。”秋璃一脸担忧。
  蕊央愣了半晌见起不了身便没再乱动,秋璃取出怀间的药品,轻声道:“好蕊央,我为你换药。”她轻轻解开蕊央的衣物,为她上药。药呈白色透明膏状,打开瓶塞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秋璃伸出食指沾了点膏药轻柔的涂抹在她的伤口上。她不敢大意,动作轻得像羽毛在抚弄一样。好半天,终于上完药,眼中却已湿润。
  为她穿好衣物扶她坐正,秋璃端了小米粥欲喂她,蕊央推辞:“少爷,这如何使得。”秋璃捉住她的手放在锦被上,笑声说:“好蕊央,你家‘少爷’都亲自为你上药了,喂你吃饭又如何使不得。”秋璃面露笑意,蕊央也轻笑出声。蕊央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经这一逗却爬上了一抹嫣红。
  秋璃舀了小勺粥送至唇边吹吹,再喂与她。蕊央张嘴含了小半口,如此,一碗粥下肚,蕊央似乎也恢复了许多生气。“少爷,这药可好了,是谁给的,多留点下次用。”秋璃大惊,直笑她:“蕊央,这一次还没够啊,难道还要再被打一次不成?”蕊央也觉不对,忙“呸”说着:“绝对没下次了。”
  秋璃盯着她几欲问出口,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吞回去。如果蕊央不愿意说,她这一问会不会让她为难。
  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念头,等蕊央身体好了再问也不迟。
  自秋璃走后,洛城战事频频。放眼望去,远处坚固的洛城城楼也有些残破,两侧也都有了些许裂痕,站在城楼上的那个俊挺的身影似乎只需要秋璃的一声轻唤便能沉沉的睡下。他的青色外跑血迹斑斑,发丝也有些凌乱,眉眼间全是疲惫。
  如果秋璃此刻在此会是如何的心疼。刘睿强打精神,观望着城下的动静,已经六月见底,草原上的花再过一个月便会谢了。原本紫色的花朵如今已被染成一片血红。
  “王爷,休息片刻吧,老夫守着就成。”傅云劝慰着刘睿。刘睿未作声,闭了闭眼,“秋璃,现在的你可是平安的。”这句关切的问候久久的回荡在心底。如今的他也不能确定何时才是归期,何时才能再见秋璃,只希望她不要再涉险。
  “傅将军,多日辛苦,你去歇息片刻吧,本王还坚持得住。”刘睿睁开眼睛坚定道,傅云不好推辞,只得听命去了。
  就算再痛恨战争,但是只要想到有需要自己守护的人,有那么一个人在期盼着自己,一切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多日战争,两军伤亡不小。楚熵斜靠在木椅上假寐,秋璃离开没多久他便得知了消息。明明就近在咫尺,可是,连她的面也未见着,她便又消失了。相思如毒蛇缠绕得他的心更紧了。他轻笑一声,慕秋璃,到底你把我怎么了,为何闭上眼睛全是你那张动人的小脸,那双轻灵的眼眸,任我如何忘却只记得越加深刻。
  眼神中却充满了恨色。我一定要得到你。无论刘睿将你藏的如何深,有一天你也会乖乖的出现在我眼前。
  日起日落,又是数日。秋璃托着腮,满脸的无助。蕊央瞧着细声的问:“少爷,何事如此苦恼?”秋璃摆摆头,长叹口气。已经很久没刘睿消息了,长流洛风也销声匿迹。
  蕊央眼光一亮打趣道:“少爷,可是思念王爷了?”秋璃乍听,小脸刷的红透了。忙瞪了眼蕊央嗔道:“怎么,伤好了就来打趣你家少爷了?”又别开头去不理她了。
  可是心思却飘到了老远,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刘睿的身影。
  南州城怪异的气氛逐日变得浓厚起来,洛风与长流竭尽全力的追查这暗处势力的身影。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所了解到的并不多。只知道他们组织很团结,并且都是一群死士,活捉过几人,但他们宁死不屈。
  洛风气急,这帮人如此难对付,可想他们如若真有所行动南州国恐怕难以抵挡。长流思虑的则是这股突然出现的势力究竟源于何处,见他们的身形特征绝非南州人。猛地一惊,难道与北齐有关。倘若是这样,那么李相岂不是勾结北齐要图谋造反吗?不由得皱眉长叹,那数月前皇宫中行刺秋璃的又是何人,皇上说是如妃所为,还抄家灭族。
  定神片刻,细细回忆,将所有的事连串起来,似乎可以明了许多。李相有意图谋不轨,皇上借机铲除他,那么,行刺秋璃的人定与皇上有关。
  那么皇上的心思呢?闭上眼,始终琢磨不透,还是有许多的谜团萦绕在心头。
  “清风。”刘睿轻唤。“是。”清风出现在城楼上,正视着刘睿的侧面。“你说南州国与北齐谁美?”语气夹杂着忧虑。刘睿疲惫的双眸在闪烁着点点光辉。“当然是南州国美些。”清风毅然决然的回答道,南州国人杰地灵。又望望城下的草原,可是他似乎更喜欢这般辽阔的景象,可以策马毫无顾忌的飞奔。
  刘睿并没听清风的回答,好像刚才他并未问他似地,只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六月底的草原上的紫色花朵已有了凋零的景象,只是,随着它的凋谢换来的却是更多的生命与希望,因为它会结出许多果实,在来年轻风的欢送下寻找属于自己的新的土地,再次深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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