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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无心
小殿下，小殿下……
和日在乾清宫周围到处找寻月染。乾清宫的下人看到他焦急的样子便知道这个小太监又被他主子戏弄了。和日为人老实，说的难听点就是木讷，而且很爱唠叨，月染最受不得他跟在后面，简直就像自己的尾巴，不过偶尔给他来点刺激倒不错，就像上次那一巴掌。有时候他会想，这个极品的太监，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天然的？
小殿下，你在哪里快出来吧，不要为难奴才了……和日都快哭出来了。他的手中拿着一双白色的小鞋，那正是月染的。月染喜欢赤脚的癖好是全乾清宫的人都知道的事，如今看小太监那个欲哭无泪的样子，肯定是因为坠月殿下又赤脚观光辰渊宫了。
月染手揉着膝盖，皱了皱眉，辛苦地爬上了那块巨石。
他又跑到那处湖水之畔了。他喜欢这湖水，清澄碧亮，在日光的照耀下像一块碧玉，周围的空气清新怡人，清凉舒爽。而坐在那块大石头上更是能一览全湖风光。而在夜间，湖面上倒映出的月亮是如此明亮，看着湖中的幻影，他似乎能够记起某些自己早已遗忘的东西。
夜潇雨远远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小不点坐在那块石头上，风扬起他漆黑顺直的长发，像一帘瀑布在风中飘摇，闪耀着灵动的光芒。
他记起五年前一个婴孩，坐在那块大石头上，身体小得几乎让人忽略。本以为只是月夜下的一个精灵，而他也没想过再见，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见到他。
笑着摇了摇头，他走过去。
又是一个人出来逛？他含笑问。
月染扭过头，看到了那个在书院文雅清润的少年。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前白衣如雪，声音温和的少年，与五年前月夜下那个少年重叠了起来。
就说他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原来是他。
看见那双无瑕的苍眸，夜潇雨微怔了一下，旋即恢复过来，微微一笑，也坐上了大石。
这里的视角能看见最美的风景。他说。
嗯。月染的声音清清甜甜，又仿若从空中虚无处飘渺而来的回音，空灵清寂。
接着就是沉静。
白衣少年只是看着前方，目光飘渺。一般沉静会让人觉得尴尬，然而这个少年却让自己很适意，心情宁静。
月染想那个就是大皇子吧，夜潇雨。真是与夜倾天相差太多了。老实说，他虽然对夜倾天的霸道不反感，但是却也不喜欢。他不喜欢被禁锢。比起那个皇帝，他更愿意和这类人交往。不过啊，还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夜倾天。难道这五年对他的影响就那么大么？
他辗转了多少个时空，每一个都不过是个过客，匆匆十六年，就像在梦境中轮回。他从来没有对谁动心过，也没有将谁放在心上。
他没有心，左胸那块地方，是空的。他的脉搏永远是一样的，不管高兴、悲伤，抑或健康还是生病，都不会变化，因为那是假的。
也正因人如此，他没有活着的实感，心底某一处，拒绝为他人动心，却也在期盼着什么。
夜倾天发现月染没有心的时候，是在他两岁之时。那时候，夜倾天虽然讶异，却没有其他表示。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这个冷血无情的帝王眼中看到了一丝伤痛。
那时候，月染并不知道，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即便他逃到世界的另一端，即便一个在天之极，一个在地之端，那个人，仍然能将他找到。
第22章 温柔
不知坐了多久，月染说：回去了。
白衣少年跳下了大石，却见孩子突然呻吟了一下，细长的细眉蹙了起来。
怎么了？
月染摇摇头。没事。
……
见那少年仍是看着他，不知为何眼里居然有着某种执着，他只好说：摔了一跤，膝盖破了。
夜潇雨让他继续坐着，撩起裤腿时，发现了染了大半的血渍，顿时皱眉，查看了他的膝盖。那白嫩嫩的腿上已是染了很多血，虽然血没有继续流，可以一眼就可看出不是简单的磨破皮，那娇嫩的膝盖处，连骨头都森森露了出来。
