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风莫醉轻飘飘地道：“很可惜，你只猜对了一半，他们的确青梅竹马也旧情复燃了，但是却并没有穷困潦倒无法生活，枕菊好歹也是谢府的比较得宠的丫头，难道还能没有一点积蓄？”
我着实有些疑惑了：“那她为什么冒着被王芸发现的危险帮你？难道真是春心荡漾过头
了？”
风莫醉瞥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怪异，似乎隐忍着笑意，“你天天脑子里除了这些东西，还能有什么？”
我见他不停翻着房间里的东西，也懒得理他的讽刺，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哎！这好歹是我的闺房，你避避嫌好不好？别什么都乱翻！”
他没有停手，拿起一个白底蓝釉的青花瓷瓶，淡淡道：“谢家这种高门大户，那些污秽淫亵之事也多，只是瞒得很好而已。枕菊被西府里一个老头看中，要讨了她去，我承诺帮她求情，让王芸放她出谢府，恢复自由之身。”
我又问道：“那你刚才给她的桃木佩——”
“信物，也是联络之物，有关事宜我已经交待过她了。”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王芸不会发现吗？”
他没有回答，回头道：“流觞公子有没有留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给你？”
我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皱眉道：“发什么呆？有的话就拿出来带在身上。”
“他的东西几乎都留给我了，你想干什么？”我疑惑着走到床边，打开床内侧的一方小暗格，拿出里面紫色玉笛。
玉笛依旧，玲珑华润，入手清凉，可是伴它的人，却不见了踪迹。
是物无情，还是人无情呢？
“好了，走，去杏花酒坊看看。”他看见这支笛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将纸叠好塞入袖中，拉起我又急急往外赶去。
“杏花酒坊？你等等……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呀……”我被他拖着，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
“关系到你那位流觞公子的下落，到了我再跟你解释。”他头也未回，依旧直直往前赶。
路过前院正厅门口的时候，他忽又顿住了脚步，我疑惑道：“怎么了？”
他放开我，回头笑了笑：“刚才好像没有吃饱，还是先吃饭吧！”说着大步走进去。
我呆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抬头望了望天，突然很想知道晴天霹雳到底是什么样子。
☆、杏花酒坊初遇疑
“王芸到底怎么动了？”我望着对面悠闲自得的风莫醉，终于忍不住问出憋了一路的话。
此刻我们是在杏花酒坊极其难见的所谓的“雅间”里，屋外和屋内其实就隔了一层布帘子，不过一般也没多少人会在这里附庸风雅非要单独饮酒。淡淡的杏花酒香飘溢在空气中，清新如三月烟雨，拂去了喧嚣尘芥，风莫醉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道：“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找过阿兴了，应该就是王芸的人，而且夏芷和杜砚妍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杜瑜儿同时去了青龙寺，只怕不是一般的巧合。”
我担忧道：“那我们现在才来找阿兴，是不是太晚了？”
“晚不晚，见过后才知道。”
说话间，帘子外面已立了一个人影，“客官，您的酒来了。”
“请进。”
帘子一掀，一个身形看来稍微有些瘦小的伙计便端着酒水进来了，他的面色有些发黄，却笑意满满，最难得的是那一双眼睛黑亮有神，颇为机灵，还带了一丝稚气。他将酒放下，笑呵呵地道：“客官慢用。”
风莫醉开口道：“小二哥辛苦了，听说你不是本地人？”
那伙计笑道：“是啊，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风莫醉道：“随便问问，在下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小二哥觉得这长安城怎么样？”
那伙计抓了抓头，笑道：“这个……还真不好说，小的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没少被人欺负，差点连命都丢了，不过这长安城虽有坏人，可好人也不少，而且还有神仙般的人物。”
“哦？神仙般的人物？既是神仙，又怎么会在人间？小二哥未免太言过其实了吧？”
那伙计有些激动，涨红了脸道：“我阿兴就算平日再口没遮拦也绝不会拿这个来胡说！公子如果不信，尽可以到长安街上去打听打听，这满街的人，有谁会不知谢家大公子的名声？”
风莫醉装出一副无知而惊讶的模样，问道：“你是说风华绝代的第一公子谢流觞？”
阿兴点点头，脸上呈现出别样的光彩：“我阿兴是个小伙计，不懂你们说的那些风华呀风采什么的，我只知道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风莫醉继续装疑惑道：“流觞公子的盛名在下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小二哥可知怎样才能见到他？”
阿兴黯然道：“晚了，没有人能再见到他了，公子他……三年前就已过世了。”
