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一具……是皇后沈歆兰的;还有一具……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后宫的敬王爷的。
如我所想,完颜敬又想进宫逼着兰皇后就范,而那个女人……不堪重负,和仇人同归于尽。
这是最好的解释。
☆、【完结篇】若有清风(2)
沈云独和完颜亮为此沉默了好久——
完颜亮执意留下兰皇后的骨灰,生要霸占!死也要霸占!为此兄弟俩又是意见不合的争执,男人一气之下,再有没有牵挂的带上我和孩子回到最初相识的地方。
沉寂的心,冷却的念想又来了。
他急不可耐,抱着孩子就往清风堂的铺面过去——
唐庆悄悄凑过来,问我:“是……兰皇后吗?”
我笑:“是。”
少雅能从火中涅磐重生,兰皇后也可以——苦了一辈子,上苍对众生还是平等的。
我们抱着孩子过去,堂上的妇人正在掩面哭着,落下的丝绢,我看到了她倾城绝色的脸上……也有了一块伤疤,是被火灼烧出来的印痕。
妇人擦着眼泪,抬脸看到了我们——
“皇后娘娘……”阿木才唤出口,冷不防被唐庆踹一脚,“笨,招狼来杀了我们吗?你沈大哥的娘,应该、应该喊……”喊什么称呼呢,唐庆一下子也闷了。
“喊一声伯母嘛。”我走近她,盯着女人脸颊的伤口看了看——
兰皇后自己捂了捂……和我的条件发射一样,美了一辈子,忽然人人羡慕的容貌没了,一点点的瑕疵都变成了心虚自卑。
“没、没事的……是宫里那会儿的大火……”女人解释着,她慢慢习惯、慢慢放下手正脸面对我,不是像少雅那样沉重的伤痕,是浅浅的有点痕迹,偏巧掩盖了光彩照人的美貌,“这样也好……跟了自己半辈子的负累,我不用怕自己的美貌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了。”
“嗯……”我应着,这样的结局挺好,只是……谁把你从深宫里弄出来的?
皇后婆婆盯着我怀里蠕动的小家伙,她算着日子也是。
“红锦生了……来,我抱抱。”
我把孩子挪给她:“是个男孩,叫遵儿。”
云独做王爷那会儿的称号,男人说……也算感激当年老遵王对他的养育之恩,没有那位好心的老人家,他未必能在乱世里活下来。
妇人抱着沉甸甸的小孙子,她忍不住抹着激动的泪水:“好……都好……都是好孩子……”
大人们的动静,吵到了睡着的孩子,溪儿揉着眼睛醒来,眨眼看到熟悉的人,她晃着腿儿要下地!唯有沈云独怀里的娅娅最大牌,揉揉眼睛翻个身子滚她爹的怀里再睡。
☆、【完结篇】若有清风(3)
“这下可好,一家团聚。”
听着刚劲有力的男声,还带着丝丝的柔意——
唐庆回头看,她不认得我;阿木顺势看看说话的那位:倚着墙,穿着素装……这眉目里的意气风发还存在。他惊讶一下,手里沉甸甸的包袱砸到了自己腿上!
“啊啊啊——”痛得他蹦蹦跳跳!
“他谁啊?笨木头!拿点东西都能砸到自己的腿!”唐庆怜惜的凑过去察看。
我怔了半晌,那位……鬓角有一丝白发的熟人走近,脸上露着好多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温柔笑脸,在我面前,不顾外头围观的左邻右舍,他微微颔首,唇在动:“给……郡主请安。”
“亚维……将军……”我的声音嘶哑,没想到……你也在。
他憨憨的笑:“不是那样的身份了,朝中那些事……和世子有关的武将都被削了职位,这不……退到巷子里做个闲散的人。”
我眨眨眼,回手指了指抱孩子,和溪儿相好的婆婆大人:“和……她在一起住?”
亚维将军的老脸一下子蒙住红彤彤的脸色,好似年轻人的情窦初开。
他晃手、拼命晃手:“没!没有……只是帮着夫人做一些琐碎的事情……”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看不下去,帮忙敲边儿:“有的有的!帮忙洗衣,帮忙拖地——还帮忙挑水做饭。”
“去——说什么话呢!”
中年男子威吓力十足,把起哄的乡亲们闹得一阵唏嘘笑闹。
我道:“没事啊,你情我愿,我婆婆这里刚好少个贴心的男人照顾,亚维叔是正人君子嘛。”
他跟了我爹小半辈子,又跟了谦王哥哥大半辈子,这会儿听我喊一声“叔”,亚维将军脸色苍白,“不不……您还是我的小主子,亚维怎么敢当……”
“我是个清风堂的大夫,不是什么主子,你也不是将军了,往后……就是一家人。”
亚维含笑不语,他道:“那个……是茂儿安排的,他还在附近腾出了两房屋子,一房是留给我的,一房……”他抬起眼,看向坐在那里揉脚丫的傻小子。
阿木呐呐的,指着自己:“我?我啊?送我屋子?”
