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14
濯玚也是t恤、七分裤、板鞋。
两个人走在一起,远远看来像翘课压马路的学生。
蝶语被拖着手走。她很长时间沉浸在胡思乱想中。
直到濯玚叫她。
濯玚说,“我要这个、这个和这个。”
蝶语很少来这种地方。价钱贵,并且都是垃圾。
满满一托盘。
蝶语伸手,“少爷,钱。”
濯玚脸色一凛,“你不付吗?”
她付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濯玚那个理所当然的表情实在令人生气。
“我欠你钱啊,干嘛要我付?是你自己要吃的好不好?”
“喂,你干嘛喊这么大声啊。”濯玚瞪大眼睛。
蝶语凉凉的与他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无聊的争吵起来。排队的人略略侧目,轻轻微笑。
“算了。不要吃了!”蝶语转身往外走。
濯玚一把抓住她手腕,“我没带钱。”他的表情有些尴尬,“而且这里是不刷卡的。”
蝶语回转身,微微仰头,巧笑倩兮,“你一毛钱也没带?”
濯玚点点头。
蝶语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然后抽出自己的手,“我刚好有事要先走一步。那,再见。”
蝶语压低帽檐,推开门走出去。面色平淡。
濯玚站在那里,很安静的看着她的背影。
每个人都很容易就离开,留一个背影,不管被留下的人喜不喜欢。然而看着一个人的背影,滋味并不好受。
然而濯玚怎么会明白,刚刚他所拥有的那么一点快乐,为什么忽然一下子转身就走。
他掏出手机,按下一个键,“闵浩忠!”
闵浩忠“嗯”了一声,然后推门而入。
濯玚站在柜台前,抓起一个汉堡,狠狠咬了一大口,“买单。”他说。
下午的阳光依旧灼热耀眼。濯玚走在人群里。阳光像暴雨一样泼洒。他微微低着头,走的很快。
闵浩忠默默跟在后面。
很久之后,濯玚的脚步渐渐慢下来。于是两个人并肩走。都出了一身大汗。
“怎么,今天那一招不好用?”闵浩忠的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笑。
濯玚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我想要她,想要她!要她永远都陪在我身边。”
闵浩忠看着濯玚在烈日下晒红的脸。也看到他单纯强烈的愿望。
濯玚,你的样子是不是人类最初的样子?这么真实激烈的想要。从不掩藏。并且表达。并且行动。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有成年人要守的规则。
“所以我说,你还要继续学习。”他拍拍濯玚的肩膀,“你需要变得更加强大,变成真正的成年人。才可以得到。”
“说的简单点,律师。”濯玚道。
“你要变成盛世真正的主人。”
“就是说我现在还不是。”濯玚停住脚步,看着身后的闵浩忠。
闵浩忠站在那里,点点头。
两个人在太阳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
濯玚忽然笑起来,“闵律师,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你觉得我应该跟在谁身边比较好?”
“你必须要做出选择。在法律上,你需要一个监护人。”
“我可以选周蝶语吗?”濯玚问。
“可以。如果她愿意成为你妻子。”
这下,濯玚真正的停了下来。
妻子。
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这意味着终极一生的羁绊,永远也无法离开。
至少在濯玚心里,妻子就是这个含义。
闵浩忠静静看着濯玚脸上清澈明晰的表情。他知道,濯玚被这个简单的词打动了。
“我想至少在图书室,一切都还顺利吧。”
濯玚掩饰性的咳嗽一下。眼神忽闪。
闵浩忠微微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相信我,你要继续努力。”
濯玚挥开他的手,“我要坐车。你想晒死我吗?”
闵浩忠笑笑,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车子很快开过来。他们一路无语。
盛世大厦渐渐在眼前出现,距离它越近,越觉得自己渺小。
“闵律师,你为什么一直呆在我身边?”
“这当然很简单。因为这是我的工作——你付钱给我,我替你工作。”
又是沉默。
进入地下停车库,濯玚推开车门,“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周蝶语永远陪在我身边。请你告诉妈妈。”
“你开什么玩笑!”
这就是闵浩忠得到的回答。这时候,他拿着手机,仰起头,看着那座高高的楼。然后笑笑。
几分钟后,蝶语以一种晚娘面孔应对这个不速之客。
“闵律师,我只给你5分钟做陈述,然后你就给我滚。”蝶语抱起双臂,蜷在沙发上。
闵浩忠笑起来,“汤近辉告诉我说,你以前是个很乖巧的小女孩。”
“你听他放屁!”
闵浩忠低头笑。抬起头来,已经是一副温和的表情,“这对你实在是一笔只赚不赔的好生意。”
“我两只眼睛都看不出来。”
“想想看你从此不必再奔波,就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任何事。”
蝶语冷笑,“一个摄影师如果不奔波的话,怎么会拍出好的作品?闵律师你直接说我可以失业就是了。”
闵浩忠淡淡笑,“周小姐,我的意思是,您可以不必为资金缺乏而辗转于你并不喜欢的人群中——尤其是你还得顶着假笑。”
蝶语没有立刻接上话。然后在心里承认这的确有些吸引人。
只是脸色并不很好看。她没有掩饰自己被点破的心思。
“律师的嘴巴是不是都像您这么厉害?”她微微偏头看着闵浩忠。
“有什么关系,反正盛世这么大,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闵浩忠的眼睛在眼镜后面淡淡泛着光,“而且你不过是陪他一段时间。他喜欢你,你不可能不知道。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年的人来说,他不会向你提出任何你所担忧的需求。”
蝶语坐直身体。
她的脸色越来越冷,“闵浩忠,你究竟站在哪一边?为什么我听上去这么糊涂。虽然这些不是我该想的问题,但是全民皆知,你是老爷子留给阿斗的诸葛亮,可是我怎么越看你越像司马昭?”
