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恩，甘香如兰，幽而不洌。倒是与一般的雨前龙井不同。”康熙看着清离眼中充满了兴味。
清离一凛答道：“外公常说额娘是茶中高手，可惜额娘走的早清离也无缘向额娘学习，只好记住额娘说的‘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作为谨言。这龙井是清离遣人去采摘的清明雨前的茶叶，后又做了一点加工自是与一般的雨前龙井不同。”
“你额娘……”康熙端茶的手有些颤抖，她知道对额娘的亏欠是康熙心中永远的伤，但却是她在这宫里的保命符。“清离越来越像你额娘了，如她一般可心，灵慧。”
几位阿哥一时也无语，一时间又进入了平静，耀眼的海棠随风洒落仿若柳絮翩翩。清离抱起琵琶弹起那幽怨的曲调，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故事，今天她想要把它唱出来，为了死去的额娘、出家的阿玛和活着的裕亲王以及她的以后。我是卑劣的吧，用一个女人心酸的爱情来完成我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那个女人还是我的额娘。可我知道我不仅仅是郭络罗.清离，我还有着一个现代女孩子的全部思想和爱恋，我爱着八哥。所以无论是什么卑鄙的事，我都必须去做。
本以为明亮亮青锋闪光
却原来冷飕飕铁铸心肠
本以为爱绵绵剑名鸳鸯
却原来恨切切劈对分双
可叹此剑无双耳
且把流言当真相
可叹此剑无慧眼
不识清白与肮脏
可叹此剑好无知
不知污浊地也有芳草香
痴情待君已十年
君果冷面冷心肠
还你宝剑传代去
还我清白留芬芳
还我清白留芬芳
把戏文改成了曲子，只有康熙和她是明白其中的真意的，现在《红楼》还未写自然他们是不知道这个故事的。调子还未完，康熙就推翻了茶桌站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如猛兽一般，深深地一眼之后就甩袖离去。清离想此刻能平静他汹涌的心的一定是裕亲王，他会出宫的吧。
看见康熙异常的反应唯有胤禛依旧一脸的平静，清离想他一定是天生的冷血动物吧,暗暗的为他的反应生气，已至忘了注意其他几位阿哥的表情了。太子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大阿哥和胤祉安慰了她几句被她搪塞走了。只剩下的胤禛站在一开始的位置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光看着她，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看懂过他的眼神。尽管在宫里的这两年清离和他的接触是除了老九、老十之外最多的，她也从未明白过他的想法。
“四阿哥还不走。”每一次看见他都会让她想起多年后八哥的凄惨，她无法对着她的仇人巧笑嫣然即使是演戏。
“能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
“刚才你唱的歌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四阿哥还是去问博学多才的胤祉的好。还不走，我可不欢迎外人。”在也不看他，清离直接进了里屋，吩咐婵娟去打听皇上的去向后就退了外面的袍子着一了件单薄些的褂子，倒在床上看起了从宫外捎来的洪昇的《长生殿》。满篇的古文和繁体字至今仍然让她不习惯，好在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没什么要求。
她是看不上唐玄宗的，那样的帝王怎配得上国艳牡丹杨玉环呢，也难怪贵妃最后只落得个缢死马嵬坡的下场。以为找到了世上最美好的男子其实杨玉环看见的不过是那个男子为她营造的一个虚无的梦而已，他李隆基给不起杨玉环单纯的爱情只是个历史下的懦夫把所有的罪过都归到了女人身上。所谓红颜祸水，难道美丽的女人就真的是亡国的鸠毒？越看心里越觉得窝火索性把书扔在一边起身准备赏花，走到门边却又看见了他本想回到屋里，又不甘心让他占去了这满园的花色就气冲冲的走到他躺着的贵妃榻边大呵道：“起来，这是我的，你不许躺。”说这话完连她自己都觉得像个孩子在撒娇，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哈哈，格格这话可错了，这天下都是我爱新觉罗家的这区区一方木塌爷还不能躺啊。”他闭着眼睛对清离的愤怒漠视不理。
“四阿哥没看过书吗，圣人都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见皇家只是为了服务百姓的，你反倒鱼肉起百姓了。”
胤禛猛的坐起低低的笑起来，“格格身上流的不也是爱新觉罗家的血吗？”
“但我也是天下百姓的其中之一。”