“怎么可能？”风莫醉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即又十分痛惜地叹道：“那小二哥可知流觞公子是因为什么才……”
我在一旁急得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他这样慢悠悠地套话要套到什么时候才能问出些有用的消息来。
阿兴却突然沉默了，神色古怪地打量着我二人，半天才道：“两位客官不是来喝酒的吧？”
要露馅了吗？我不自在地笑了笑：“小二哥何出此言？这里是酒家，我们自然是来喝酒的。”眼角却向风莫醉射出一丝鄙夷的余光，你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嘛！
阿兴道：“两位不用再遮遮掩掩了，阿兴还没笨到那种地步。”
我稳住情绪看向风莫醉，却见他没有丝毫惊慌的模样，反而闲闲笑了：“看来你倒还有几分眼色，很好，我也可以放心问了。”
我差点没喷出一口酒，他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果然，阿兴脸上的笑意半分不剩，道：“客官若是想打听什么，还请别处去，我是拼了性命绝不会出卖流觞公子的。”
风莫醉冲我扬了扬眉，嬉皮笑脸道：“哎——碧笺笺碧姑娘，有人怀疑你对流觞公子居心不良呢！在这种关键时刻，你是不是该展示一下你的绵绵深情呢？”
我没有搭理他，对阿兴道：“你真不肯说？”
阿兴面色冷冷，紧抿着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我稍稍有些动容，起身打量着他，淡淡道：“你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守口如瓶吗？”
阿兴微微一愕，转眼盯着我。
我接着道：“不久前是不是也有人向你打听过流觞公子的事？”
他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回答，又问道：“你跟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我对谁都是这句话。”
我有些怀疑，“你如果什么都没说，他们会轻易放过你？”
他自己似乎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道：“也许他们只是好奇。”
我望向风莫醉，用眼神询问他这些话的可信度。
风莫醉不紧不慢地饮了一杯酒，起身行至我身畔，对阿兴道：“如果我们对流觞公子并没有恶意呢？”阿兴默然看着他，显然是不信。
风莫醉又将我往前推了推，道：“这位可是流觞公子的夫人，你不信我总该信她吧？”
阿兴惊诧地望着我：“你……你是公子的夫人？”随后又摇了摇头，“不对，我只听说公子曾经定亲，但并没有成婚，你们休想骗我！”
“哦——”风莫醉揶揄地看了看我，小声道，“原来并未成婚啊，碧姑娘，你也忒不矜持了点吧！”
我横了他一眼，对阿兴道：“我跟他成亲时，没有惊动外人。”
阿兴似乎还不信，刚要开口，忽地瞥到我腰间的紫笛，惊道：“那是流觞公子的笛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心中窃喜，和风莫醉对视一眼，“你既认识这笛子，总该相信我们的话了吧？”
孰料阿兴以异样的眼神细细打量了我半天，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我被他盯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刚想开口询问，他却忽地抬头惊道：“你姓碧？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你是那个在‘落意居’跳舞的女子，公子还亲自为你吹曲来着！”
我怔了怔，半晌道：“你怎么知道？”
五年前，落意居中一场盛会，集尽佳酿，迷醉三日，更有流觞公子横笛一曲，碧氏女子应曲而舞，盛况空前。据说那一次过后，我碧笺笺一无是处的名声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反，流觞也因此取笑了我半天。只不过，参加那场盛会的大多都是当时的风流才俊，他一个小伙计怎么会认出我？
阿兴的面上隐约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道：“我……我是听阿昌说的，那次盛会落意居广收长安城各处美酒，他去送这杏花酒的时候，刚好远远看见了，这事他都讲过很多回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原来流觞公子喜欢的人就是你啊！阿昌说你的舞真的很好看呢！”
我尴尬地笑笑：“你既然听说过我，就也该知道我别的名声吧？”
阿兴愤愤道：“这长安城里的流言蜚语有几句是真的？姑娘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阿兴只知道，流觞公子喜欢的人，一定也是很好的。”
这真是一个很纯粹的孩子呢！爱憎如此简单，没有半分犹豫怀疑，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简单纯粹的心思呢？也不知流觞当年到底怎么帮了他一下，他竟能铭记到如此地步。我不由添了几分好感，笑道：“多谢你了，阿兴，现在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也该放心说实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