闵浩忠听懂了她的话,扶扶眼镜,然后微微一笑,“你担心这些吗?”
蝶语愣了一下,眼神忽闪。
闵浩忠却只是看着她笑。蝶语觉得那个笑很深奥。至少她不怎么愿意看。
她把蜷缩的腿放下来。起身。
“你走吧。我不喜欢复杂的环境,也搞不清复杂的人。我的原则是离它们越远越好。所以我永远也不可能答应。”
闵浩忠依旧只是笑,“那好吧。我先走。你可以再想一想。”
“不必了。我绝不会做任何考虑。”蝶语淡淡说。她走去门口,并且打开了门。
闵浩忠走出去,淡淡说,“绝对。永远。这些词绝对要少说。最好永远不要说。”
他的这句话让蝶语觉得无比诡异。
“闵浩忠,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真的不怎么喜欢你,请你尽量少来,最好永远也不要来。”
她重重关上门。
凌晨的沿海巴士。不开冷气。清爽咸湿的海风从车窗里灌进来。
蝶语一条腿蜷在座位上。托着腮看车窗外那片广阔的水域。
她没有化妆,静静的凝视。觉得内心平静。
同车的只有几个人。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背着书包,耳朵里塞着耳机。他向前趴在前一个座位的后背上,一条长腿伸向走道,白色干净的袜子,绿色的运动鞋。蝶语看到他侧脸年轻柔静的弧度。
还有一个几近中年的女子,她坐在另一侧的座位,手提包放在腿上。她没有看海,视线微微侧向沿海公路。海风撩动她额前的几缕头发,吹起,又放下。她的视线很芒远,也带着疲惫。
蝶语习惯性的把手伸向背包,想要掏出相机。她迷恋人类脸上生动的表情。
但是她很快放弃,继续凝视那片海。
只是不想让相机的咔嚓声扰乱彼此的安宁。
蝶语喜欢这时候的自己。也喜欢内心的那份平静。
每一次坐在这班车上,走在这条路上,她都觉得平静。好像海生就坐在身边。
有时候她常常想,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你为什么就无法爱上他呢。如果你爱上他,那该有多好。
男孩不久后下车。
然后太阳升起来。那个小站渐渐出现在视线内。蝶语起身,拎起背包,还有旁边座位上的那个蛋糕。
这条小路走过很多遍。海生曾经开玩笑说,他的脚步是一直印到地心里去的。所以,如果说有谁会永远记得他,那么一定是这条路。
蝶语赤脚踩在松软的沙地上,微微笑起来。
沙地两边长满高高矮矮的松树,有麻雀扑棱着翅膀在林间穿梭。
海生已经生活在她心里。好像是一个惩罚。因为曾经的那些日子里,她常常会忘记他。总是执着于宫发臣。即使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么执着。
鲁琦说,如果你家附近有一个餐馆,菜做的一般,又很昂贵,环境恶劣,尤其是服务态度奇差。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光顾吗?
蝶语说,当然不会。
鲁琦说,当然,我也不会。
那么,如果你身边有一个类似这样的男人,你会仅仅因为习惯了而死死守着他吗?
蝶语没有回答。
鲁琦也不说话。
很久之后,她们相视一笑。
人不能跟餐馆相比吧。鲁琦说。
是啊,尤其是,人偶尔也有温暖的时候。蝶语回答。
可怕的不是习惯,而是无法控制的眷恋。虽然我们眷恋的也许只是一坨狗屎。
可是眷恋就是眷恋,没得控制。
想到这里,蝶语忽然想起濯玚。没来由的,涌上心头。
也许只是觉得,某一个方面,他跟海生一样。单纯。并且执着。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始终愚蠢的执着。
只是濯玚那个小子,比较暴戾而已。
他们都是傻傻的人。
于是也顺便想起闵浩忠。和prada洋装的母亲。
傻傻的人却要生存在复杂的环境里。
她已经忘记怎么惹上那个暴躁的少爷。好像真的只是一场笑话。
她只想做一个摄影师。
已经决定放弃宫发臣。早就应该放弃。
也许吧,他说得对,她应该自由。她就是这林中的麻雀,并不适合套一个枷锁。
走下去,转上一条沥青路,太阳下,已经晒得发烫。
她用手擦擦脚底板的沙,然后登上鞋子。看到海边一排一排的屋舍。
这应该是海边最幸福富裕的渔民。他们大多在城市中心区置业,但是并不乐意住在那里,而是租出去,每月收取不菲的租金,然后在乡下过着蓝天碧海的日子。这大约是最朴实的智慧。
蝶语找到那座红瓦房。门墙上用粉笔写着一个“顾”字。
今天是顾妈妈生日。
她第一次来顾家,也是顾妈妈生日。不过是和海生一起来的。全家人对她都非常热情,把她当自己家人,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