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Act.13
海浪扑打着成片的礁石，一波波冲击所发出的“沙沙——”声伴随着海鸥飞过时的鸣叫，成为人们在新的一天里所听到的第一道声响。
这座在地图上无法找寻得到的孤岛常年不见阳光，岛上除了毅然伫立的基地，则覆盖着大面积色彩单调的森林。如果只是从海上路过，人们往往会把它当成一座无人岛。
“唔……”中岛雀的额头布满汗珠，几夜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又滴水不进，嗓子也早就沙哑得不成样子，她怀疑自己发了高烧。呼吸着闷热的空气，以及耳畔乱哄哄的低语和抽泣，让她觉得更加烦躁不安，神志却越发恍惚。仿佛精神意识已脱离本体，飘向其他的地方。同样饥渴难忍的还有一屋子的孩子们。
“那帮人刚刚又从隔壁的牢房带走了一批孩子……”一个距离她最近的男孩跟另一个男孩交头接耳。
就数字来讲，中岛雀现在还很安全，毕竟只过了两天。
想到提到那个天杀的数字，她忍不住为自己的未来捏了一把汗。谁知道什么时候厄运就会降临在她的头上？如果这里真的是某个黑手党家族做秘密实验的基地，光是看到她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轮到她。
至于他们的实验目的究竟是什么，奥斯卡从来没有向她透露过。
“咣——”早已生锈的铁门被粗手粗脚的人推开，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没有人会喜欢这如同冤魂在嚎叫所发出的尖锐叫声的。
“喂！小兔崽子们，给我起来！”逆着油黄的灯光，所有看到这个人的相貌的孩子都被吓得浑身颤栗。他是个光头，光头并不可怕，只是他可能一辈子也长不出新的毛发，因为那皮肤如同曾被火烤焦了一般骇人，尽管时隔多年，却还是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想到当时那血肉模糊的画面。这五十多岁的男人驼背很严重，咋一看就像是个年过八旬濒临垂死的老人，可他的声音又是这么洪亮巨大。并且，他有一只锐利如鹰的灰蓝色眼睛，没有人会有勇气与他对视，尤其是孩子。噢，他确确实实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则被眼罩遮住。活像个饱经风霜最终一事无成的海盗。他总爱扯着公鸡嗓子大嚷，他嚣张的性格则和两天前的自我介绍一样，他说——‘我叫约翰，你们一直到死前的管理者和守门人，你们都得听我的！’
这种只有在电影和书上才能见到的事情，如今竟让中岛雀给碰到了。她还真没想过，这样的人也隶属于黑手党，或许她想错了，这里根本只是个海盗的老巢？
“……”整整四十多号孩子坐在冰冷阴森的地牢内，不安地看着老约翰，他们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却生怕他随时随刻就会挥动手中的鞭子，鞭打靠自己最近的孩子。
“你、你，还有你！你们这波人给我去实验大厅集合，至于剩下的，快给我去做事！”
这一拨人当中大部分都是意大利土生土长的孩子，当他们听见‘实验’这两个字后，露出的都是惊恐且绝望的表情。另外一些听不懂意大利语的孩子光是看着他们面如菜色的表情，也知道等待自己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们推推嚷嚷，谁也不愿意沦落为试验品。索性中岛雀一直躲在角落里，成为了留下的那一拨。她跟着剩下的孩子们来到基地外集合，变成免费苦力的他们需要做的事也很多。女孩子负责日常打扫，男孩子们则需要搬水泥。在小岛的南方，还要建造一座有基地三分之一大小的房子。
他们是不会趁着这个空隙试图离开小岛的，因为这四周没有任何供他们逃亡的小船，连块木板也没有。唯一的机会就是一个星期一次会有船开到岸边送来新的试验品。
中岛雀跟着男孩们一起来来回回搬着石块，动作稍慢点的就会被监督他们的男人打，她成了最幸运的那一个，即使是在状态极差的情况下仍保有不少体力。
“垃圾，动作快点！你不想吃饭了吗？”从男人嘴里不时吐出肮脏下流的话，不耐烦地挥动着手中的木头棒子。不过比起他，孩子们还是更惧怕老约翰。
“啪！啪！”
不少人选择无视了角落里被几个男人教训的少年，他俯背虚弱地喘气，怀下是一个面带惊恐的小女孩。
“小兔崽子，快点让开！”
“不！我不许你们欺负我的妹妹！”
被护在身下的女孩衣衫破烂，男人想对她做什么事连傻子都看得出来。中岛雀拼命地想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可偏偏就是无法忽略不远处上演着的欺凌事件。
尤其是在她看到了那个少年的面容之后——
“肯！”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少年，他是她住在西西里的贫民窟时认识的‘邻居’，和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啧，不想死就快点滚回去做你该做的！”男人龇牙咧嘴地朝她露出凶狠的表情。