看了此种情景，夜潇雨只觉心分外疼痛。这孩子的忍耐力远不是凭外貌可以看出的。
忆及这孩子初临太学院的一次，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个神秘受宠的七殿下娇贵任性，他当时听了流言只是一笑置之，但是此时看到他受了伤却装作面不改色，其实那小脸已是一片苍白，嫣红的下唇被牙齿咬得苍白的样子，心里涌上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种伤对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自是小事，但是对于这么一个小孩来说，却是很严重的了。
尤其月染肌肤娇嫩无比，一点点用力就会留下印记，所以这伤看上去，也比实际的要重。
是不是磕到利物了？要不去我的住处吧。少年温和地提议，却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遵循他的话，生不起反对的意图。
嗯。月染乖乖地张开手臂，任由他将他轻柔地抱起。
这样的温柔，他不想抗拒。
他的怀抱没有夜倾天的宽厚，却也非常舒服，鼻尖是淡淡的兰香，没有夜倾天那样霸道地将自己的气息锁住他，让他感觉就像被关在囚室一样。有时候，他很怀疑自己的眼光，明明自己并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为何夜倾天却可以。
夜潇雨抱着怀中软软的身子，嘴角挑了些微的笑意，迈步向自己的宫殿。
夜潇雨的竹园很清雅，就像他的人一样。触眼所及皆是绿，身在竹林，像是在世外桃源，风一吹，会传来沙沙的轻响，温柔地落进人的心里。
这里很幽静，几乎看不见一个下人。不知是故意隐藏还是真的没有。
可惜这里终究是皇宫。即便有这一处清静之地，也终是被皇宫环绕着，走不出去。
像是困兽。
夜潇雨走进自己的寝殿，将他放到床上，拿来了药水和白布，替他轻轻揉了起来。
痛么？他抬起头轻柔地问。
月染摇头。
是有点痛，但还不是不可忍受。
为什么不说？
……？
看月染不懂的样子，夜潇雨再一次问：为什么那时候不说？
当时忘记了。小溪般清澄的声音回旋在夜潇雨的心里，却没由来一股心疼。
忘记么……
明明当时很痛的吧。
夜潇雨并没说破他的谎话，而是沉默地替他上药。
月染便无所事事地打量他的房间。房里装饰很简洁，完全没有多余无用的东西，唯一算得上是不实用的，便是挂在那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了。
夜潇雨的手很清凉，手指修长，温柔地替他上药。药水涂在膝盖上，凉凉的，辣辣的。他发现，除了扭伤，他的小脚底也有很多磨伤和磕伤。这孩子，走路原是不穿鞋的么。
看着少年蹲下为自己小心上药的样子，月染不自觉泛起一抹笑意。
……
动了动自己受伤的脚，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像馒头。
谢谢你，大皇兄。月染扬起脑袋笑着道，坐在床沿上摇晃着双脚。
夜潇雨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温言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这几天不宜多动，还有，你都不穿鞋的么？
月染耸肩，嘟嘴道：鞋子太讨厌了，束手束脚。
夜潇雨笑着摇头。这孩子，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窗外草色正浓，小鸟婉转啁鸣。轻风钻进窗棂，吹起小孩一头不加束缚的青丝，在额前飘摇，那双苍眸半眯着，意态安然。
皇弟。
嗯？
让皇兄为你画一幅画可好？
月染转头惊诧地看着他。好啊。我也想看看皇兄的墨宝。
夜潇雨刚讲他抱起，便听到外面通报：皇上驾到——
啥？
月染眨着眼睛看向寝殿外，这里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家伙怎么就忽然来了？
夜潇雨的身子一顿，抱着他往外面走。
竹园外，放着一座玄色雕着五爪金龙的轿子，王福正站在轿子外。
夜潇雨抱着月染来到轿子旁，屈膝：儿臣叩见父皇。
王福公公笑道：殿下多礼了，皇上并没来，只是命令奴才接小殿下回宫。
哈？王福，那家伙叫你拿轿子来接我？不待任何人发言，月染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嘛让人来打扰我的生活。真是！
