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任波
“·············”
“·············”
“为什么你会坠入如此深渊?”
“我知道你不会了解,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躺在病床上,不想再说任何,把头撇向一边,她也不再问我什么,也许意识到休息对我现在会更加重要,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步子显得有点迟疑,不过终究还是走了出去。现在,病房里就剩下两个人,我与另一个“病友”。床位的右边便是窗户,一眼望去可以看到一棵很大的树,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现在树的叶子是红色的,在我看来就像是一把撑开的红色巨伞,这个意象给我一种特殊的感觉。伞下有一男一女,坐在将树围着的白色沿台上,很年轻,看得出来不是病人,应该是探望的家属。脸上写着忧虑,不管如何,作为看风景的人,我都觉得这幅画面很美,尽管我不在其中。
“钟山,”我旁边的病友,也许是认为气氛尴尬,我从景色中抽离出来,对他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争吵是常有的,习惯就好。
“这个习惯或许对你更适用,这次你跟你母亲的矛盾不是简单的习惯就可以解决的。”任波的这句话颇有深意,而且我也并不怀疑他是真正看到病结所在的。无论是从年龄所自然带来的社会阅历,还是他个人对事物的见地,仅从前些天对话,远在我之上,但是,即使如此,我仍然把他当成自己要好的朋友,这也是我们所达成的一致。从某种意义上说,思维高度的一致是决定两个人达成一致的有利条件。
“她是一个信佛的人,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他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任何,见护士不在,便悄悄掏出一支烟(医院里是禁止抽烟的,这里可以加上一句),点燃后便再度沉浸在那本夏尔·波德莱尔的《恶之花》的阅读中,我觉得这个场景很有意思,一个瘦小的身躯一半埋入灰白色的被子中,后背靠在枕上,左手拿着书,右手夹烟,削瘦的脸有些皱眉,给人一种同他额头皱纹一样深的深刻感觉。他平时却是很不正经的,而这种反差给我一种很假的感觉,其实人都是这样,在反差当中找到嘲讽。
有些受不了浓烈的的烟味,我便起身出了房间,我更想说是一牢笼,其实也不介意他在里面抽烟,只是一想到接收二手的东西就有不舒服的感觉,正如在认知上的二手东西一样,这也许也是我一不小心到了这里的原因,但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我成为我自己。一个人最重要便是如何成为自己,哪怕是误入歧途?
一想到来这里便忍不住后悔,将自己头疼的事情告诉她,也就是我“母亲”,她知道后便赶紧让我去看病。头疼是间断的,也不是太严重,就是越来越容易忘事。也是直到她说看病的刹那,我才明白,这就是病。是不是所有的反常都能称之为病,我并不清楚,但在给大夫简单说明之后,紧接着便是各种检查,然而根据母亲的说法,结果并不令人满意,因为没有找出哪里有问题,也就是说一切正常。不过,母亲坚持我是有病的,这就有点难为医生了,于是建议去大医院检查,我强硬拒绝了,一来觉得没有必要,二来担心如果检查仍是正常,那么我也许就真的麻烦了。毕竟,脑子没问题,或许精神有问题呢?总之,必须拒绝,这一切过程我也记得不怎么清楚了,最后稀里糊涂的在医院接受观察。出现头疼的时候好再让医生检查。
我心想,放半个月的假还是不错了,况且这里的病床不是很紧张,最重要的还是可以静一静,这是我迫切需要的。但是却没考虑到她的干扰,她几乎每天都来,弄得我很不自在,我跟她最尖锐的矛盾在于她的信仰上,如果仅仅是她个人的选择也就罢了,她还想让我拥有同样的信仰,建立在不可靠的基础上,这是我不能接受的,因为在我眼里她不是一个纯粹的信仰者。
想到这情绪有些激动便加快步伐,走出院门口便不知究竟自己要去哪里,而这个时候太阳出来了,觉得有点热,恰好有辆车开过来,停在不远的站台,疾步上车后找到一个光线照不到的座位,买票时候顺便问了下这车要到哪些地方,售票员很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对此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无话可说。发现恰好要经过上了四年的大学,便即兴决定去看看,从毕业以来,我一直忙于工作,所以整整两年都没有机会去追忆一番。人总是有一种感官上的错觉,以为离自己近的就真的近,其实不然,即使只有一公里的路程,你不去看望,无论什么原因,这与相距千里又有什么区别?这也是我认为跨国恋与跨省恋区别不大的原因,总之,没有在一起是一个事实,而相对的远近只是人的感觉。
车上的人多了起来,相应的嘈杂声也就多了起来,不同的是,之前是车子本身的噪音,而现在人群的噪音掩盖住了车子的噪音。我觉得这与人会掩盖事实一样,有时候一件事本身所散发出的本质是经不起人所作出的描绘的,除了放大还有扭曲,对于当事人来说也许还可以认识,而那些旁听者,有多少人理解正确,说不清。对于这些,我选择聆听,生活中我选择回避。无数次的经历告诉自己,没有天赋去处理这些生活上的琐碎,时间上也耗不起。也许这也是喜欢独处的一个原因,我并不做出独处相对于群居是否更好的判断,我所能确定的是我更偏爱独处,这是个人的喜好,即便这是深渊,那我也相信正如尼采说的“堕入深渊不一定让我们变得更好,但能让人更加深刻。”即使是不可避免的出现孤独,但每当脱离群体一个人时,我会更有把握,对自己选择,自己的处境,自己的命运。都比在群体中更加清晰,明朗。并且会更加相信我的生活是我所能把握的,它不在其他任何人手中,一切取决于我做出的决定。就好比这个即兴的决定我不需要担心任何,因为没有牵绊。同时我沉醉于这种感受,迷恋于属于一个人的世界,而非集体意识的一员。
正当我这样望向窗外遐想时,一个中年妇女坐到了我旁边,这才意思到车已经满员了。座位不够不少人拉着扶手,随车摇晃而左右摆动。所谓“人世沉浮”这是我脑海里闪过的一个词,我忽然觉得,人生就像是一段旅程,说的真十分贴切。我因为即兴的决定赶上这趟车,无论其他人的目的地是在哪里,他们携带者什么目的,总之我们是一个车上的人,这就是一种缘分,而离你近的也便是你亲近的无论是朋友还是敌对。离你远的就是那种你并未真是见过的虚妄的存在。而车上不同的姿态就如同社会中不同的地位。我觉得,这一切很美。
从车踏到地面的一瞬间,我明白我的目的地到了,而车上的人还有一段属于自己的行程,而那一段与我无关,正如同先于我下车的人,无论我是否知道他们将到哪里,都不再与我相关。人生就像一段路,各有各的归宿。命运也是如此,在相同的时间,地点认识一群人,然后继续你孤独的前行。这样看来,所谓的朋友和敌人最终对于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意义,一切的开端就仅仅因为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