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喝吧，医生让你多喝水，多吃水果，注意休息，三四天就能回家了。”
慕容萱接过杯子慢慢喝起来，一场高烧好像把昨晚的不快都烧没了，只剩下全身无力的疲累。
晚饭，钱老太太和慕容萱吃的是医院供应的病房餐，一盆照得见人影的白粥，一点榨菜，两个馒头。
“这医院的饭真不能吃。”钱老太太一边吃一边嘀咕，“没病都吃出病来了，明天我给你做好了送来。”
“奶奶，不用了，挺好的，几天就回家了，你别来回跑。”
“我在家也是闲着。”钱老太太是想好就要做的人，哪儿听得进孙女的话。
夜晚，一病房的人都睡了，慕容萱躺在病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瞪大眼望着黑沉沉的病房。她极少来医院，感冒发烧随便在药房买点药自己治。对医院最深刻的记忆，是那年送血淋淋的父亲进急救室，没等父亲从里面出来，她就被警察带回了警察局协助调查。她是后来才知道，父亲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一直等在外面的奶奶该是怎样的心情。父亲再可恶，罪不该死啊！
慕容萱闭上眼睛，想赶走血腥的记忆。
医院的清晨非常忙碌，病人和家属都要梳洗，量体温，病号饭也来得很早，吃完就是医生来查房。慕容萱躺在病床上，独自等待医生的到来，钱老太太要到中午才能过来。
一个年轻的医生来到她的病床前，“慕容萱，咳嗽吗？”
慕容萱点点头，医生走到她跟前，听诊器在她身上游移，冰冰凉的。
“就你一个人？”医生问，慕容萱还是不说话地点点头。
“没人管好，都生病了我才有饭吃。”医生在病历上写着查房记录，边装作无意地说。
慕容萱偷偷笑了一下，想必这位就是昨天被奶奶呛了的医生。慕容萱还有些低烧，医生又开了消炎药、退烧药，慕容萱不敢睡，眼睛一直盯着悬在上方的药水袋。
钱老太太从菜场买菜回来，打算回家炖鸽子汤中午给慕容萱送去。汤在砂锅里噗吐噗吐开锅的时候，门铃响了。钱老太太连忙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打扮精致的妇人。
“你找哪位？”钱老太太问，奇怪地看着对她哂笑的妇人。
“请问是慕容萱的家吗？”妇人轻声问。
“是啊！”钱老太太点头。“请问你是哪位？找我家萱萱什么事？”
“您一定是慕容萱的奶奶吧。”王曼凤知道找对了地方，“我是关林的妈妈，奶奶，慕容萱在家吗？我想找她谈谈。”
钱老太太吃了一惊，不是家里人反对吗？孙女也认命了，怎么还会找上门来，疑惑中她让开身子，让王曼凤进门。
钱老太太关上门板，“恐怕让你白跑了，萱萱不在家。”
“不在家？”王曼凤有些失望，边说着边四处打量了一番。房子很老旧，没有像样的装饰和家具，但收拾的非常整齐干净。
钱老太太端出一杯茶水，放在王曼凤的面前，“坐，喝杯茶，不是什么好茶叶。”
王曼凤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好几口后才放下，钱老太太的戒心顿时失了三分。
“奶奶，萱萱什么时候回来？”王曼凤问道。
“她这几天都不在家。”钱老太太犹豫要不要把慕容萱住院的事情告诉对方。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您别担心，我只是想找她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你们不是反对吗？萱萱也没死缠着他，连工作都辞了。”
“奶奶，我没有反对他们两个，我是想成全两个孩子才来的。”
“……”
慕容萱半闭着眼背对门侧躺在病床上，感觉有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却不是熟悉的属于奶奶的节奏，她睁开眼微微转过头去看。
“怎么病了？”王曼凤问道。
慕容萱愣住了，面前的妇人脸上带着母亲般的温暖微笑，她的喉咙发紧，鼻子发酸。
想哭……
48、第四十八章 ...
