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傍晚，钱老太太来看孙女，看到床头柜上王曼凤买的一堆水果。
“他妈妈不像难说话的人。”钱老太太拿过一个苹果削起来，盯着手上的刀对慕容萱说道。
“奶奶，每当看到别人妈妈的时候，我总在想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在的时候也从来没和我好好说过话。”
“……”钱老太太没有说话，低头慢慢削着苹果。慕容苓做她儿媳十几年，来家里的日子不超过一巴掌，每次来坐坐就走，孙女有保姆带着，她想看也没的看，婆媳关系实在冷淡。说实话，慕容苓既不是好媳妇也不是好母亲。
“我经常在想，她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就没有想想我吗？把我一个人丢下，太狠心了。”
“萱萱，人要想开些。”钱老太太劝道。
慕容萱极少提到母亲，这样的抱怨也是极少有的。父母离她而去之后，她的时间都用来适应不熟悉的生活环境，住的地方变了，学校变了，相处的人变了，她忙得没有多余精力伤怀感叹。她也清楚自己不再拥有支配这个世界的权力，她要收起情绪，用平淡对付重重困顿。
当看到王曼凤的时候，慕容萱压抑多年的渴望迸发而出，她多想扑到王曼凤的怀里大哭一场，多想喊一声妈妈，想得到母亲般的拥抱抚摸和安慰，那些慕容苓亏欠她的。但慕容萱又发现，她的身体已经无动于衷了，尽管脑中的那些呼唤再强烈，她的身体始终不回应。她害怕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对亲情产生了抗体，那些都是橱窗里漂亮的陈列，她只能站着橱窗外驻足观赏，渴望也好羡慕也罢，她不能永远站在橱窗前不走。
“奶奶，我早就想开了。”慕容萱喃喃低语。
“萱萱，你喜欢他吗？要是喜欢奶奶不会反对你们。”钱老太太看着孙女郁郁寡欢的样子，这副模样如同当年孙女刚回到自己身边时一样。王曼凤意外到访打消了她的顾虑，那人看上去不像是刁难儿媳的婆婆，要是孙女能有这样的婆婆疼爱，至少可以弥补孙女内心的缺憾。
她当然是喜欢的，因为太喜欢才会徘徊不前，美好的东西是不是只能远观，慕容萱害怕拿到手上的时候就会如同水泡一样易碎破裂。
钱老太太陪了孙女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便收拾好保温瓶回家去了。慕容萱把钱老太太送到电梯口，钱老太太上了电梯后她才转身往病房走。夜晚的病房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轻轻的交谈声。
慢悠悠晃到病房门口，抬眼，他就站在病房门口的走廊上，慕容萱停下脚步，没有力气再向前走出一步。
关林进病房的时候，病床上空荡荡的，隔壁病床的人说她送奶奶去了，于是，他来到门口等她。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披着一件毛衣外套，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才二天不见好像又瘦了一大圈，眼睛空洞的像不见底的深渊。
下午，在办公室他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告诉他，她病了，得了急性肺炎，现在市中医住院。他一言不发挂断母亲的电话，心中的气恼如同击打在棉花上有去无回。
最让关林不平的是，他连恨她的力气都没有。
爷爷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让她一下缩了回去。那天她走后，他站在客厅中央瞪着老爷子，老爷子胸有成竹地回视着他，如同以往指点着他攻城略地一般。
关林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想顾及了，沉着脸掉头走出老宅，这两日来，除了正常的工作汇报，关林和关常雄爷孙俩半个字的交流都没有。秘书们都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微妙，聚在一起时便讨论董事长和总经理之间可能发生的矛盾。
下班时间早就过了，关林坐在椅子上懒得动弹，他想去看她，可又气她。
天色完全沉下来的时候，关林坐不住了。没有白天繁忙的掩饰，夜幕下的人都是孤独的，仿佛他和她。过去他享受这份下班后的孤独，可现在他想到一首摇滚歌曲，《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大家应该互相微笑
搂搂抱抱这样就好
我喜欢鲜花城市里应该有鲜花
即使被人摘掉鲜花也应该长出来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大家应该相互交好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生命象鲜花一样绽开
我们不能让自己枯萎
……
印象中的旋律响起的时候，关林站了起来，拿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流线型的车身从美达大厦地下停车场飞快地窜出，车子像是被设定好了路线，不容关林去改变。等车停到医院停车场的时候，关林自嘲地笑，他挣扎了一个晚上完全是白费，终究还是到了这里。
49、第四十九章 ...
