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相守,只是短短的一年,那个扑在红锦怀里的孩子……我懂。
  信中,那个小小的锦囊掉了出来,粉白相间的嫩色,金色的娟秀着一个字。
  是大理的文字,是身为金国公主亲自绣下来的。
  少雅不识字,却因为一个男人,只懂这一生铭刻于心的名字!
  ——奚。
  ☆、【结局篇】宿命如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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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一年,金国的势力逐渐庞大。
  完颜亮在用他的手段来嘲笑我们这些隐居的人——他才是真正的王者,是傲视群雄的那位,站在高处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迦儿的宿命是杀戮,而他……完颜亮的宿命就是在皇权里不断争霸。
  我们呢,宁可做“懦夫”,归隐田间。
  遵儿一岁岁大起来,会走路,会简单的说话,溪儿最高兴了,终于可以有个小笨蛋陪她嗯嗯啊啊的说,娅娅经常坐着和遵儿玩,趁着爹娘不在的时候,经常掐遵儿白白胖胖的小脸。
  有一次是被云独看到,自己的亲闺女欺负他的宝贝儿子。
  娅娅却若无其事,拍了拍手,拉上溪儿帮我分药材——
  清风堂的药铺,经常有乡亲们来来往往,不只是看病,偶尔来我这里拿几帖子药材回家毒毒蛇虫鼠蚁,乡亲们夸赞我的药,比砒霜都厉害,毒一只,死一只。
  午后,我在小院里翻着晾晒的草药。
  前堂的病人有庆姑娘帮着把脉……呃,说错了,如今应该是木夫人,阿木经常来我们这里,亲如手足的自己人共同经营我们的小药铺,男人们觉得家里伙食不够,他们会带上弓弩去山里猎点野味回来。
  捣药的时候,有半刻的发呆,习惯性的把手边的药材往石臼里塞。
  沈云独恰好回来,他反手拉着我,叱道:“做什么?”
  “研药啊……”
  看看手里的草药,呆了片刻,竟是不知不觉把研毒的那一套又用上了——职业病呐!
  “最近都在想什么,总是魂不守舍。”一家之主帮我收拾脚边的碎叶子。
  我仰着头,嗅着院子迷醉的药香:“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就是从这个院子从那边的门出去的……”我指了指偏门被堵上的门扉,为了防止孩子们乱跑,那里的偏门堵得死死的。我道,“我从那里出去,去丢一些药渣子……怎么就碰上你这个喘着病发的帅男人了……”
  沈云独顺着我指的方向看。
  ☆、【结局篇】宿命如此(2)
  第一次的见面,那么尴尬……他说我若不是个丑女,早一手掐死我了,还能想到当初给他下药弄错的小姑娘会在多年之后成了他的枕边人,还给他生儿育女的。
  他冒着酸味,哼了一声:“你是在想,当年的贺子奚,怎么不是现在的贺子奚。”
  他住在别人的宅子里,有点寄人篱下的滋味。
  我冷嗤:“你也不是当年的你,那个高傲自大,还不懂退步的大男人——如今不也很乖很听话么?”我勾勾手指,男人凑过来等我吩咐,我笑着仰头啄他的唇——这里的滋味最甜。
  沈云独的眸光微颤……
  我说:“我确实在想贺子奚。”心里惦念着,“这些年,三两个月就会写信回来,我好像……有大半年没收到他的信了。”
  沈云独握上我的手,从心里透出来的颤动——
  “或许……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不似第一封信里的长篇哀苦,时常寄来的信,只告诉我,他安好。
  字里行间虽然还在逞强不说道歉,他其实想和我问安,再问问溪儿是不是也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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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淡了大半年的日子。
  男人们带着弓箭去山中打猎——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平静,我便没放在心上。唯一不同的,是女儿们闲着无趣,这几年黎巷前前后后她们跑了几千个来回,早把黎巷玩腻了。
  年纪大了一点,她们也想跟着大人们出城,去山里看看。
  我嘱咐阿木,打猎什么的让你的沈大哥去,你盯着孩子们,尤其看牢娅娅。
  这个丫头不说话,可骨子里腹黑着呢。
  动不动就出幺蛾子。
  阿木一个劲儿点头,说着好好好,离开家的那会儿,一手牵着娅娅,一手牵着溪儿。
  遵儿太小,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姐姐们去玩,撒着小屁股想去,可被他爹直接抱回来丢我身边。
  庆儿有了身孕,她有武功,伸手利落,这才发现凸起个肚子其实没那么麻烦,重东西照样搬,煎药熬药也不落下。
  她说:“你怀遵儿的时候我老说你当心肚子,你看看你把遵儿生那么壮士,我也要给姓木的生个大胖儿子,才不像娅娅那样弱不禁风的——”
  ☆、【结局篇】宿命如此(3)
  我歪脑袋:“有吗?”