48
王曼凤放下保温桶和水果，保温桶里是钱老太太给孙女准备的中饭，水果是王曼凤在医院外水果摊买的。
王曼凤拧开保温桶，把上面的隔层一一取出摆放好，保温桶的最下方是鸽子汤，王曼凤倒了一碗出来。
“先喝点儿汤，奶奶熬的。”王曼凤将碗捧到慕容萱的跟前。
“谢谢。”慕容萱接过碗，慢慢喝着，不时抬起眼皮看看王曼凤。
“我刚才去你家，知道你病了，顺便把奶奶做的午饭带过来。”王曼凤缓缓解开慕容萱心中的疑问。
慕容萱默默地喝汤，喝下一碗汤，吃完王曼凤带来的午饭，吃饱才有力气思考，才有精神和关林母亲谈话，她绝对不是为了给自己送午饭才来的。
慕容萱吃完午饭，和王曼凤两人离开人声嘈杂的病房，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医院的中央是个暖房，隔着巨大的幕墙可以看见高大的植物，人工水池里红鲤游来摆去。
“我认识关林爸爸的时候不知道他家的情况，如果知道我会考虑一下。”王曼凤坐下后，对着从树叶中透出的亮光说道。慕容萱被她的开头吸引住了，转头看着王曼凤的侧脸。她的眼角有几道鱼尾纹，可丝毫不影响她独特的气质，她的美并非艳压群芳般的，只是很自然地吸引别人的目光。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我家是教育世家，有点读书人的臭脾气。”王曼凤说到这里，浅浅一笑。“我父亲提出了一个要求，要他不许从商才能同意我们的婚事。对于长子的他来说谈何容易，关林爷爷更是气得不轻。”
王曼凤慢慢转过脸来，凝视着慕容萱，“所以，萱萱，不要怨爷爷，他是太失落了才会那样。”
“他对关林爸爸抱有很大的期望，满心以为儿子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可关林爸爸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父亲的条件，放弃家族事业从事教育。我和他爸爸挺对不起那孩子的，爷爷要我们交出关林的教育权，我们同意了，从小便离开我们和爷爷一起住。爷爷很严苛，要达到他的要求很不容易。爷爷反对你们，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明白吗？”
慕容萱没有回答，甚至面无表情，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已经下了决心，不想摇摆不定。
“你喜欢我儿子吗？”王曼凤见慕容萱不说话，问道。
慕容萱还是不说话，一切与喜欢不喜欢已经没有关系了。
王曼凤暗暗叹了口气，真是个死心眼的丫头，儿子算是碰上铁板了。
“可我看得出来，关林很喜欢你，你那天走了之后，他一句话也不和爷爷说了。我儿子做事向来有十足的把握，这次完全被打击了自信心。”想到儿子黯淡的眼神，王曼凤不免心疼。
“伯母，我想问您一句，您幸福吗？我听说爷爷并不喜欢您。”慕容萱突然说了一句。
王曼凤的唇边闪过瞬间的苦笑，然后又被欣慰的笑所代替。“我很幸福，我知道你的意思。想要融入一个和你成长背景完全不相同的家庭很难，特别是我，爷爷一直对我有偏见，认为是我才让他儿子违背他的意愿。小叔和小姑也都不好相处，我要记住家里每个人的生日，兴趣爱好，饮食习惯。即便这样，关林姑姑还总是不满意。刚结婚的那几年我真的有些受不了，可好在关林爸爸支持我。”
“萱萱，我觉得，只要你和关林一条心，没有什么关是闯不过去的，就像我和他爸爸。”
慕容萱相信王曼凤说的都是真的，她很幸福，有爱她的丈夫，有尊重她的儿子，更重要的是一个不可小视的娘家。自己又有什么呢？慕容家现在官司缠身丑闻不断，自己也被卷入其中。
“那天我也说了，关林和我只是一场协议，我为了钱帮他解决麻烦。”慕容萱拉紧身上的外套，赶走心头的寒气。
“关林什么都告诉我了，他很懊悔一开始的愚蠢，他没给过你钱，你们之间也从没谈过钱。萱萱，我儿子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不然他不会和我说这些。”
慕容萱的喉咙哽住了，没想到他对父母如此坦白，也羡慕他有可以对话的好父母，而她什么都没有。父母关系恶化之前，吴岱山还会搂搂她，和她说一两句笑话，有了外遇之后便三天连头不回家，母亲是自打她出生就很少抱她。
关常雄有一点说的很对，他和她的差别真的是太大了，他享受人世的美好快乐，而她看尽世间的险恶忧愁。他有勇气接受一切改变，她却只能懦弱地躲在属于自己黑暗的角落动也不敢动。
“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错过就真的错过了，你好好养病，我先回去了。”见一下也说服不了慕容萱，王曼凤起身告辞，这孩子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
王曼凤走了，慕容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谁来告诉她，处于人生十字路口的时候，该朝左还是朝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