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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156

  堆奏折里抬起头看看我,没说话。
  阿敏看了看阿玉,笑道:“送给皇上的寿礼?是不是?如果是的话,现在就送吧,我也好沾沾光看看是什么稀罕物。”
  我想起明于远的话,虽然没等到他来,但是有阿敏在场,我不算一人,对不?
  于是,我拆开纸封取出兰花,笑着送给阿玉:“圣寿宜过万年春。”
  阿玉似乎一怔,静静地坐在那儿很久不说话。
  “好……特别的礼物。这花叫什么?”
  阿敏话音里分明有些什么,我未及细想,笑答:“碧玉。一种兰……”
  话还没完,阿玉突然开口:“阿敏,今晚家宴由你出面主持。简非,你跟我来。”
  听话音,似乎气息不稳,不满意这盆兰?不满意又为什么还要把它拿走?
  我看看阿敏,阿敏看了看正要走出的阿玉,朝我微一摇头。
  什么意思?
  这兰花不好看?礼物选得不合适?还是……要我小心说话、别让阿玉生气?
  似乎猜得都不对……因为阿敏已经开始竖眉瞪眼,一副“小子不可教”模样。
  许是见我仍然启而不发,阿敏小子暗叹一声,笑着对走到门口的阿玉说:“皇上,臣弟想邀简非……”
  阿玉的回答是:“简非,把那个琉璃罩带上。”
  “阿敏,明于远来了,你告诉他我……”
  “不。”
  看着笑嘻嘻的他,我以为他是开玩笑。
  他却说:“我为什么要转告?他既与你在一起,就让他头疼头疼吧。”
  ……头疼?
  一想到明于远所谓头疼,我手中的琉璃罩差点儿没摔地上摔碎。
  结果,我先头疼。
  兴庆宫中,阿玉把那兰花放在书案上,长长久久地注视着;偌大的殿堂除了我与他,竟一个人也不见。里面渐渐暗下来,阿玉仍端坐在椅子中,不知在想什么。
  无奈,我没话找话:“阿玉,今天你生辰,怎么宫中这么冷清……”
  他突然意味不明地开了口:“简非,刚才我一直在想,这盆碧玉兰,你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种出来的?”
  幽暗中他的神色难辨,声音里似乎有种迷蒙与隐约的期待。
  “自然是有意……”我正笑着说,忽然只觉头一晕,待反应过来时,人已落入他怀中。
  我大惊,忙挣扎:“放开,阿玉……”
  他听而不闻,自言自语般:“竟真的是有意……小非,三年来你终于……”
  耳边他声音不稳,气息越来越热,手臂越收越紧,我又急又悔,直觉哪儿出了错。
  “阿玉,你快松手……”
  “小非,今晚留下吧。你如还不愿意与我……就陪我说说话……二十七年来,今天我……最开心。”
  我刹那一愣,看着他双眼里翻涌的渴望与热切,脑中闪过长夜深宫,临窗独立的寂寥清冷的身影……拒绝的话竟说不出口。
  我努力笑得自然说得从容:“……好。你先放开我……”
  与他对坐书案,案上有柳总管送来的酒,我斟给他,他说:“喝茶吧。今夜的每一刻,我都想清醒着。”
  结果那一夜,沏茶闲谈。多数是我说,奇闻逸事,俾官野史,什么有趣就挑什么讲。他静静地听静静地注视着我,眼底始终一抹笑。
  后来,天色由浓黑转深蓝,转浅蓝转淡青。
  他转向窗外,轻轻地叹息般说了一句:“真快……”
  倚在软桥后壁,我也暗自叹息。
  看着帘外晓风中等着上朝的大臣,看着渐退渐远的宫墙,看着淡雾弥漫的街道,看着心底涌起的沉重负疚感……究竟要如何面对他?
