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滟 作者：玉霓裳
远水粼粼（一）
湖光泛出淡色霞光萦绕，白云点点，全映照在这小小的荷塘之中。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千里湖”由南向北，贯通于锦国与烈国之间，绵延百里源头直至玉山脚下。而玉山千百年来白雪飘扬，终年覆盖于天地之间，集精魄之所在，故这条妖娆的湖泊被冠上了“仙人之源”的美誉。来自于天然灵气的仙山，自然是仙人之源。
我出生的地方，大约就在这千里湖向北三十里的村庄——玉合。玉合盛产蛟鱼，青湛的油菜，长年阴雨连绵，与相距不远的玉山气候完全不同。可这小小的玉合，有我最爱的爱的爹娘，姐姐与几个闺阁好友，及笄之年，娘亲还亲手为我簪上了一朵潋滟紫的花儿——她细细纹路的眼角眉梢，尽是欣慰骄傲之意。我知道，娘亲，她单纯的盼着我找到一个好婆家。
只是玉合太小，三面环绕着终年川流不息的千里湖，背顶着一座奇异的雪山，在这个偏远的地方，我鲜少看见除了玉合三百镇民以外的任何人。每日晨昏，我都在爹爹的渔网之中游戏追逐，在娘亲温柔的怀抱之中幸福的睡去。几个闺阁好友，更是日日与我同进同出，听说不远的锦国都城的闺阁女子在及笄之前，万万是没有我们这种闲适自在的。思及此，我常常站在那块最光滑的岩石上眺望湖对岸的烈国，听说，那是一个盛产武夫将军的极阳之国。
至于极阳，我在爹爹的书简上找到了注解——是指男子的阳气精魄发挥至极。我每每读到这里，总是百转千回的想起偶有一日，我在凉棚之中休憩，听闻爹娘房中细弱蚊蝇的呓语之声。爹爹的手放在娘亲的胸前反复蹂躏，身上不着寸缕；而娘亲，亦然。她的面目赤红，似是难耐至极的分开双腿坐在木桌之上，修长的玉腿圈住爹爹的腰身反复扭动。那样的景象，着实让我心中波澜渐生。
只是那极阳之国，是不是如此交合之下才能夺取男子精阳呢？
我合上自己的雪阀，放下狼毫静静眺望这一湖冬日接了冰的雪水。
“潋滟，爹要进来了。”门口传出轻轻一声叩门的响声，爹爹的声音甚是轻柔。
“爹爹进来吧。”我藏好雪阀，轻笑。
“可是在读诗书？”他笑得轻巧，眼扫过我摆在竹架子上的《烈国史书》，不禁一愣，脸色沉郁了下来：“为何要读此书？”
“爹爹以前提起过烈国，所以我想看看，爹爹的故土是和模样。”我镇定的指了指窗外一片暗紫色的天空，湖面的那一头，是他放弃了数十载的故土。
不知为何，爹爹听到烈国，总是不由自主的脸色煞白。
“日后，莫要再看了。”他叹了口气，终究不能跟我生气起来。
奇怪的是，比我长一岁的姐姐，爹爹总是毫不客气的训斥。而我，他从未动怒过。
“为什么？”我把这本书轻轻合上，放在爹爹手里。他蹙眉的神情，看起来承受了万千痛苦。
“日后，日后你就知道了。”他叹息着，犹豫着，最后垂下双臂无力的攥紧书简，径自走到了木门之前站住了脚。
“爹爹，潋滟已经长大了。”我无奈的坐下，捧起香茗惆怅的想起爹娘究竟有何要隐瞒的事情，为什么，他们都不愿再说起烈国。
“砰”，木门轻轻合了起来，关在门外的，是一道寂寞忧愁的身影。bookbao8 最好的txt下载网
远水粼粼（二）
“潋滟儿，明日赶潮，落日之时见。”
一只小小的木剑刺穿了一页极为普通的宣纸，穿过纸窗飞射而来。
我愣了一下，心里暗暗好笑：这个淘气的明霞，总是不放过每个淘气的时机，拉上我陪她一道看海捉弄人。
这次来，准没好事。
点上油灯，我轻挑了一根棉签，把火苗燃的旺了一些，放入了纸片。若是教爹娘看到，又会惹来好一阵唠叨和脸色。
想起昨日还剩下一张锦织缎面的绣绢没缝上我最爱的海鸟图案，我心下悦然，立即拾起彩线簸箕之中的那面缎子走到姐姐住的竹屋之中。姐姐的屋子在爹娘屋子的侧面，里面干净清爽，哪像我这个野丫头终年不愿打扫屋子，偶时娘亲还会揪起我的耳朵训斥。
娘亲和爹爹，终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
“姐姐。”我拿着绣帕坐在竹篾编制的摇椅上，紧盯着姐姐绯红仓皇的面颊好不自在。
