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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极,艳绝。”下了两个评语,他没有停留,转身走上楼梯,同墨琮一起去向二楼。
  此时二楼已经坐了两个人,水淳和水溶。水溶刚刚在家中吃了团圆酒过来,因为母亲说林家姐弟二人独自在京,恐怕会因为想念家人而觉着寂寞,所以一挥手帕就把他丢了过来。而水淳,则是一开始就坐在这。
  其实墨琮根本不曾想到一之君会突然出现,所以当时听到来报说上次来过那个客人求见,墨琮一瞬间不可置信,直到亲眼见到他。他也说不明白为何看到他会难掩喜悦,只是刚刚和黛玉说了一会儿话,回来路上看到头顶圆月,难免就寂寞了,思念之情愈盛,恨不得飞身前往扬州,见一见父母,见一见新添弟弟。
  后边,水溶也过来,三人便在天海楼上准备了一桌酒菜,一盘月饼,几盘菜肴,一坛应景桂花酒。墨琮忽然想到了顾惜朝,便说要出去带一个人过来,引进给身为朋友水淳。所以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等着,等了约有一刻钟。
  这人就是顾惜朝了?水淳低头喝酒,借余光打量了一眼墨琮带上来男子,俊秀风雅,只是眼神里没有隐藏冷傲已经足以说明这个男子绝非献媚小人,不怪墨琮会想要引进。这个人,墨琮几天前就和他提过了,说想要介绍他认识,这是墨琮第一次想要介绍自己朋友给他认识,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一个会想让墨琮迫不及待引进给自己朋友,应当是特殊吧,可是会迫不及待将这个朋友引进给自己,是否,自己也是特殊?
  水淳独自想了很久,没有答案。所以今天他来了,丢下一个后宫人和一群大臣,坐着轿子来到林府,但这并非是为了那个自己都不想知道答案,只是这样人圆月圆晚上,或者还是找一个真正能让人心也圆人,看花赏月,品酒谈天,或许,能在夜世界里偷得一宿美梦,让他再一次在自己怀里酣眠直至天明。
  对于这个狡猾猎物,他要一点一点渗透,一天一天亲近……他小墨琮年纪尚小,他不会,自己可以教,连爱,都可以教,他还小,自己能等,等他长大,等他明白,这期间,一切障碍和威胁,都必须彻底铲除!
  “顾惜朝。”墨琮指着惜朝,又指向两人,“水淳,水溶。”只说名字,其他什么也不提,反正他只是引进,至于他们是否能融洽相处,一切看缘分,墨琮不勉强。
  顾惜朝微微一挑眉,“你们姓水?”
  墨琮愣住了,水溶愣住了。虽然他们确姓水,但被人这样直白问‘你们姓水’,还是生平第一次。
  水淳不动声色饮酒,一杯尽了,才在顾惜朝清冷目光中笑答:“我们确姓水。”只是单纯陈述句,不带其他任何东西。
  男人要成为朋友,似乎就是那么容易事情,只因为那一句‘你们姓水’,水溶和水淳很快接受这个名叫顾惜朝人,四人或者对诗,或者抒发情怀,一坛子桂花酒很快见底,醉意微醺,水淳看到惜朝身边放着黄布包裹剑,笑说:“你会武?要不要同我比试一番?”惜朝亦有些醉了,应了。墨琮和水溶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碰杯。
  天海楼下面是黛玉落花冢,一大片空地被花包围着,上面铺着平时收集过来落花,四处点着花灯,月光撒下,一地艳红。
  看这两人飞身跳入花冢之中,风扬起一大片花瓣,墨琮忽然想到,黛玉明天若是看到她花冢成了那样,会不会生气?只是两个人都开始出剑了,也就顾不上这个了。
  墨琮也是男子,只要是男子,看到这样场景就不可能不热血沸腾,所以墨琮看着下面被两人衣摆扬起落花,看着他们在一片艳丽色彩缤纷落花之中兵器相交,看着朦胧光影之中闪现锋利白芒……他终于没能忍住,起身拿来挂在墙上琴,听着争鸣不绝兵器相撞击声音,撩拨琴弦,指尖琴音跳跃。
  琴声激扬至高峰处,忽听得‘呠’一声,琴弦断裂,墨琮指尖被划开了一道,他低头凝神看着指尖凝结而成血珠子,一下就从刚刚兴奋状态中跳转出来,抿唇一笑:竟被引得流露本性……侧头看,这两人不因他琴声戛然而止而停止手中刀剑,一身武学展现得酣畅淋漓,亦看得人心头发烫。
  晚了,酒尽盘空,该散了。惜朝青色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水溶亦坐上了回家马车,水淳正要走,忽然停下,看着被酒熏得脸颊发红墨琮,微微一笑。“我似乎能明白你为何欣赏他了。”
  “为何?”