  慢慢走进书房,伏在书桌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我叹息着抬起头,不想正对上一双沉静温和隐含关心的眼睛。
  “怎么,吓着了?眼睛瞪这么圆,”他微微一笑,“傻小子昨天早晨捧着兰花兴致勃勃出门,今天早晨长云密布着回家,一夜之间变天了?”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他,忽想起他让我等他同去送礼的嘱咐,不禁一阵懊恼。
  “你是不是预料到了阿玉的反应?之所以送那盆兰花……是因为这种花他肯定没见过,也因为他身上的气息似兰……”
  他打断我:“嗯嗯,你说我身上有檀香味,等我生辰那天,你是不是会种出棵高大的青檀树送给我?”
  看着他一脸虚假的期待,我再烦恼也笑出来。
  “傻小子总算恢复了正常……”他微笑低语,随后敛了笑容,正式道:“你喊皇上‘阿玉’,皇上曾称你‘莲影’,结果你三年精心培育,种出个莲瓣碧玉兰来,且还是并开两朵,简非,你那礼物想要人不误会都难。知道你的会说你是个傻瓜一腔真诚做错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暗示。怎么,瞧这脸红的,不服气?”
  我听着,蓦然醒悟昨夜阿玉问我是不是有意为之的话。嘴上却不肯认错:“野生素心兰的花瓣本来就是莲状,其实,取什么名字我犹豫过,但总不能说送‘素心’,所以按它的色泽,取了‘碧玉’……再说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不是吩咐过让你等我……我如果提醒你,你就不送了?”
  “……送。”
  看他就要变色的脸,我小声解释:“说不定我会把叶子修成檀叶状……”
  “什……什么?!”他一下子坐直了。
  “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或许会把两朵莲瓣兰修成两朵檀叶兰……”
  “我……我要被你气死!”
  结果,他没有被我气死,相反,我差点没被他……
  算了,不说了。
  “……”
  ……站在街头,看着早春的阳光下熙来攘往的人群,好半天我回过神来,才看清面前卖杏花的姑娘。
  我微笑道:“抱歉,刚才想起些事……这花,我全要了。”
  那姑娘一脸惊喜。
  结果,我提着一篮杏花,与阿玉并肩而行。
  阿玉摇头:“简非,一味地待人亲切和善可能并不好。”
  我笑着赞同:“确实,害我破费不少。你看,到现在也无人找你买花。不管了,这篮杏花你得全买下。”
  阿玉一愣,忽又轻笑出声:“破费?我看你恨不能多给她些银两吧?小笨蛋,”他指指杏花,“既然是你兜售,我全要了。钱嘛,先欠着。刚才那么长时间不说话,在想什么?”
  “……”我……我四下里看,又向前看,顿时松口气。
  我笑指前方:“看,贡院到了。咦,东边偏门前站着的几个人……严恺、袁嘉楠他们?”
  阿玉看我一眼,了然一笑。
  我俩走过去没几步,就听到袁嘉楠说:“严兄振作些。你还在想那个‘有心遇非则成悲’的‘非’字?拆字原本游戏,岂可当真?不过,那自称觉非的少年究竟是何人……”
  夏子易的声音传来:“想不到竟会出现真假慕容世子。可惜我睡过了头,错过了这么好玩的事。”
  严恺叹息:“他那品茶分茶的手段真正令人惊叹,不是亲眼所见哪里相信?觉非觉非……非……难道他竟是……是……”
  袁嘉楠断然否定:“不可能。止善楼中我们不是宴请过简非明国师他们?那简非冷漠孤傲拒人千里之外,与董状元口称的简非倒有几分相似。觉非温雅谦和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真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点简非任春闱总裁,不是有很多传言说他那状元来得有名无实吗?唉,大比落入这样的人手中,我们什么运气?”
  严恺苦笑:“不中倒也罢了,如果中了,我们难道还要尊他为……恩师?”
  夏子易嘿嘿笑着朝严恺挤眉弄眼:“严兄定是怕抢了恩师的爱人,有些于心不安吧?”
