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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87

  “大师好手段,”宋言之微笑说,“虽然明知是假,可是简非出现的一瞬间,还是当了真。”
  我笑道:“大哥一定暗地里松口气,——这下好了,终于把这尽出难题的家伙给抛了,明年春,可以轻松赴边了。”
  “不,”他开玩笑般,“你在哪家寺庙出家,我就拆了哪家寺庙。”
  妙音微笑:“宋将军拆寺庙前,一定会先把妙音给拆了。”
  “不错。”宋言之答得风轻云淡。
  明于远与阿玉闻言,齐齐看着宋言之,神情间居然全都高深莫测样。
  我趁明于远分神间,挣开他的手掌,替宋言之倒满茶。
  “大哥,那你得加油,妙音大师也很厉害的。不过,”我笑对妙音,“大师是高僧,一定不会去好狠斗勇,定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以慈悲心肠感化我大哥。”
  妙音猛然发现状:“阿弥陀佛,简非,你的心原来早已偏到了后背。”
  他们全笑起来。
  我脸发烫,分辩道:“刚穿上袈裟的时候,确实有些恍惚。不过,我舍不得我爹、舍不得你们,哪会出家?连妙音大师我都想劝他还了俗……”
  明于远接过我的话:“还是免了吧。你俩要凑一起,你会越玩胆子越大。芬陀利国的事情一了,你随我归隐山林去。”
  什么?
  顾不上什么芬陀利国,我既惊且喜,抓了他的手:“当真?太好……”
  话还没完,被阿玉打断:“简非,你对佛教事真的一无所知?”
  什么佛教事?
  我正沉浸在湖山归去的想像中,听到阿玉的问话,半天反应不过来。
  阿敏笑道:“简非,先别忙着高兴。琉璃净水瓶你要拿不回来,只怕哪儿也去不了。”
  说着,朝我微不可察地一示意。
  什么意思?
  提醒我趁机谈条件?
  我顺了他的目光,看了看阿玉。
  他也正看着我,我刚要开口,他却眉一皱:“妙音大师,把他的头发放下来吧。”
  阿敏看着我的头发,问妙音:“把他扮成小沙弥,一定是个毫无特色、让人过目即忘的样子吧?”
  妙音微笑:“这个,大约不会很容易。除非……”
  “除非我蒙上眼睛装瞎子,坐在轮椅上,而且还不能开口说话。”
  我想起那一次扮成莲影后,阿玉的讽刺。
  阿玉显然没有忘记那事,微笑起来:“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阿敏先一呆,忽然大加赞同:“确实,皇上说得对极了。简非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引人注目。”
  我不服气:“阿敏,你到寺庙里去,看见个盲和尚,还不良于行、口不能言,你不会多看他两眼?”
  “嗯,有道理,”妙音添油加醋,“皇上少说了一样,像他这样的,还得装成个瘫痪的,否则……”
  阿敏一想,捶桌大笑:“确实确实,简非举手投足风姿天成,就是不看他的脸,也一样令人遐想。”
  宋言之笑起来:“记得在西景国,某次与靖王一同饮酒,他酒多了突然叹息遇到了当世最笨的人,怎么也学不会掩饰自己。看来,那个最笨的人就在眼前了。”
  他们又笑起来。
  明于远说:“傻小子又不是一天变傻的。”
  我笑嘻嘻:“行,我既笨又傻,这个小沙弥我肯定是扮不来。所以,皇上,妙音大师,你们另请高明吧。最好是请我师这样的人,扮成个得道禅师,去把那……”
  突然哑然失笑,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扮沙弥是为什么。
  妙音一笑:“看来终于想起来要问了。芬陀利国的王子阿巴克与他们的国师迦叶禅师不日将至莲花寺……”
  经过妙音的一番解说,我才知道他们的到来,竟然与阿玉放在我桌上的水晶净水瓶有关。
  这瓶子的来历,明于远当初曾对我说过,但是并没有妙音解说得详细。
  两百多年前,莲花寺方丈玄觉大师自芬陀利国与人斗法,赢回一只水晶净水瓶,后来机缘巧合,玄觉大师把它送给了昊昂皇室。
  说也奇怪,芬陀利国自失了这只水晶净水瓶,国运逐日走衰;而昊昂却日逐强盛。
  两百年间,芬陀利国先后几十批人来到莲花寺,想重新把它赢回去,可最后皆以失败告终。
  最近,阿巴克王子打听到琉璃净水瓶在昊昂皇室,曾几次派人潜入皇宫搜寻,均被皇宫侍卫识破行藏,未果。
  “芬陀利国师迦叶禅师,自幼禀承师训,发下宏愿要取回净水瓶以光大其国。他精研佛法,同时精研中土文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前番接到牒报,他们不日将到莲花寺。”
  妙音说完,转对我:“那日慕容皇室岁考,听到你对慕容朗世子说的话,且听了你对土的三个解释后,就动了念头,想请你帮忙。”
  我发呆:“妙音大师,我真的对佛法一无所知,这忙无论如何我帮不起来。”
  妙音微皱了眉头。
  阿玉沉思间,对我说:“妙音大师深透佛理,迦叶禅师如与他斗法,估计莲花寺胜算很大;不过,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妙音苦笑:“皇上有所不知,迦叶指明莲花寺中只要有一人能胜过他,琉璃净水瓶就永留昊昂。但他强调,此番他来,是一人对一人。也就是说莲花寺中这人,既要精通佛学又要精通诗词歌赋……妙音对后者所知不深,我寺中诸僧这方面同样欠缺。”
  什么?