  “你和他,像也不像。”
  哪里像?哪里不像?墨琮有些好奇,“这怎么说?”
  “若以兵器作比,他是剑,还是一把锋利无比连光芒都会伤人剑,而你,是长刀,将锋利一面隐藏在平滑刀背后面。只是,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没有鞘。或者,以后会有,当你找到一个可以包容你保护你还能够束缚你阻止你人。”刀和刀鞘,彼此唯一,那个能用躯体将这人锋利包裹起来人……会是谁?
  水淳侧过脸,仰头看着天上圆月……反正,就现在来说,没有可能是他……
  “不然,你做我刀鞘?”
  话一出口,墨琮愣住了,他从来不会说这种会引起误会意味不明话,可是看到水淳仰头看天空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他落寞,然后,一句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话脱口而出。刀和刀鞘,是怎样亲昵关系?他是一之君,而自己,是林家长子,将来要一肩抗下林家未来,他和自己,都不可能成为彼此刀和刀鞘,更何况……天,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个?莫名其妙,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里?他们,不一直是莫逆之交么?
  “好。”
  “……我只是说笑。”更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就是大胆如墨琮也愣了片刻,尴尬咳了咳,红着脸讷讷道。
  水淳微笑注视着他,目光远比月光温柔,“可我,是认真。”
  第 39 章
  刀……这就是我在他眼里形象?因为那零落成泥化作土落花,今早上墨琮才被惊愕黛玉批了一顿,如今正可怜兮兮趴在书房里,一边想着水淳最后那句让他今天顶着熊猫眼话。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把自己卖了?那次皇宫醉酒?不对啊,那一日,虽然关系突然变好了许多,但仔细回想,墨琮确定水淳只是把他当做未来臣子,那,是什么时候?……墨琮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不得已情况下,某人决定使用代入法,把自己当做是水淳……可是,这世界上什么样美人没有,一个坐拥天下皇帝,有必要迷上一个刚刚拥有男性本能小鬼么?
  咳,虽然他只是身体小鬼,精神年龄完全有资格和水淳站齐……等等,难道,就是因为平等感觉么?墨琮被自己猜测惊吓到,再回想,努力回想,仔细回想,果然……然而,要他伏低做小,违背本性,似乎也不可能,何况,他说那句话时候,自己,并没有觉得恶心,或是难受、毛骨悚然,反而,有些期待。
  欣赏、心悸、喜欢、爱,墨琮清楚,水淳感情或许才停留在心悸这一层面上,但是,对于孤独人而言,心悸就是一种奢侈感情,他曾经也如水淳这样孤独站在高山顶峰,一生经历过无数红红绿绿,然而,从来没有心动过。所以,墨琮更加清楚,这样人一旦心动,不死不休。
  林墨琮啊林墨琮,你何德何能?
  掀开帘子,第一眼看到就是弟弟没有精神趴在桌子上样子,黛玉暗自后悔自己是不是说太凶了,何况既是客人做,作为主人却是不好在兴头上扫了大家兴。只是,墨琮什么时候认识那样危险人物?舞刀弄枪,一个不好伤着人可怎么办?墨琮一个读书人,往日也只同文人墨客来往,不知是哪里认识剑客,她这姐姐,是不是太不关心弟弟生活了?