姐姐每月收到一封飞鸽传书，这个秘密，被我撞见之后总是被她遮遮掩掩的。为了封住我的嘴巴，她答应我每个月都绣上一个海鸟与我作为交换。我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兴奋不已，为了每个月能得到姐姐绣的海鸟而牢牢的守住了这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这次，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刚进门的时候，她才遮掩好那封白色的雪阀纸。
“莫要淘气，姐姐给你绣好送过去还不行么？”她依旧脸色火烧般艳丽，双颊氤氲生辉。这个表情，好像藏了什么女儿家的心事不愿说出来。
“姐姐？可是情郎传书过来了？”我嬉笑着蹭到她身边，装模作样要抢走她的书信。
一阵追跑打闹之下，她恼恨的瞪了我一眼，随后也就无奈的叹了口气，香腮渐渐苍白起来。
“不闹了，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我看姐姐神色不对劲，也就作罢了。拉了一张竹篾椅子，凑近她像往常那样窝在她的颈窝，不声不响的咬着唇笑着环住她。
我们姐妹的美好时光，大多是这样亲密的度过。有时候，姐姐能坐上一个下午，她绣帕子我捧书卷，闲适自在。
“他——要来迎娶我了。”姐姐在半晌沉默之后，突然执起我的手握在她手心之中，我感觉细细的薄汗，一层层密密透出。
“姐姐，莫不是你还未告诉爹娘？”我一惊，爹爹肯定会怒斥姐姐不检点——因为爹爹是天底下对她最最严厉的人，平日里《女戒》总是挂在嘴边上的。不知，烈国是不是也这样强求女子遵从这些无聊训条的地方
不知不觉之中，姐姐又陷入了愁思，而我，心思早就跑到了遥远的烈国之端。有生之年，我必要亲自去看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远水粼粼（三）
第二日。
“陌潋滟，你给我起来！”咋呼的叫声不绝于耳，兼带着杂七杂八的叫喊声和乒乒乓乓砸纸窗的声音一道传来。
“别鬼吼鬼叫的，小心我爹爹醒来又把你从篱笆墙扔出去。”我捂嘴嗤嗤笑起来。斜倚着窗棱，我撩着一头青丝百无聊赖的看着她在外头跳脚，心中泛起一丝笑意，这个鬼丫头，昨夜定是等了我许久。
想到这里，愧疚感小小霸占了我心房片刻。
“昨夜可是等的久了？我去找了姐姐，回头再看时辰不早，就睡下了。”我摊开双手撑住窗棱，一不留神里衣敞开了一半，春色也随即倾泻而出。
这个景象看的她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忘记还要训斥我的话。只见她小脸红了红，努力咽了一口口水，再挪到我面孔上，猛地殷红一片。
我生平最爱做的事情，便是逗她。她这个丫头总是大大咧咧，平日里粗言粗语的，偏偏遇上我这个不讲面子的女子，好像遇到了克星。
“你，你，你，”她半天说出来三个字，声音明显小了很多：“你这个模样，从未在你爹娘面前显露，若是他们知道，可不会——”
话还未说完，我轻轻咳了一声，警告的看她一眼，压低声音：“爹娘面前若是你敢提起，我定要了你的命。”
“总算你还知道廉耻。”她白我一眼：“你这般天仙模样，比起你那个只会读《女戒》的姐姐不知强了多少，这个玉合镇的男子都等着你青睐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昨夜找你出来，是要你看烈国的皇子出巡，偏偏你在家里不肯出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她坏坏的笑着，折下柳枝条卷在手心睨了我一眼：“不知你乖女儿的样子还要装多久，骨子里面，你原本就不是那小家碧玉，何必把自己局在这个小小的院落？若是你要周游列国，自有我相伴。”
说到最后，她是来拐卖我的。
“姐姐怎么办？爹娘还要孝顺。切，”我一扬手，撑起来坐在了窗棱上：“要做祸国殃民的妖女，还要等到时机成熟才行。”
“谁说妖女这件事啦？”她继续不理我，碎碎念了一番。
我心思转过她说的烈国皇子出巡之事，不禁向往着，若是能够搭乘他们的船只出巡，不知该有多好。我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完成我的札记，把雪阀写满所到之处的民俗风情，假以时日，再收集成册。