中岛雀管不了这么多，将童年流浪时所用过的全部的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惹毛了对方，却也很成功地转移了他的视线。
下场不算太惨，背上挨了几棍，连带前些天被玻璃擦伤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了。
“你、你没事吧？”一个胆怯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土灰土脸的小女孩扯着她的衣角问。
“没事吧，大概。”她也不敢确定，不过自己本来就命大，不会轻易死掉就是了。“你……洁尼斯？”
“是我，阿雀姐姐。”中岛雀离开西西里的时候她只有4、5岁，没想到心里还记着她。“谢谢你，保护了哥哥。”
那个名叫肯的少年狼狈不堪，试图从地上站起，可是他身上的伤真的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口子遍布全身，有些地方已经发炎红肿。
肯抬起头，看到的不是灰蒙蒙的天空，是一只手。
“还能起来吗？”中岛雀歪歪头，朝他咧嘴一笑。“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一个音节也发不出。等待了许久，他缓缓伸出一只瘦到只能看见凸起的骨头的手，中岛雀用力将他拉起。
将肯的妹妹洁尼斯送回到女孩子们所待的地方后，他们俩一边挑砖头一边聊起了往事。
“这好像不是第一次跟你一起挑砖头了呢。”中岛雀挑眉，在这里见到熟人倒是让她安心了不少。当初自己突然被来自日本的夫妇接走，从此与肯断绝了联系，为此她对他的歉意不是一点两点。“在我走之后，你和洁尼斯过得好吗——”
她噤声，如果过得好就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背对着她沉默地仰视天空，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缓缓开口，“……我和洁尼斯是被骗过来的，听说报酬很高，全窟的孩子都蜂拥而至。”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那些流浪街头或贫穷的孩子很容易被人口贩子拐骗。相比之下，中岛雀真的幸运很多。
她无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上前拍拍他的肩。“不过啊，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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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雀失踪后的第三天，并盛。
阿纲一行人如同无头苍蝇胡乱地找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发现中岛雀的影子，他们甚至联系到黑曜镇的库洛姆帮忙寻找，却也毫无头绪。与此同时，并盛警察局收到好几户人家的报案，均表示自家的孩子外出后失去踪迹。
“事情变得棘手了。”里包恩一脸严肃地坐在阿纲的肩膀上。“如果真的只是要劫走中岛雀一人，不可能其他孩子也相继失踪。”
“里包恩先生，关于那个家族——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狱寺冷静地盯着他，语气中却透露出刻不容缓的着急。
“前不久从意大利传来的类似的消息，18岁至5岁之间的未成年孩童相继失踪，警方对此也无从下手。受害人员均没有任何相同点，唯一所知的就是年龄范围。”他双手抱在胸前，大脑飞速运转着，“阿雀给你的那枚家徽是巴菲拉蒂尼家族的，可是如果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按理说对方不该轻易放在身上。这可是杀手或黑手党成员们的大忌，除非在自家地盘行动，外出‘捕猎’时不可能会带上任何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东西。”
“怎、怎么又牵扯到意大利去了！”阿纲显然还有些绕不过弯，急切地询问里包恩。“这也是黑手党搞的鬼吗？”
里包恩抿嘴不再回应任何问题，似乎在想些什么。众人也跟着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心思再干其他的事。
半晌，他终于开口，强制性地下达命令，“你们先回去，在此期间我会联系家光了解情况。一旦有新消息就会告诉你们。”
虽然不甘心，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剩余的精力去一遍遍寻找中岛雀和其他失踪的孩子了，大家最后只能纷纷散去，各自先行。
里包恩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神情有些无奈。“不想让它发生的事偏偏会出现，如果被她知道了真相……恐怕会恨你吧，卡娜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