  我说:“那这忙我肯定帮不上了。”
  妙音说:“听完你对慕容朗世子三个土的解释,我觉得你深具慧根……”
  明于远说:“十年来,简非确实不曾修习什么佛法,这事,……有些难办。”
  妙音自嘲般笑笑:“惭愧,出家人本不该起了较量输赢之心,妙音修为不够;两百年来,莲花寺皆保住了这只净水瓶,如果在妙音手中失去,不仅是莲花寺声誉受损,昊昂国声名也会受到影响”
  阿玉微笑道:“其实,一个国家的强盛与否,哪是靠了这净水瓶,我原想给了他们算了;但我父皇觉得还是把它留在昊昂更好。”
  我看着阿玉,想到他把这只净水瓶放在我桌子当作了花瓶的事,不禁暗地里佩服。
  人主谋国,原当像他这样吧,内修清明,政通人和;怀柔四海,天下归心。
  阿玉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对我微微一笑,笑得我慌乱地转了视线。
  却对上阿敏若有所思的眼神,我更加不自在。
  “简非,你想什么了,脸这么红?”阿敏笑问。
  妙音作黯然状:“肯定不是佛法大意……”
  明于远笑起来:“傻小子一定是在佩服我皇毫不把那净水瓶放在眼中。”
  这也太厉害了吧?
  我看着他,作倾倒状:“不如由你扮着和尚,与那迦叶斗法。他想什么,你都能猜出,一定能胜的”。
  明于远微皱了眉头:“阿弥陀佛,我只猜到妙莲禅师的心思,别人的,一概不知。”
  “什么?谁是妙莲禅师?!”
  我一愣,脱口而出。
  完了,听上去竟然有几分酸味。
  他们全静静地看着我。
  我猛然醒悟,不由飞烫了脸。
  最后,还是妙音替我解了围,他笑道:“妙莲小师弟,说说吧,你对佛法究竟了解多少?”
  我抑了心神,细想了想:“只约略听过‘见性成佛’、‘顿悟’、‘佛性自有’、‘我心即佛’……这几个词,至于说的是什么,一概不明。”
  “就这些?没有了?”妙音看着我,渐渐出了神。
  我坐立不安:“我说过不知道的……”
  宋言之对妙音:“大师重新找人吧。”
  妙音摇摇头:“来不及了。再说,据妙音了解,昊昂僧人中,几乎没人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阿玉略沉吟:“输了也没什么要紧。至于昊昂国及昊昂佛教界声誉……”
  “姑且试一试吧,”妙音说,“简非先跟妙音去莲花寺,说不定我佛佑昊昂,赢了也未可知。”
  阿玉看着我,没说话。
  唉,他一定也很为难吧。
  我在心底叹息一声。
  阿敏皱眉:“简非,实在为难,就别去了。”
  明于远想了想,对我说:“我们做最坏的预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吧。”
  看来也只得如此了。
  我苦笑道:“提前说好了,妙音大师,早课晚课、颂经礼佛、坐禅……我一概不做的,也做不来。”
  妙音微笑:“那你做什么?”
  我想了想:“我且做个莲花寺的扫叶僧吧。”
  阿敏大笑:“这大冬天,哪有什么叶子?简非,你真够懒的。”
  “怎么?不行?”用意被他识破,我不自在。
  他们全笑起来。
  明于远微笑在我耳边低声道:“过几天,我去看你扫叶。”
  我一阵惊喜,又怕他们笑话,只装着什么也没有听见。
  宋言之微笑着看看我,低头喝干了杯中的茶。
  阿玉静静地注视我:“去了后,别勉强自己。更别像上次为阿朗那样,几乎不眠不休……”
  想起阿朗,我不由微笑:“我喜欢他,所以不觉得苦。不过这次,只怕我再肯吃苦,也是枉然。”
  阿玉沉静深黑的眼底温柔漫上,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我。
  我被动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惠风堂内一时间静得有些怪异。
  明于远微咳一声:“简非,此去要当心芬陀利国的阿巴克王子。这人雄才大略,睿智深沉,不可小觑。”
  什么?
  我一惊回神:“他很厉害?”
  明于远说:“你遇到他后,最好少与他说话。要说,也尽量挑无关紧要的。治国之论,最好一言不要涉及。记住,对不熟悉的人,不要太过真诚……”
  听着他的话,我有些担心起来。
  宋言之看了看我,对阿玉说:“皇上,要不让臣陪同简非前往吧。”
  妙音微笑道:“大将军请放心,妙音定会护得简非周全。”
  阿玉深深看我一眼,转对妙音:“有劳大师了。”
  说着站起,率先走出。
  见宋言之仍在沉吟,我笑对他说:“大哥,这次回来后,我亲手煮饭给你吃。”
  宋言之笑起来:“好,大哥等着。你……万事小心。”
  阿敏叫起来:“简非,你太不够意思了,我也要。”
  我微笑:“阿敏,你是我好友,自然少不了你。”
  他一听,居然不自在起来,拍拍我的肩:“莲花寺不同家中,你……唉——”
  一句话未完,他摇着头一拉宋言之:“走吧。”
  我看着明于远:“你要早点来……”
  相识十年,还从未离开过他,想着茫然难测的莲花寺之旅,我不竟十分忐忑。
  妙音看看我们,微笑:“简非,我在相府门口等你”。
  说罢,走出。
  “简非……”
  明于远一把拥我入怀。
  细密的吻落下来,不尽缠绵悱恻。
  熟悉的檀香味,春风般,浓郁。
  心神摇曳中,我反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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