  袁嘉楠不以为然:“那有什么?据我在止善楼的观察,明国师对他的态度恐怕真如董状元所言——碍于简相的情面不便过于疏远他。严兄放心,等这次考出来你只管大胆明示……”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专注旁若无人……当然,除了悄然出现的我与阿玉,他们身边也没有别人。
  我越听越想出言打断他们,可又想知道严恺接下去会说什么,所以有些犹豫。
  好一句碍于简相情面……
  记得南山书院回来不到半年,我容貌尽毁的消息传得朝野尽知,简府中却仍不得安宁。在门前窥探不去的;正式投贴来访的;夜探的……几乎无日不有。
  后来,明于远渐渐不到简府,留在自己府中的时间越来越多,理由是:忙。
  又让他那寡言少语的管家过府来传话:睡觉时要听话,不然有人知道后会很头疼很头疼。
  我当时正喝茶,一听这话呛了。
  钟伯忙过来拍我的背:“慢些慢些,小公子别担心,明国师身体向来强健,就是有个头疼脑热也很快就会好的。实在不放心,你可以去看看他呀……”
  明府管家低声道:“国师吩咐,无事不必去……扰他。不过,简状元别担心,国师这些天虽有些……忙,但身体很好。”
  说完,怕我追问似的,告退。
  钟伯看着那深青色的背影出了前厅,轻声对我说:“小公子别担心,他肯定传错话了,国师定是怕你累着了才不要你去找他,怎么会是扰呢?……”
  我看着钟伯挤出的笑脸,有意逗他,于是抓了他的衣袖揩泪状:“钟伯,他一定是嫌我难看了……”
  老好钟伯的笑容里一下子像浸满了黄连,却连声说:“不会不会,小公子这么好,谁说难看了?国师不来定有原因……这位大人——?”
  呃?
  顺着钟管家的目光看向身后,前厅里不知何时多出个人,看官服,从六品。
  那人飞快看我一眼,敛眉低首道:“下官是来求见明国师的……咳,下官……告辞。”
  说完朝我草草一躬,匆匆而去,瞧那速度,难道我要放狗咬他不成?
  钟管家又变回钟伯,看着那人背影又看看我,叹口气。
  我也叹口气。
  这下玩笑怕要开大了。
  钟伯却误会了,不住口的说:“小公子别误会,老仆刚才叹息不是你想的那样……府中最近闲得不太正常……咳咳,不是不是,是老仆老了,夜里时时咳嗽……”
  没几天,京城里有风声传出:明国师待简状元已大不同往日;更有人说亲见他招清倌人过府。
  应卯时,上至大臣下至内侍,凡是认识我的,目光里大都多了些探测与……同情。
  最是那天点卯处遇到明于远,看着有些日子不见的他,我上前就拍他的肩:“咦,出世了?”
  他清清淡淡看我一眼,好像我是张桌子:“……是你?嗯,最近是有些忙,回见。”
  说完不着痕迹转身避开我的手,不急不徐走出,衣角都没沾上我。
  这家伙,弄什么玄虚?
  从他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身上已印上数道目光,每道目光里都有共同的内容:传言果然是真的啊——
  我刚想说话,忽然这些目光游鱼般惊散了,紧接着人一下子走得精光。
  这也太快了些吧?
  我摇摇头,刚走出却忍不住笑了。
  简宁。
  晨风里他一身丞相官服,面色水般沉静,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
  “非儿,明于远那么做自有理由……你其实是知道的对不?”
  是啊,我虽知道他此举定有意图,但不知怎的,心仍是没由来地微微一疼。
  简宁欲言又止,最后拍拍我的背:“嫌闷的话,就找人玩吧。”
  找人玩?
  我还没想好找谁玩,人家已找上门来。
  这天临睡前,想起明府管家“睡觉时要听话”的传话,只得重新起来对着镜子整理面具。
  印象中是第一次睡不着,于是数小羊。数着数着小羊中途就变成了狐狸,于是重新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模模糊糊中忽然听到床头呼哧呼哧的声音,我一惊而起,差点没撞上一人的前额。
  忙定睛看,一虬髯汉子左手执明烛,正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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