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8

  在戒了烟,少喝酒,每天都要跑步,从来不晚归,隔段时间就叫我一起去检查身体,经常在算我们到底能活到几岁。
  这时候他就跟个吝啬的老头子一样,刚算完就要执拗地再算一遍,反反复复的,好像数著数著时间就能多出来一样。
  他是很认真地想能活久一点,两个人在一起久一点。
  他也就这麽一点可牵挂的。可我要他放手,他也就放手了。
  他对不起我妈,对不起弟弟,对不起卓蓝,对不起小竟,对不起这世上许许多多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可他没有对不起我。他打过我,害过我,但是这半辈子是我负了他。
  然而却要我来杀了他。
  我以前还一直想,如果能,我是想要死在他前面,先走一步,日後再来接他。这就是最好的圆满。
  可是已经不能了。
  大概是等得太久,他的手犹疑地放了下来。我模糊的视野里又有了他的脸,他望著我,抱歉似的眼神。
  “让你这麽难受啊……”
  我瞧著他的脸,喉头还紧缩著,刀子攥得手心已经发痛,下了这辈子最大的狠心,也没法这样硬生生切断他的喉管。
  他用接近安慰我的表情说:“杀人是太难了。”
  我们红著眼睛对望著,他又说:“你给我倒杯酒吧,下边抽屉里有药。”
  “……”
  “然後陪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酒和药真的轻易就准备好了。这回很快,陆风没有丝毫犹豫和拖延,不想多让我受煎熬似的,没等我说话,他就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而後我们只能床上躺著等待,他靠在我怀里,无害又温顺地,我们依偎著,看著天花板。
  “都已经,这麽多年了啊。”
  “嗯……”
  “你知道,我是什麽时候,喜欢上你吗?”
  “嗯?”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考数学,你借给我几滴墨水。”
  我搂著他的头,嘶哑地说:“有吗?”
  已经不记得了,那还简单的,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想起来就像上辈子一样。
  他的声音和语速都渐渐异样了:“是我不好,如果……那时……”
  我把脸贴在他脸上,紧紧抱著他抽搐的身体。
  然後就像我曾经有过的噩梦一样,他高大的身躯安静而沈重地躺在我怀里。在这种安静和沈重里我没了神智,心脏好像跟著停了。
  我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小声叫他:“陆风,陆风。”
  他没有动静。
  我呆呆抱了他,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本能地更用力抱紧他,想把他藏在我怀里。
  就像在我们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被教导主任抓住,在操场上他那样死死用胳膊掩护住我的脸。
  四月二十二日
  午後的安宁里,我又睡著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下的人动了动,我抱住他,他就问:“醒了?”
  我“嗯”了一声,把脸贴在他脖颈上。
  我喜欢趴在他背上。他的背宽厚结实,充满生命力,让人觉得很放心,很安心。
  而他总是安安静静心甘情愿地驮著我。和他的体力相比,我这样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不足以影响到他行动,他背著沈睡的我,照样看书,敲键盘。
  偶尔我会绕他的头发或者摸他的脸,甚至偷捏他,他都笑著,转过来接吻。不论我怎麽弄他也不生气,满是柔情。
  这个被很多人畏惧和痛恨著的恶龙般的男人,其实收起爪子獠牙,就非常非常的温顺。
  只是他们都不了解,也不肯相信。
  在他背上趴著趴著我就容易睡过去。我们俩就像客厅地板上一大一小的两只乌龟。他驮著我。我是他最沈重的,也是唯一的负担。
  但我也想成为他的壳,能覆在他背上,替他挡著,有什麽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可以让他把脑袋缩进来,护著他。
  我想变成天底下最自私的人,他是我的爱人,不管他有多麽坏,我都要保护他。
  我用手指一点点摸著他,他喉咙上有一条疤,摸到了,他就怕痒似的缩一下脖子。
  这是我曾经试图杀了他的证明。我问他:“还痛吗?”
  “不会了。”
  “真的吗?”
  “当然。”
  我相信他,他有著野兽般的恢复能力,他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男人。
  他突然问我:“你确定改变主意了吗?”
  他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也是这麽问我的,那个时候他脖子上缠著纱布,洗胃让他脸色苍白,全无生气。死里逃生没有带给他半点喜悦。
  “嗯。”
  他看著我,认真地:“如果你打算以後要走,那天就不用送我去急救的。”
  我忙用双手搂紧他,抱著什麽小动物似的:“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像是有点高兴起来了:“是吗?”
  我反复摸著他的胸口:“嗯,所以你要把身体养好,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他说:“我身体好得很呢。”
  而後这男人便驮著我,就地开始力大无穷地做俯卧撑。我被逗得哈哈笑,不由抱紧了他。
  他转过头认真地:“你看,我有的是力气,可以背你到任何地方去。”
  我用力把额头抵在他额头上:“我知道。”
  “所以你可以放心跟我在一起。”
  “我会的。”
  “嗯。”
  我亲了一下他发红的眼角,又亲了他的嘴唇。他的嘴唇还是柔软有力,温暖的潮湿。却有了点脆弱的味道。
  我不能为了他而去砍杀那些被他害过的人。受害的他们本来就该得到应有的补偿。
  但我可以护在他前面。我可以替他赎罪。
  年轻时候的他什麽也不怕,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他会护著我,说:“多记我一次过就好了,不关他的事!”