咳咳！王福额上冷汗直冒，呃，小殿下，您是否要回宫了？
如果我不回呢？月染吊眼看他。
陛下说，如果小殿下不回，就让奴才等一直等着，等你玩好再回去。
靠！那家伙真是无聊透顶了。撇了撇嘴：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抬头对夜潇雨微带歉意地说：大皇兄，画恐怕只能改天了。
夜潇雨笑着摇头：没关系。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已经记在了这里。
嗯。月染点头，正要跳下他的怀抱离去，夜潇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等等，你就这么回去了？声音颇带着些许无奈。
第23章 疼么
月染被夜潇雨转交给了王福，王福似乎早已知道他的脚受伤，并无多此一问，只是越发轻柔地抱着怀中软软的小身子，生怕一不小心坏了。
夜潇雨转身如寝宫拿出一双白色的鞋子回来。穿上鞋再去吧。
月染扁了扁嘴，乖乖让他把鞋子套上。虽然不喜欢穿鞋，但是还是得为自己的脚着想。
夜潇雨的下人都惊奇地看着大皇子亲自为这个孩子穿鞋。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月染的身份，即便知道，也会讶异主子竟然会这么宠一个小孩，就连经常来这里的六殿下都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
那白玉般完美柔嫩的小足在夜潇雨的眼中，显得分外可爱，他的手足以包住他的脚。手触上那圆润小巧之时，夜潇雨有一瞬间的失神。
咳咳。王福假意咳嗽，提醒着夜潇雨。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的鞋？月染问。
夜潇雨道：这是待宵的。
待宵？夜待霄？六皇子？
嗯，他时常来竹园玩，便在这儿备下一双。
月染想起那时在书馆见到的在夜潇雨身边的孩子，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他。而他在与夜潇雨对视时，他的双眼一瞬间迸射出的敌意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月染却轻易地捕捉到了。
皱皱眉，为何他什么也不做就招人嫉恨？
……
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踏进乾清宫，就看见帝王躺在软榻上看奏折。
月染很少看到夜倾天批奏折，这些事他一般都是在御书房处理的，而且，有一次月染恰巧在御书房看见了他是如何处理那些奏折，终于知道他为何一直有那个美国时间和自己一起，不得不说，夜倾天有一群勤劳的顾命大臣。
只要把奏折分堆处理，传给各个大臣，他就是无事一身轻了。当然，这也是因为现下沧澜国安稳宁静。夜倾天这个皇帝还真当得优哉游哉。
嗯。月染简短答道。
夜倾天将看奏折的眼睛转移到月染身上，看到他膝盖上包扎着的白布，皱眉：你的脚怎么了？
月染淡道：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心里却腹诽，连轿子都抬来了，还多此一举问我。
夜倾天放下奏折，月染只觉得眼睛一花，身体便落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夜倾天轻轻揉着他的膝盖。疼么？据暗卫报告，那不小心的一跤可摔得不轻啊。
而且，平时从来不穿鞋的小家伙，竟然会在夜潇雨的要求下穿鞋？哼！
月染摇头。
啊！突然膝盖被大力地揉搓，尽管隔着几层纱布，但夜倾天的手力道突然加重，月染痛得惊呼。
痛么？声音低低沉沉，带着磁性，没有起伏，但月染却读出了他似乎在生气。
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沉若深涧的眼，幽暗得惊人。那双眸子眯着，不是似乎，是真的在生气。
夜倾天心中怒气上涌，他能对夜潇雨说，却不能对他说么。
干嘛生气。真是……月染撅起嘴。疼。他可不想再疼一次。那种滋味，一次便够。就算刚摔跤那时，他强忍着疼痛，却并不代表他可以享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