49
“听说你病了，好点了没？”关林走到距离慕容萱一步之遥的地方时问。
慕容萱点点头，不敢抬眼去看他。
“现在还会有人烧成肺炎，真是少见。”关林嘲弄地说。看到她一副逃避退缩的样子，关林又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想说的安慰话，转眼变成嘲讽。
慕容萱想，天之骄子的他被自己涮了，一定是对她恨之入骨，撇撇唇角，更不敢说话了。
“你就没话好说吗？连看都懒得看我？”关林走上前一步，胸膛差点顶上慕容萱的鼻尖。慕容萱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被关林一把抓住肩头。慕容萱抬起头，一双瞳仁剪秋水，关林顿时失去了方才的气势。
“谢谢你来看我。”慕容萱轻声说道。
“我不想听这个。”
“对不起。”
“我下班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就等来你这两句，慕容萱，你真不愧姓慕容的。”关林捏紧慕容萱的肩头。
“那你赶紧回家吧，饿肚子不好。”慕容萱连忙说道。轻轻蹙眉，这都几点了还没吃饭，弄出胃病怎么办。
“你这是关心我还是赶我走。”关林微微笑了一下，至少她不是无动于衷。
“谢谢你来看我，不过，为了我饿坏身体不值得。”
关林暗暗叹息，女人是不是都特别擅长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既然还担心我的身体，陪我吃顿饭。”
关林拖着慕容萱往走廊另一头电梯厅走去，等电梯的时候脱下自己的外套围巾给她穿戴好，“一会儿送你回来。”关林见慕容萱瞪着他，说道。
关林开着车没跑多远，找了家看上去幽静的饭店停了下来，迎宾员看见慕容萱一身奇怪的打扮，不禁多看了几眼。小包间里，空调开得足足的，房间温度上来后，关林才准慕容萱脱去外套和围巾。
点餐的时候，关林特意要了一盅银耳炖雪梨，自己点了一荤一素一个汤。银耳炖雪梨上来后，关林打开盖子，对慕容萱说，“喝吧，润肺止咳。”
慕容萱望着冒热气的盅钵，“我吃过了。”
“这又不占肚子，对身体好，快喝。”关林拿出总经理的气势，命令道。
慕容萱只好老老实实拿起勺子喝起来，关林这才满意地开始吃饭。喝到快要见底的时候，慕容萱放下勺子，“中午伯母来看过我，替我谢谢她。”
“我妈说什么了？”关林问道。
“什么也没说，我以为她会怪我骗她，可她一个字都没提。”
“我妈很喜欢你，我爸也不会反对我们，所以我不知道你怕什么。”关林放下碗筷，盯着慕容萱说道。
“我问了伯母一个问题，我问她幸福吗？伯母说她幸福，可我看到她眼里有一丝挣扎，要融入一个不欢迎自己的家庭要花多少时间？你父母有个好结局，而我父母呢？”慕容萱苦笑了一下，答应不言而明，她的父母现在分隔两地躺在冰冷的地下。“我从小看着他们争吵，冷战，甚至动刀。关林，勇气不是谁都有的。当你看到血不断地从一个人身上涌出的时候，什么勇气都没了，只剩下了害怕。”
“你为什么总是往坏处想？不能往好的地方想想吗？我真怀念那个说要和我谈一年恋爱的慕容萱，那个慕容萱哪儿去了？”关林问道。
慕容萱的手紧紧捏住衣角，那个慕容萱要的只是365天而不是永远。
“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火车会不会出轨，飞机会不会掉下来，都说2012是世界末日，可我们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为那些谁都不知道也不一定发生的事烦恼？”关林重重地说。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不后悔吗？”关林又问。
慕容萱被关林说的哑口无言，假如明天世界末日真的来临，她一定会因为没和他抱在一起迎接而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