  现在他老了。
  轮到由我来替他负责。
  不管他做过什麽,都将由我来弥补,我来偿还他欠下的。
  我要在他背後,为他做一个很大很大的,能把他遮藏起来的男人。
  —————————————————————————————————————————————————
  潘多拉的魔盒 by 蓝淋
  潘多拉的魔盒--林竟t城(十二)
  发文时间: 0426 2009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林竟t城
  我睡到快中午才醒。被噩梦给魇住了,睡得全身都是冷汗,睁眼的时候胸口还後怕地通通直跳。
  连汗湿的睡衣也没换,我就跳下床,抓了个外套裹上,而後开门出去。客厅里静悄悄的,辰叔不在。
  卧室,厨房,浴室,都是空的,我叫了两声“辰叔”,没有人回应。桌上没有早点,连热水也没有。
  这是辰叔第一次没把什麽都准备好。我找了一阵子,最後想起要打他手机,然而拨完号以後,铃声在他卧室里响了。
  失去联络的事实让我一下子变得孤零零的。我一个人在屋里坐著,房子很大,这里有过的热闹和人都不见了。我突然觉得又回到噩梦里去了,呼吸困难。
  到晚上的时候,辰叔回来了。从听见门口传来钥匙转动声,到门打开,他走进来的那麽几秒里,我不知道为什麽,差点有等得想哭的感觉。黑暗里看见那熟悉身形的一瞬间,就赶紧上去抱住他,一头扎进他怀里。
  “辰叔……”
  他一手还拎著东西,被我拱得往後踉跄了一步,一手摸摸我的头:“怎麽啦?灯也不开。”
  “我做了噩梦。”
  他声音是我想要的温和和安慰:“做什麽梦啦?”
  “嗯……不好的梦……”
  其实醒过来以後,梦里具体的情节通常都很难记得清,但那种被毒蛇缠绕一样冷冰冰的,糟糕透顶的感觉却一直都在。
  辰叔摸著我的头:“只是做梦而已,又不是真的,没事的。”
  “嗯,”我还在那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感伤里,“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辰叔叹口气,抱住我的背,轻轻拍了拍:“怎麽会呢。”
  晚上辰叔煮了碗面给我吃,因为我已经饿一天了,所以是越简单越快就越好。但汤面里还是有很大颗的虾仁,火腿,青菜以及两个荷包蛋。
  辰叔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就坐在桌边看我吃那一大海碗的汤面。客厅的灯亮起来以後,是一种很温暖又不刺眼的亮度,我就在那灯光下,对著他温柔的表情,幸福地吃得淅沥呼噜一头热汗。
  後来我才知道陆风住了院,但似乎也没什麽大事,出院以後,也就直接搬回家来。其实我还是能看得出他脖子上有一道淡掉的痕迹,不过他们都像是什麽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虽然对陆风我实在很难产生喜欢或者亲近的情绪,但我还是比较高兴看见他回来的。怎麽说呢,有一种人,他在家里总是扮演让你畏惧和不爽的角色,但这个家的完整感有需要他的存在。
  在那次让我不舒服很久的,内容混沌的噩梦之後,生活反倒像是转运般地好起来了。
  辰叔不再时不时有那种恍惚的神色,他在原本那种虚弱的温柔之上,又多了点镇定和稳实。
  说实话以前的辰叔,偶尔会给我一点近似幽魂的错觉,因为太苍白,又总有点惶惶然的,感觉像是半透明的,被个什麽东西一冲击就要碎掉消失了。
  现在他则开始实体化了,重新活过来一样,血肉都很真实和坚强的感觉。虽然还是好脾气,但整个人都有了一家之主的气场。
  而此外最让我高兴的好事是,柯洛终於回来了。
  潘多拉的魔盒 by 蓝淋
  潘多拉的魔盒--林竟t城(十三)
  发文时间: 427 2009 更新时间: 0427 2009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潘多拉
  柯洛回国的时间比预定的提早了一天,甚至没有事先通知我们去接机,要空降式地给我们一个惊喜。
  辰叔和陆风出门还没回来,我在家负责先把米饭备好。米刚下锅的时候,接到柯洛电话,才在说:“什麽?你都已经到t城了?出机场了?不用车子去接吗?”结果米饭都还没煮好,我就听到门铃声。
  我顿时喜上眉梢,“嗖”地一个箭步从厨房冲出来,把门打开,再一个饿虎扑食:“你回来啦~~”
  眼神一对上,我就知道糟了,但收住动作也已经收不住那个势头,结结实实扑了个准,扑得门外来人一个趔趄,胳膊肘还狠狠撞上他胸口。
  一分开我就立刻道歉,伸手扶住来人:“不好意思哈哈哈……”
  对方稳了一下,才站直身体:“没关系。”
  来人和我年龄相仿,身材高大,整个型和柯洛有点类似,长相也不无相似之处,尤其是一双眼睛,很有血缘上的嫌疑。
  只不过柯洛是阳光少年的健康皮肤,这人则相当的白皙,眼睛头发又是深黑的,嘴唇是脸上黑白之外的唯一一抹粉色。
  如果是女生的话我大概立刻就会想到白雪公主。但因为肤色和身高的缘故,这人也显得有点冷漠,一种居高临下的距离感,完全不是白雪公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