  “姐姐?”暗香飘来,抬眼看,黛玉在不远处不知想着什么,身后言缺手里还托着一个白瓷盖碗,墨琮一下坐起,挺直胸膛,立刻又是那个精神抖擞墨琮了。
  “你啊,看脸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必定一个晚上没睡吧,还不回去补睡一会儿,否则更坏了身体。你原不该同人那样喝酒,一坛子酒都空了,伤着身体可怎么办?听姐姐话,喝了这碗药汤好好睡一觉,那我便原谅你毁了我花冢。”看到墨琮脸上那对十分明显深色一圈,黛玉给心疼得不行,哪里还顾着那片花冢,忙让言缺过来端上药汤。
  闻言,墨琮脸一下又垮了下来,这黑黑冒着异味东西,真可以入口么?话可以胡说,东西不好乱吃啊。只是,黛玉这样又心疼又自责看着,墨琮磨蹭了两下,只得接过来,眼一闭,头一仰,喝了!果然苦中带涩,还有一股连语言都显得极为贫乏古怪味道。
  黛玉看墨琮喝得痛快,舒心笑,决定了日后每天都要给墨琮熬药汤,看他那么辛苦,家里家外忙个不停,哪像是这个年纪人?看宝玉,比他还大了一岁呢,什么也不管,只管享受着,不舒心时候还要埋怨自己为何出生在这样家庭,为什么一定要考科举,为什么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和姐妹们快快乐乐一起……真是太不懂事了。“你回去好好睡觉吧,若有什么不是要紧事,放一放也是无碍。”
  “呵,我知道,姐姐也该好好保重身体才对,才搬进来,内院事也不少,只是这些我不好管,还是要姐姐处理。听人说姐姐昨晚也没睡好,可是想爹和娘了?”
  “唉,不知道爹娘什么时候到呢?”黛玉微微垂下头,日思夜想,总不能见到亲人面,心头老是空空。
  日子还是这样不咸不淡过着,偶尔,水溶或是水淳会过来坐一会儿,而惜朝,一般都约在书坊。但贾府,没有立刻淡出他们视野,经常,贾府里姐妹会托人带来几封信,黛玉也会回,姐妹之情不曾淡下。宝玉还是经常问起黛玉,只是,有些事是不能勉强,这养尊处优贵公子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凡人,有很多事不是撒撒娇就可以得到,老太太原来也不是万能。
  宝钗和黛玉分开了,反而感情倒是比以前好了,不管这其中有多少是对未来王妃讨好,只是黛玉本就不是多事人,便假装着没看见这其中虚情假意,也和和气气以姐妹相称。墨琮忙了些日子,后边也抽了些时间接贾兰和贾环过来玩了一会儿。宝玉也曾经过来,只是林府内院和外院分得很清楚,丫鬟们也都十分守规矩,不像贾家丫鬟,他见不到黛玉面,也没人陪着一起玩,很是无趣,几次以后就不来了。
  一天、两天、三天,黛玉和墨琮日子都在倒数声里过去。终于,林家在扬州大管家坐马车过来,说老爷夫人明天就到了,要大家好好准备一下,高兴得两姐弟一晚上没睡好,但第二天还是精神奕奕,脸上掩盖不住喜色。
  那一日是墨琮带人去接,黛玉守在家中,没一会儿就问一句‘你说爹和娘什么时候才能到?’丫鬟倒也不厌其烦一次一次回答,还是两个大丫鬟实在看不下去,把一直不安走来走去大小姐摁在椅子上坐好了,宽言安慰,又说了一些打趣话,才让黛玉脸上紧张稍稍松掉些。
  而另一边墨琮也好不到哪里去,等着时候还能强装镇定,但一看到林家船,看到站在船头父亲,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林墨琮竟然一下红了眼圈。一年来就只有书信来往,又寄住在亲戚家里,墨琮更加明白了一个家庭可贵和重要,如果身后没有这个港湾作为后盾,只有他和黛玉,这日子一定更加艰难,甚至连婚姻大事都可能成为别人手里获取利益东西。
  “你这傻孩子,好端端怎么哭了?那么大人还在这哭鼻子。”看着儿子眼泪汪汪,林海上前拍拍他肩膀,欣慰看着儿子越加成熟脸庞,一年不见,倒是长高许多,敏儿做衣服可要改长一些了。
  墨琮闻言,提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泪珠,一点亏也不肯吃道:“爹方才不也在船头左顾右盼?我拿着西洋镜看得清清楚楚,到后边见到我们了才一下镇定下来,却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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