“不仅是屋子,还有地契。说是给唐家的姑娘当嫁妆。”亚维将军素来和唐门有交情,他打量阿木身边的少女,“姑娘就是唐家的人吧?”
☆、【完结篇】若有清风(4)
唐庆懵了一下:她的堡主小叔公这么快就给她嫁妆?
羞涩着呢,一推手铲在阿木身上:“谁要嫁给这个笨蛋了!”
“唉唉唉唉……”痛了脚的人正在往后仰!
这么凶——谁娶你!
大好的清晨,清朗的笑声,质朴的左邻右舍客套得进屋,帮着我们收拾屋子,布置药堂——等了好久,当年那块裂开的牌匾又回到了原来的位子。
清风堂,药香、团圆——若清风。
我问起兰皇后:“谁送你回来的?亚维叔?还是……我那个做堡主的哥哥?”如果说是行事诡异的段绵爱,也不无可能。
细想想,好似都不现实……
皇后娘娘是在金国皇宫,固若金汤的地方,谅这几位武功再高——怎么进去?
兰皇后把一份厚厚的信笺交给了我。
妇人叹着:“是……国师。”
我看到了熟悉的笔迹——是贺子奚,贺子奚的笔迹,贺子奚做的……唯一的“好事”?
兰皇后退开了,她去院子里陪孩子们玩,小遵儿的笑声跟着姐姐们一起……
他们无忧无虑,和当年在这个院子里的少年少女一样。
我的手在抖,拆着属于贺子奚的字迹:
厚厚的好几页,展开了,都是空白的——又玩以前的那一套,橘子汁的沁香,在烛火的过滤下散了出来。
——
红锦:
当你念起这封信的时候,肯定是回到了大理,回到了我的家。
——
是他亲自送兰皇后回来的,亲眼所见清风堂修复的匾额,空荡荡的屋子里,空荡荡的药柜子,他能在药铺的石板台阶上看到香烛的痕迹,他回来,验证他心里不愿意承认的真相。
他没有尽孝,他忘了初衷,而他们当年救回来的小丫头,却在帮他完成一件又一件他遗忘的事情。
走在黎巷,有人认出他的容貌,有年长一些的人问起:你是不是贺子奚?那个贺嵘大夫的儿子——那个很久没有音讯的少年。
被他一口否认,他说他不是贺子奚。
他说清风堂的这间铺子,他留给一个女人了,用不了多久,这里的药铺会重新开启,扭转过往的时光,可惜……那个延绵“清风”的人不是他自己。
☆、【完结篇】若有清风(5)
上京会宁府,当朝臣们跟随皇族搬离这座宫殿,他还留于此,那是我和云独彻底离宫的盛夏时节,那座废弃的池塘里,荷叶重新焕发了墨绿,粉色,白色的嫩头荷花亭亭玉立在池中。
风过了摇曳——
他的宫奴却在池塘边上打捞一个宫婢的尸体。
几天几夜没有音讯,那个伴在自己身边的小雅不知了去向,守在自己身边时不知道那个人的珍贵,才几天的消失,他觉得整个人、整个心都不一样了。
烈日炎炎的午后,她的尸首浮起在荷塘里——
他临着荷塘站着,看那些她亲手栽种的荷花。
打捞起来的女尸,泡得变了型,皮肤浮出很恶心的凹凸,太监们捂着嘴都到别处去吐了,只有贺子奚一人,跪在那里,他扯起女人落水时手里抱着的小衣裳,是个女孩子的衣裳,是她每夜偷偷摸着的衣裳。
他是个大夫,他懂仵作的那一套——知道她在消失的那一夜,就进了这处美丽的荷塘。
一身的毒痛,她是忍不下那样的痛苦了。
贺子奚蹲下身,女人腰带上露出来的一个小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一年,这里的荷花开得灿烂,粉白相间在绿色的荷塘里。
——驸马,送给你的。
充满希冀的笑容。
他只道:不要。
——不要你的东西,因为,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取代红锦在他心里最完美的地位!
那个丑丫头陪他一起在院子里整理药材。
生涩动人的呼唤:子奚哥哥,给你的。
一眨眼,红锦被别人抢走了,还变得……那么漂亮……
那……本就是她的命吗?
亦如你一样……完颜少雅……
你的毒,谁给你的?你的脸——又是谁给你的?
——以为我不知吗?从你喊第一声“驸马”开始,我便知道你是谁,相伴的是你,始料未及,你竟然活着,给我……一点点赎罪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