“哼，清离格格倒是好口才。”胤禛脸一下就黑了，说话的口气也越发的阴沉，像是冬日的冷风令人寒颤颤的。他也不再言语立即就大步的离去，清离看看时辰差不多姑妈该遣人来了，就让小圆子把木塌搬到一边隐蔽处劈了送到御膳房烧了。吃着小点心等着姑妈的人，果不其然一刻钟不到秋雪就来了。
“奴婢给格格请安。”
她遣退了所有的人才轻声的说道：“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只管告诉姑妈一个字即可，接下来就看天愿不愿帮我们了。”拉过秋雪在她手心用手指写下了一个‘病’字。
“格格，主子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格格。”秋雪把一块金黄色的令牌递给她又道，“主子还吩咐说格格尽管正当的出去，有了事只管说是主子的意思。”
出宫的令牌，姑妈还真是有心，她也只是随口一说。此刻心里满满的甜蜜，在这里她所感受到的是幸福的虽然没了母亲却有如娘一般的姑妈疼着她，还有安亲王的一家的舅舅们。
“我知道了，香杳把先留的点心让秋雪带回去。好好照顾姑妈，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格格，奴婢回了。”
“恩。”秋雪的阿玛是宫里的包衣，生下来就是宫里的奴才也经常受到其他的老嬷嬷和丫鬟的欺负，是宜妃见她可怜把她调到了延禧宫，一晃都有十年了。原来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如今延禧宫的大丫鬟，花一般的年华就这样流逝在了这个华丽的囚笼里了。记得第一进宫看见那个躲在廊庑后的她，干净的眼目里满是忧伤。清离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眼而见的清透，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的干净，也许是她的心一直都是清净的吧。而自己，已在皇宫中深陷，注定无法脱离。
天边的夕阳如染了血的明珠，徐徐的消失在尽头。
昏鸦尽，
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
轻风吹到胆瓶梅。
心字已成灰。
“格格，皇上去了裕亲王府。下午宜主子突然腹痛，宣太医看了说是中毒，皇上也急忙从王府赶了回来，现在正在延禧宫宜主子那。”香杳在门外说。
“我知道了。”立在他的画像前，任那浓重的悲伤如潮汐一样袭来，永不知停息。不可能的时候明明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呼吸着和他相同的空气远远地守望着他。现在她又贪心的希望能够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粉身碎骨。即使可以画出一模一样的脸，也代替不了内心空洞的苍凉。八哥，你知道吗，我好想好想和你站在一起，一起看云卷云舒花落花开。“哈，哈，哈，哈。可是你是不懂的，我有多么的……多么的”想要靠近你。
“去一趟延禧宫吧。”关上书房的门扫了一眼香杳低垂的眼眸，收起她低落的心情缓缓向延禧宫走去。我不要就这样被命运所淹没，我的命运要由我来掌控。
庄严地延禧宫透着它骨子里的艳丽，就如宜妃一样在端庄之下有着神秘的美丽，这种美丽是随着年龄越发的凸显出来，像是香醇的酒需要时间来酝酿。
走进了延禧宫的主殿就听见了刺耳的太监通传的声音，拉的长长的调子像是被撕破的锦缎。“清离格格到。”
她站在离门几步远处，看着屋内和谐的郎情妾意记忆仿佛是被拉回了十年前的那个下着绵绵细雨的夜晚。她已经不记得那时康熙离开时的表情，只是他衣摆那抹明丽的红深深地扎在了她的心上十年都挥之不去。康熙走后额娘绝望的脸和阿玛痛苦的眼睑就像是一个梦魇纠缠着她，以及她最后泣血的琴音伴着丝丝的细雨消散在沉寂的夜里。那一夜郭络罗.清离就是一个人了没有额娘没有阿玛也没有自己，小小的她看着明尚这个她叫做阿玛的男人用剑斩断了青丝，于袅袅的浓烟中走向古刹的沉重佛门，那样的决绝，似乎那个女人的离开就是他生命的终结。太沉重的爱情让他连跟她一起离去的勇气都没有，他只想用最决然的方式来证明他对爱情的忠贞。出家，是啊，只有看不破的人才会用逃避尘缘的办法去怀恋红尘。
“念儿来了啊，快到姑妈这里来。”念是她的乳名，是一个痴情的女人对一个帝王无尽的怀念亦或者是爱念。她不知道当康熙听见这个名字时是否会记起她，可是清离知道像她一样的女人在这深宫之中太多了，谁也不知道谁会是最后一个。此刻她突然不想再走近去，去到里康熙那么近的位置，她怕那些对他怨恨会淹没了她本来的目的。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宜妃伸来的手一如很多年前，也是这样温柔美丽的她向年幼的她伸着手，说你还有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