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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的哭。那一棍棍的敲打声,每一下都令她瑟缩。
  围观的人,远远的沉默的看。有人打电话叫警察。
  一位巡警刚刚往前一站,濯玚微微回身,一棍抡过去。巡警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像一截柱子一样倒下去。头顶流出浓黑的血。
  蝶语捂住嘴巴,眼泪迷蒙视线。她应该立刻晕过去,却没有幸运。
  濯玚……杀人了么?
  她站在那里,像被石化,不敢上前阻止一个疯子。只顾嚎啕大哭。她太害怕了,怕那一棍也抡在自己身上。她自杀过,但从来没想过要这样被打死。
  大批的警察很快赶到,疏散人群,持枪列阵。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更没有人敢放枪。
  盛世的濯玚少爷。只有他杀人的份,没有他挨打的份。
  只能眼睁睁看着。
  蝶语吓得哆嗦。
  濯玚看上去完全疯了。
  车顶终于无法承受,发出崩裂的声音。整个车身塌了下去。
  濯玚却不肯停下,一张脸狰狞的吓人。
  蝶语大哭,“濯玚,濯玚,停下吧,停下吧,求你了!”
  他似乎听不到她的话。狠狠的出击。每一下都足以致命。
  周围熙熙攘攘。各种声音像一张巨大的帷幔,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蝶语看着他流满血的手臂,终于开始发晕,双腿软弱无力,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喃喃,“濯玚,濯玚,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快停下吧……”
  濯玚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来。蝶语终于无法支撑,昏了过去。
  闵浩忠晚到了一步。就只能看着濯玚发疯。
  已经很多年,不见他这样发火。完全没有理性。
  没有人能让他停下来。除非他自己想要停。
  蝶语跪在他脚边,哭的全身发抖。任何人见到濯玚的那副样子都会害怕。
  他看到宫发臣。
  濯玚差不多知道蝶语的所有事。自然也知道宫发臣这个人。以濯玚的理解力,是恨不得杀了他的。
  闵浩忠扶了扶眼镜,然后打电话给医生和财务部。准备治疗,以及赔偿。希望那个倒霉的巡警没有死。顺便也打了个电话给他的助手。法律上的程序还是要小心遵守。最后一通电话给李警司。
  声音始终平静冷淡。交待或是谈判。
  他只能先预设这些准备。绝不敢贸然跑上去挨一棍。
  然后开始考虑,要不要叫张医生过来,像几年前那样,一枪药剂打过去,像捕捉动物园出逃的野兽。
  濯玚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当蝶语晕倒在他脚边。他愣愣的站在那里,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扔掉了棍子,然后抱起蝶语。
  他的眼睛很红,脸上的肌肉纠结,在人群里扫视。
  闵浩忠开车过去,视线与宫发臣相遇,淡淡撇开,一直开到濯玚身边,下车,打开车门。
  濯玚的脸色发白,步履蹒跚,大约用尽了力气。抱着蝶语坐进车子。
  闵浩忠便很快的开走。
  回到家,濯玚抱着蝶语回去他的房间。
  林雅茹惊讶的看过去,闵浩忠按住她的肩膀,微微摇头。
  这种时候如果惊动了他,他或许会失手把蝶语捏死。
  濯玚反锁了门。
  闵浩忠站在门外,眉头皱起。
  跟濯玚在运动场打棒球的时候,遇到宫发臣。只是冲了凉出来后,就不见了濯玚。
  自从遇到周蝶语,濯玚的怒气就累积超过负荷。
  他知道总有一天会爆发。但还是有些超出预料。
  蝶语晕血。加上惊吓。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濯玚……
  他也无法料定濯玚会对蝶语做出什么。
  张医生已经赶过来。手上一只枪,和一管镇定剂。
  闵浩忠手里攥着钥匙,却迟迟不敢开门。
  她听到哭声。从深远的黑暗里传来。像无法得到安息的魂灵。觉得这声音可怜,却看不见。
  也许是海生吗?