  弱不禁风?形容娅娅?
  她只是不说话而已,娅娅古灵精怪的,不说话,妖怪点子特别多,前两天刚刚有谁家当娘的上门告状,说是我家女儿把她儿子坐在地上骑。
  不是乖乖的溪儿,而是装乖的娅娅。
  我把孩子拉到一边教训,数落娅娅不懂人情世故:骑男人也要找对人啊,要骑也骑个像你爹这样帅的,邻家的二狗子流鼻涕和挂面条那样,再骑那样的货,将来把你嫁给他!
  正在晚饭的一桌大人们个个瞪大眼睛,亚维叔手里的筷子夸张的掉地。
  ——原来,孩子是这样教育出来的;
  沈云独闷着头,好半晌笑不像笑,哼不像哼的。
  “娘——娘——娘——”遵儿一个人寂寞了,他挺着小肚子和肚脐下嫩嫩的“小弟弟”撞我的胳膊,不准忽视他,陪他说话陪他玩!
  “等一下,娘还要忙药材——”
  “别忙了,你带遵儿去伯母那里坐!顺路帮我看看给我家孩子的小衣裳做好了没有!”
  唐庆在台上开单子抓药,熟练的就像一个大夫。
  “留你一个人不会有事吧?”眼下轮到我担心她这位大肚婆——
  “能有什么事情?”七个月的肚子,看着让人颤巍巍的,别看我的小遵儿现在壮实,他生下来的那会儿,也是不足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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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庆嫌我太烦,直接轰走了人——
  遵儿要去婆婆那里,半百来的年纪,经历坎坷之后,兰皇后也有属于自己的归属,至少沈云独默许的,这双老两口互相照顾,让那些礼数和约束全部见鬼去吧!
  黎巷的小屋一间一间相隔,阿木和唐庆的住屋就在我们附近,而亚维叔的屋子也在这一路,几步之遥。
  屋前没人,我习惯性的踏了进去。
  后院里,他们有客人,是亚维叔军中的老朋友,那人哀哀一叹:“确定——那人也叫贺子奚。”
  我想开口的话,顿时哑了。
  贺子奚……这个敏感的名字。
  亚维叔叹着:“是他吗?我在找的那个孩子?”
  “听说也是来自大理的。”
  “金国的国师……他能坐上那么高的位子?”
  “高又怎样,下场那么凄惨。到不如是我等弄错了——”
  ☆、【结局篇】宿命如此(4)
  我身子一下子虚脱,抱着遵儿倚在墙垣:
  宁可,是我听错了。
  他不会再给你写信了,段红锦。
  贺子奚,那位固执又充满才气的国师,未能完成他的远大报复,朝中很多人对完颜亮的统治不满,贺子奚也在其中,面对一个曾经放火毁灭他家园的魔鬼,贺子奚固执的选择反抗——完颜亮容不下这样的反臣,再有才华又如何!他身边剩下的……只有贺子奚一个是“熟人”!
  贺子奚陪着他经历很多的事情……
  贺子奚一死,还有人会知道他作为小敬王时的那段“记忆”吗??
  遵儿从我怀里扭着下地,踏着不稳的脚步往院子里去,看到小孩子,亚维将军惊呼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我,看到我苍白的脸色隐在暗处。
  “红锦……”
  “我……都听到了。”
  他无从解释,一再抱怨:“这……独儿不许我们说的。”
  我心酸,笑不出:原来,云独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快半年了……”
  “他……葬在哪里?”
  在燕京吗?
  那个异国他乡——那个到了冬天就冷冰冰的地方?
  完颜亮那么狠毒的做作,一个贺子奚与他而言,就是杀给诸位有异心的大臣看的。知道真相的他们,始终不说关于贺子奚太悲剧的下场:
  身首异处,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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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波动的情绪过后,我答应亚维叔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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