只是，这件事情只有我和明霞知道。平日里我是闺阁秀女，虽不曾像姐姐那般沉稳安静，倒也还能做出一个普通女儿家的样子。只有明霞知道，骨子里面，我是个不服输的野性子。世俗之礼对于我来说，都是些狗屁不通的俗话。若有一日我做了祸国殃民的妖女，我也要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这是我及笄之时对自己许下的誓言，这是血誓，并且绝不反悔。
“那位皇子，好像在锦国的都城附近靠岸了。”她突然神秘兮兮的靠进窗户底下，眨眨眼睛：“若是你要去锦国，别忘了来找我。”
我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头：“姐姐一日未出阁，爹娘必然不会让我出去的。”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她机灵的抖了抖肩膀，贼兮兮看了一眼侧屋，突然惊恐的睁大眼睛：“完了，你爹爹要出来了，我，我走了。”
说完，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她连滚带爬的翻了出去。临走之时，竹篱笆上还留下一个她的脚印。
我仰首大笑，完全没有顾忌的捧腹。书包 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
远水粼粼（四）
潋滟？”一声轻柔的呼唤，我猛然从笑意之中惊醒。
我捂住嘴低头看向窗外的爹娘，他们并立在一起，一个面透无奈，另一个干脆装作没有看见。
我尴尬的吐吐舌头，双腿晃了晃，极力一跳。
“潋滟！”娘亲惊声呼唤之时，爹早已经一个箭步窜了上来，抱起我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潋滟，你怎可这么没轻没重？！”娘亲气急，上前两步仔细检查我的手臂，连手掌心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爹娘，莫要担心。”我拍拍袖子，心虚的看向爹。他倒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的忧虑，再看看我娘，回眸只是略微有些责备的看了我一眼。
奇怪，为何爹从不像责备姐姐一般责备我？
我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他们眼眸交汇处却全然只是无奈与怜惜。
“爹。”姐姐突兀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院落之外，只听到铁器摩擦之声，还有齐刷刷的脚步声。
爹脸色依旧镇定，只是略微有些颤抖的双唇透露了一切。看起来，他早已预料到了今日。
我瞟了一眼神色不定的娘亲，心下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潋滟，快些进屋。若嘉，快些进屋陪你妹妹。”娘亲虽然语气有些惊惶，却强自按捺下了情绪，指挥我们姐妹先躲进屋里。
依姐姐的脾气秉性，自然是依照娘亲的吩咐行事。只是这一回，姐姐坚定的站在了原地，面目满是苍白无助的淡定，她俯身对爹娘行了一个大礼，复又抬首，泪盈于睫：“女儿对不起你。”
“若嘉？”娘亲颤声轻问，不明所以。
爹爹早已冲到姐姐面前，两只手拎起了姐姐的双臂重重提了起来，双目暴然曝露怒火。
“你这个逆女，莫不是惹上不该招惹的人物？！”爹的嗓音震天响，直直划破清晨的宁静，竹篱笆外面的军队悉悉索索响了起来。
我愣了一下，看到虚掩的竹篱笆门渐渐打开，一只白玉修长的手轻轻搭在门把上面，几滴清晨的朝露从门沿上滴落下来，迅速消失在那人迈入门槛的一只皂靴之上。
“在下烈国毓雪前来拜访。”那个男人只是一脚向前，半身弯下作伏礼。
这是何等人才，我不禁暗自在心内感叹一声。他灼灼风华年约双十，朗目青眉如远山近水，长鬓垂下两缕泼墨般的黑发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