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蒙对了

  “第一？”办公室内的其他老师纷纷惊叹。
  语文老头道：“老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严老师笑道：“为了给你们惊喜。”
  “东方豪第一？”丁一学和邓紫城相互看了一眼，肯定是很出意外。
  严老师道：“不错，是全镇第一。只不过，数学这一次考得不好，才打了110分！”
  丁一学本来脸色很难看，当严老师批评我的数学考得不好的时候，他撇了撇嘴，道：“考第一又怎样，数学跟我比，差7分呢！只有数学才能看出来一个人脑子聪明不聪明！”
  “是，东方豪，你这一次数学比丁一学差7分，你在数学方面确实应该好好向丁一学学习！”严老师是教数学的，他边说着，边从桌子上的一摞子卷子中翻检着，最后拿出一张卷子，摊在桌子上。
  我瞥了一眼那张卷子，就是我的。
  严老师戴上眼镜，拿起我的数学卷子：“我看看，你是哪儿错了，按道理……不应该啊……”
  严老师看了一遍，突然一拍桌子，道：“卷子加分加错了！”
  几个老师都围了过去，有一个道：“加分的老师又迷糊了吧。”
  严老师道：“没错，应该是满分120分，不是110分。一道题没错！”
  语文老头抢过卷子，仔细看了看，道：“不错，是120分。可能打算盘的老师马虎了。你可得到镇教育组把分给找回来。”
  丁一学脸色本就难看，现在更无法看了。
  邓紫城拍拍我的肩膀，道：“豪子，还是你厉害！”
  突然，丁一学道：“不可能！不可能满分！”
  严老师也突然明白了什么，道：“是的，不可能！”
  说着，他从语文老头的手里抢过卷子：“第十三个填空题，也就是求三角形的高的题，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邓紫城明白了，道：“第十三个填空题比一个大题还难，严老师跟几个数学老师在一起研究了一上午，才做出来了，不说别的，光步骤就有三十多步！”
  “而且还没有简便做法！”丁一学道，“我就是这个题扣了3分。”
  邓紫城点点头：“豪子，你可能把这个题做出来吗？”
  我还没回答，严老师大声道：“2.4厘米！”
  2.4厘米，这就是严老师跟几个数学老师在一起研究了一上午，做出的标准答案！
  他的话一结束，几位老师的眼光一齐看向了我。
  严老师的脸色也古怪了起来。
  我忙道：“这个，严老师，我……我也是蒙的……”
  “我觉得你也是蒙的！严老师他们好几个老师都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来，你怎么可能做出来！”丁一学捞了根稻草般，声音都颤抖了。
  严老师道：“东方豪，你真的是蒙的吗？你会蒙得这么准？”
  我道：“说是蒙的，其实也不完全是蒙的。”
  严老师很感兴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填上这个答案的？”
  我道：“我看这道几何题给的条件多，太复杂，完全就没按解题步骤解。”
  “没按解题步骤解，不就是蒙吗！”丁一学道。
  我没理他，用严老师桌子上的直尺、圆规、量角器和笔，量量画画，很快地在纸上画了一组几何图形，然后在其中的一个三角形的边上做了一条高，一量，道：“看，高，2.4厘米。”
  严老师明白了：“你是量的？”
  “不错。”我点点头，道，“我完全按照题目给的条件作图，那么结果就应该是对的。”
  邓紫城失声道：“真没想到，几何题还可以这样解！”
  几个老师也纷纷夸奖我脑子灵活。
  丁一学突然又道：“你还是蒙的！”
  我笑了，盯着丁一学煞白的脸：“不错，你很明白，我只能用直尺确定到小数点后一位小数，幸运一点的是，我，蒙对了。”
  ……
  这时，校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画，丢在了严老师的桌子上，道：“严老师，你看看，你班的学生中午在校园里洛奔，下午就有学生画出来了……影响恶劣！别一次考试不错，就翘尾巴了，一个月以后的中考考好了，那才是本事！这几天把班级的学生好好整顿整顿！”
  我一看，那张画分明就是我画的丁一学的傻样。
  校长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丁一学看着严老师的严厉的眼睛，涨红了脸：“严……严老师，不是……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严老师哪里会信？事实上，丁一学课间也反复解释过，但是，你说你的衣服被老鹰叼走了，谁信了，那肯定是傻瓜！
  严老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傻啊？一次考试考好了，洛奔！他mother的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兽了！”
  ……
  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化学老师不在，我把《射雕英雄传》的中册看完了，合上书，我才听到后排桌位的孙怡莲在跟同位谈论我——
  “东方豪真棒，竟然考了全镇第一。”
  “是啊，关键是不管怎么看都是不怎么用功的样子。”
  “脑子好呗……”
  “别说了，我们还是快背吧，还有一个月就要中考了，但愿能考上高中……”
  我也想上高中，然后上大学。
  但是，这是一九八六年。
  作为农村的孩子，都争先恐后地考中专，用那时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先拿出户口，做个公家人再说。”
  这一次的全镇联考，其实就是中专预选考试。
  所以，这次考试，我取得了中专考试资格。
  我不知道我的选择对还是错，只知道这几年学习成绩好的学哥学姐们都这样做，学校和老师也这样引导。也许，教育上的某些主管部门也是这样指引的。
  那几年，那个时代，在农村，中专为王。
  胡思乱想中，下课了。
  我走出教室，不跟大家去抢厕所，来到操场上，脑子里想着射雕的情节，走了两圈。
  当我上完厕所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发现宿舍后门的暗影里藏着一个人，悄悄一打量，原来是来查宿舍纪律的严老师。
  我们的宿舍其实是教室改造的，没有床，只有麦秆铺就的地铺，大家一个挨一个铺上行李当床，一个宿舍二十几个男生。
  许多同学在地铺上疯闹，丁一学却在跟几个同学谈论严老师。
  “严老师一发起脾气来，你看他的那双眼睛……”丁一学不知道哪来的胆气，竟然道。
  我走过去，道：“丁一学，你怎么敢背后说老师。”
  “呵呵，东方豪，关你什么事请？”丁一学一见是我，本能地来了斗志，“我就说了，怎么了？”
  “严老师的眼睛没问题，很慈爱。”
  “哈哈，慈爱，一发脾气，简直跟死牛眼一样，多瘆人！”
  我道：“你胆子不小，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么？”
  “死牛眼！死牛眼！怎么了？……”
  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不怎么了，就是死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