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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嗤之以鼻:“想换口味就直说。挑我的刺,我可不依。”
  “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他抢先睡下,华丽丽地大转身,用背充当脸:“有问题!”
  我有问题,无知,狭隘,小心眼,妒忌心强……他大概想说这些,我了解,我全了解,我们已经到了无声胜有声的境界。不过我也得说一句,如今这世道,不要脸的人真是太多了,太多了!
  不要脸的人放过简辽的老婆孩子,这倒是一万个不好中的一点好,值得表扬。次日,我亲自下厨,熬了一碗粥,趁他睡着,放到桌上,等这古怪家伙醒来,便不会因为一大早我就扔下他独自出宫表示不满了。
  这一次我的心情很好,所以没有为难守门的侍卫,听话地带了二十个人,也坐了轿子。大家见我很是配合,与上次比较,简直天上地下,十分欣慰,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好象在说:嗯,长大了。
  出宫一路往简王府而去,颠簸半晌,总算到了地方。一下轿,只见门前缟素,百灵随风飘摆,说不出的低沉压抑,深宅大院中,似乎有隐隐的哭声传来,更添悲色。
  “你来了。”浮秋憔悴得我差点认不出,颤巍巍地从里头出来,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语气却是淡然。
  多少年前,她也是这样迎我进府,只是当时,色若春晓,明媚娇妍,又是简辽仕途顺畅之时,如今不可与之同日而语。我看着她老了十岁的面孔,不禁潸然泪下。
  “也该哭够了。”浮秋自嘲地擦去泪水,看着远处,目光虚无:“说到底,只是个男人……我只是不知道将来怎么办。”
  “皇上……”
  “进去说。”浮秋与我并肩而入,边走边道:“南边,还是北边?”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然不能留在京城,看皇上昨天的脸色,也能猜出个八九分。”
  “北边闭塞。”我的声音自己都听不见。
  浮秋点头,却是听见了:“我想也是。”
  “潇潇呢?我去看看她。”给简辽上完香,我想去看望一下一直以来挂在嘴边的小丫头,还一次都没见过呢。
  “偏殿右拐就是。”浮秋摁着头:“这些天不舒服,我就不陪你了。”
  “老熟人,客气什么。”
  我别了浮秋,也没带人,独自寻到小郡主的住处。“飞花轩”是座别致的小楼,外头都是各种小巧而清香扑鼻的奇花异草,有些宫里难得一见,有些是根本没有见过的。王府的花园我逛过,却逊色此处不止一筹,简辽疼爱女儿,可见一斑。
  穿过月亮门,门口有个小丫头坐在门槛上睡觉,刚想叫她,只听有人道:“到底让我来做什么?”声音好熟,我几乎要以为是安朝,不过,还有一个人和他很像,那就是辰儿,且这个声音有着一贯的压抑的阴沉,就是辰儿!
  “非得有事你才能过来?”一个娇中带傲的声音,从半掩着的窗户中传出,满是怨气。
  我放轻脚步,女性独特而敏锐的第六感没有忽略这短暂的细节,这是谁?和辰儿很熟,关系又很微妙的样子,难道……
  “明知故问。”辰儿的语气显得有些尖刻,停了一会儿,只听他又道:“你父亲去世,我也很难过,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别一味伤悲,把精神弄垮了。”这次倒是缓和了不少,也温和许多。
  “你才脑子有病!”那女声尖叫:“在你眼中我就是个神经病!是不是?”
  “何必在乎别人怎么想。”
  “别人我不在乎,他们算什么,他们也配?我只在乎你。”
  “我也不配。”
  “你配,哪怕你是个叫花子,我觉得你配,你就配。”
  “鬼鬼祟祟地来,不是说这些吧?”
  过了很久,那女声悠悠地道:“我要走了……”
  “保重。”
  “除此之外呢?”
  辰儿叹了一声:“当从未结识过我罢。”
  “不能,做不到,永远不会!”
  “该说的已经说了,其他的,是你的事。”
  “你这人怎么就是看不见人心呢?”女人恨中带怨,怨中有满是爱意:“这么些年,我对你一心一意,不管你对我怎么冷淡,我从未放弃。说句不恰当的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单看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潇潇,有些事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解决。”
  “你的心太狠了,比狼还狠!”门轰然而响,一个衣裙雪白的年轻姑娘从里面冲出来,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她的长相,就捂着嘴飞一般地跑了。
  那打盹的小丫头惊醒,看到我,愣了一下,想是不知道我哪冒出来的,我忙提点她:“你们郡主往那边跑了。”那小丫头于是去追她的郡主,连来者何人也没追问。
  “你?!”
  “我……”我回头,只见辰儿站在台阶上,满脸惊诧,于是道:“我来看潇潇……原来你们认识呀。”
  辰儿掩饰不住地尴尬,脸色通红,像极了红鸡蛋:“她小时侯,经常找我玩,我们挺熟。”
  “她……”
  “她刚丧父,受了点刺激。”他目光散乱地落在我身上,又转向地上,最后咳了几声:“我先走了。”
  “请便。”
  他快步下了台阶,从我身旁走过,一阵风,然后,又是一阵风,因为他又回来了,支支吾吾地:“我跟她……其实没什么。”
  “啊?”我木然地看着他。
  “我不爱她。”半晌,他掷地有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哦。”
  “你……”他满目期盼地注视我:“不高兴吧?”