  他消失在羊圈石,他无法回去家乡。她循声而去,遍寻不到。
  不敢睡下去。觉得那声音太过凄厉,不敢听下去。
  蝶语睁开了眼睛。
  濯玚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她睁大瞳孔,发不出声音。
  濯玚的眼睛很红,像野兽一样红。
  “濯……”她只发出一个字,嘴巴就被一只咸湿的手捂住,那么用力,痛得她眼泪流出来,惊惶的看着他。
  濯玚冷冷的愤怒,忽然扯掉了蝶语的上衣。破碎的布料暴力的划过她的身体,火燎一般疼。
  蝶语的眼泪流出来,高声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她挥起手臂,在空中胡乱拍打。双腿乱踢。
  濯玚的力气超过她想象。骑到她身上,压住她双腿,一只手捂住她嘴巴,另一只手撕扯她的衣服。任凭她双手胡乱挥动。
  她的眼泪流出来,大片大片。恐惧慌乱。那种恐惧近乎疯狂,无以复加。
  直到她全身一阵冰凉,赤条条如新生儿,在濯玚的眼皮底下,无所遁形。
  濯玚凝望她。
  他的眼眶红的凄厉悲绝,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哽咽出声,似孩子一般哭泣。
  蝶语却忽而安静。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
  他大约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也许……也许只是气愤,并不想伤害她。即使她这样的躺在这里,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也在害怕,他害怕自己已经伤害她。
  他的眼泪落在她身上,清亮滚烫,斑斑点点。
  蝶语的心柔成一片酸涩的水。
  海生说,蝶语,你知道吗?眼泪从身体里流出来的时候有几千度,烧的一颗心发疼。可是流出来之后,却慢慢凉了。
  蝶语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脸,轻轻揩去那些泪水。指尖轻触,晶莹冰凉。
  压在她唇上的手轻轻的移开。
  他充满委屈的看着她,抽搐哽咽。
  她对这个也在害怕的孩子微微笑了一下。
  “濯玚。”她艰难的开口。濯玚看着她,涕泪涟涟。
  濯玚,没关系。没有关系。我其实没有关系。
  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门忽然被打开,她只听见叮一声。
  濯玚的瞳孔慢慢放大,晕散。然后重重趴在她身上。
  忽然涌进来的人令她无所适从。难堪又委屈。
  蝶语失声哭出来。
  医生咳嗽一声,讪讪的走出去。
  闵浩忠关上门。把濯玚抱走。他的视线漂移不定,尽量不往下看。蝶语蜷缩身体,眼泪模糊双眼。
  他把濯玚放在地板上,迅速扯过被单盖住蝶语。然后匆匆把濯玚拖了出去。等在门口的担架,立刻把濯玚抬走。
  张医生跟在后面,微微摇头。
  闵浩忠回头看看那扇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进去。
  蝶语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不再哭。只是安静着。身体微微颤抖。
  闵浩忠走上来,用被单裹紧她,然后把她安置在自己怀里。
  她在他怀中颤抖。令他沉默。
  他微微抱紧,然后轻轻说,“别怕,蝶语,别怕。”
  已经一个星期过去。
  盛世新推出了大厦安全系统,“间蝶”。濯玚开发出的这套程序,被技术部稍加规整、补充,不久就要面市。
  即使在盛世高层,也只有极少的人知道濯玚是这个开发案的高级编程。濯老爷子吩咐不准对外公开,为了保护他。也为了奴役他。
  不知道。猜不透。
  新产品即将面市,有关盛世和濯玚的报道却全是负面。所受影响已经惊动董事会。财政部近来也一直频频约见,希望派助手进驻公司。
  盛世这一块大蛋糕,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闵浩忠站在病房外,医生正在给濯玚注射镇定剂。
  濯玚很安静,很配合。只是目光有些发痴。
  “濯玚,”张医生轻轻握住他的肩膀,很轻很轻,怕吓到他一般,“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濯玚没有回应。睁着大大的空洞的眼。
  眼泪却落下来。
  蝶语静静站在闵浩忠身边,没有说什么。
  闵浩忠看了她一样,淡淡说,“他没事了,安静下来了。”
  “呃,那就好。”蝶语回答,扬起一张清宁的脸,淡淡的微笑。
  这笑令他心生愧疚。濯玚的爱,明知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一种巨大的负担甚至是灾难。濯玚把所有感情都给了蝶语。他累积了太久、太多、太浓厚。
  他却没有阻止。一开始就没有阻止过。甚至是纵容或是帮助了他的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
  濯玚的爱,是他自己的选择。
  也许吧。生活本来就没有剧本。谁又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蝶语,”他握住她肩膀,掌心暖暖传来温度,“我送你回家。”
  蝶语点点头。
  当时的确吓坏了。现在想来,濯玚的确是不想伤害到她。
  她转身要走。
  病房的门突然咚咚敲响,她微微惊吓,回头。那一扇小小的玻璃窗,濯玚用力敲打,满脸泪水,声嘶力竭,“蝶语。蝶语。蝶语。”
  蝶语看着。看着他凄厉的喊叫。看着他被几个男人压制住,往回拖,看着他的挣扎,一声声的喊叫,锥刺一般的痛。
  没有办法看下去。
  蝶语转身,往外走。只是觉得心酸。眼泪却落下来。
  怎么会和这个孩子有这样的牵扯。人生还真的是很奇妙很诡异啊。
  闵浩忠在门前与她道别。
  “一个人可以吗?”
  蝶语笑笑,摇摇头,“没关系,我没事了。”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讨人厌呢?
  “呃,”他揉揉眉头,微微笑笑,“宫先生,找你说了些什么?”
  蝶语摇头,“没什么重点,只说来看我。”
  “哦。”闵浩忠点头,笑笑,“没事了,进去吧。好好休息。”
  生活恢复了常规。那么快。
  周蝶语是谁?又不是纯情小女生,没什么好被伤害的。从前经历了太多,现在这些都只是小痛小痒。即使当时害怕的要命,事后想来,还是麻麻的一笑。
  她原本便神经大条,说麻木也好说乐天也好,不想再被过去拖累。
  她嘻嘻哈哈的和汤近辉吃饭。然后告诉他自己准备去塔克拉玛干。她一直向往浩瀚无边的沙漠。恰巧绿洲出版社近期主题与石油有关。她得到赞助。可以去潇洒一趟。
  海生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片沙漠像塔克拉玛干那样让他感动。滚烫的寂寞和金黄色的绝望。
  又可以离开城市。独自萧索在路途。
  她很期待。已经很久没有出发的心情。
  海生曾驻足过的地方,她都想去一次。总会留下些什么,脚印、影子或是气息。渴盼每一次的相遇。
  她整理好了行囊。
  然后大街小巷的闲逛。大大的t恤衫,宽宽的七分裤,舒适的人字拖。有时候,被自己的影子吓到。长长的。仿佛是别人的。
  她忍不住回头看。偶尔怀疑身后跟着别人。匆匆回头,无处找寻。
  在公园的长椅闲坐。抱一杯大大的绿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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