  我回忆刚才那一幕,除了震惊,一时真没别的感觉,至于那一点点的莫名其妙的失落,也是绝对自然的反应,所以问心无愧地:“没有啊。”
  这下轮到他不高兴了:“你是装傻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正待回答,忽然想起安朝说的,人言可畏,尽量别单独相处,一时间不愿与他纠缠,正色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
  他顿时很是泄气的样子,拦住我:“我走,谁让我是你儿子呢?”
  第四十六章
  梅雨梅雨,剪不断的愁绪,撕不开的阴霾。雨季一到,宫里到处是阴郁潮湿与经年沉积的气味,令人作呕。外头瓢泼大雨,屋里阴暗,总要点灯,永远等不到白天似的,心也跟着凝固了。
  大雨阻碍了安朝狩猎的计划,阻碍我儿子郊游的计划,所以这同病相怜的两人在屋里铺了张超大的地毯,在上面玩摔跤。真是无聊到家,还问我玩不玩,不好意思,没兴趣。
  父子俩扭成一团,都是半瓶子醋,外行玩热闹,两人哼来哈去的倒是挺热火朝天。玩累了,他们就倒在毯子上,挥汗如雨,四仰八叉地喘气。儿子往边上挪了挪,冲我招手:“妈妈,来!”
  “你们两个又热又湿的人。”我捏着鼻子。
  “妈妈来嘛,睡我们中间。”儿子小大人似的:“这才是一家人!”
  说得我心里暖暖的,挺舒服,好吧,我蹬了鞋子,在他们中间躺下。儿子往里拱了拱,贴着我,安朝也靠向我,于是我被父子俩挤在中间,明明被他们的热汗熏死了,还傻乎乎一脸满足——这才是家嘛。
  “再再啊,呆会儿陪妈妈挑衣料。”
  “妈妈,那很无聊。”再再别过头,满脸写着乏味。
  “儿子不去老子去。”我点安朝的名:“反正你也没事,帮我选选。”
  “无聊。”他翻白眼:“每样做一件不就不得了,又不是老百姓买衣裳,非得选件中意的。”
  “我乐意选,不选就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看着特糟心。”
  父子俩异口同声地:“无聊!”
  “没有情趣!”我冲他们大吼一声,剥夺了他们陪伴我的权利:“你们慢慢睡吧,哼。”
  一个人来织针局,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织针局,不过我也习惯了。挑选是我的一大爱好,不管选什么,我都能从中找到无限乐趣以及无上的成就感与满足感,这已经是我多年的癖好,无法改变。织针局今年时兴轻薄带点儿反色的料子,比从前短且利落,负责甄选的管事太监也说:“娘娘,今年这式样特别适合您。”
  “是吗?”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个子小嘛,长而厚的料子会显得臃肿,像只笨笨企鹅。
  “今年负责采买的是周大人。”
  我点了点头,算是知道,有机会会向皇上提起。宫里就是人情往来的地方,避也避不掉,其实也有个好处,就是需求更容易被满足。“行了,我自己看吧,你忙你的。”我赶走老太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转了一圈,衣料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去哪?真无聊,偌大的皇宫,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我曾经因为酷爱挑选,建议安朝在宫里模仿民间的城隍庙,也弄一个小商贩聚集的地方,以供我每天体会逛街的乐趣,可这个美好的构想好还说完,就被安朝一句话顶回老家:“你干脆把也我变成商贩吧!”
  有什么了不起,老娘那是看得起你,冲你想干都是什么一句话,才对你假以辞色。我也知道我是无稽之谈,可你也不要真当成无稽之谈了嘛,好歹睁着眼说瞎话,哪怕随便附和几声,我也能高兴一阵,真是浪漫绝缘体。跟我这么有才的人生活这么久,所谓近朱者赤,好歹也有点长进嘛,真是给我丢人啊丢人。
  一个好听却讨厌的声音从我背后冒出来:“我猜你就在这儿。”
  “走开!”我回头,一见安辰就要爆炸:“禁止单独相处!而且我们单独相处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多吗?”他摸下巴。
  我横眉冷对:“不管你有事没事,我都要走了。”
  “你在生气?”他看着我:“新的还是旧的?”
  “什么新的旧的……”
  “是原先就在生气,还是我来了以后,你不高兴了?”
  我冷哼:“两者兼而有之。”
  他两臂交于胸前,缓缓道:“换我,才不会让女人受一点气。一边说爱她,就不要一边伤害她,那不如不爱,人家没你的爱,说不定活得更好呢。”
  “你在说谁?”
  “我父皇啊。”
  我好整以暇:“哦,我还以为你说自己。”
  他一愣,低头,轻声道:“你真的不开心吗?我真的伤害你了吗?”
  “何必明知故问。”
  “我道歉,那我道歉。”他沉默一会儿:“最近心里太乱,想着父皇和我母亲的事……当年,你也是当事人之一,你不能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在害怕?怕什么?我不会报仇,他是我父亲,我恨他也不会杀他,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借安朝的话,我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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