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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不转眼地盯着京郊古道,一旦见有尘土飞扬,便忍不住站高而眺,只希望能够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从辰时等到巳时,又从巳时等到午时,烈日当头而悬,他纹丝不动地站了足足三个时辰,舌干口裂,眼前黑懵。巴根跪着恳求自己启程,他却不断道:“再等等——再等等——”可是直到城门关闭,月上树梢,他终是没有等到来人的出现。
“发什么愣呢?”
耳边传来黄莺初啼般的声音,达什汗心中一动,不及作想地便揽臂紧紧抱住身后之人。
“你——你怎么了?”兰吟僵直了背,迟疑地问道。
埋首深吸着那发丝间的清香,达什汗闷哼道:“这一次,你没有失约。真好!”
兰吟轻应了声,平静的眼中涌起丝波澜,双手缓缓搂上达什汗宽阔的背脊,柔顺地倚偎入怀。
两人不知如此相偎了多久,达什汗举手抚摸着兰吟的脸,柔声问道:“伤口好些了吗?”
兰吟颔首,眼前一晃,却是只滢绿的草蚱蜢,忙欣喜地纳入手中把玩。
“这次可别丢进水里去了!”达什汗笑意渐浓,意味深长道:“这小玩意,我至始至终只送过一个人。”
“真的?”兰吟扬起脸笑问,吐气如兰,话刚出口,却已被埋没在令人窒息的热吻中。她忍不住挣扎,却丝毫不能撼动分毫,就在以为自己快被整个吞噬时,突然达什汗松开手,拉着自己迅速地躲入了茂密的丛林间。
兰吟倚着树干喘气,只见一对男女携手自远处走来,举动亲昵,谈笑风生,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树荫下倾身而倒,随即便传来衣料的摩擦撕扯声。
“看来这倒是个幽会的好地方。”达什汗凑到耳边低语,温热的鼻息喷在她颈项上隐隐作痒。
兰吟边用手肘顶着背后的达什汗,边侯首望去,发现那缠绵悱恻的两人竟然是诺敏和加米拉,不禁诧异地回首,却被一把捂住了嘴。
达什汗摇头示意禁声,目光淡淡地扫过远处两人,当再回转时看到兰吟美目含怒地瞪着自己,不禁挑眉一笑,松开手轻描起那柔软的唇瓣。
兰吟身形一颤,忙撇开脸去,但映入眼前的却又是诺敏和加米拉不堪入目的交和景象,顿时尴尬不已,左右为难。
树荫下的两人沉迷在巫山云雨中,尤其是加米拉的呻吟声愈渐高昂,听得人面红耳赤,而背后的达什汗更是暧昧地用舌尖舔过她的耳垂,双手不规矩地在自己身上游走。兰吟想出手制止,反被达什汗单手所擒,眼睁睁看着他另一只手伸入衣襟,粗糙的指腹刷过滑腻的肌肤,泛起酥麻的颤栗,入耳的□声更撩拨起蕴含的□。
直至诺敏和加米拉起身离去后,达什汗猛然扳过兰吟,含入她早已崩溃在嘴中的低吟,衣襟内的手也已攀覆上胸前的丰盈,就在空腾的另一只手要解开她的衣扣时,却被极力阻止了。
“怎么了?”达什汗睁开眼,碧目中燃烧着火簇,含着丝懊恼不解地问道。
“又——又有人!”兰吟轻语,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物,达什汗静心而闻,果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兰吟看清来人后,手指微颤,意欲现身,却被达什汗狠狠地攥住手腕,沉声呵道:“不许你去!”
正在溪涧旁侯立的赵世扬似听到了动静,狐疑地看向这边。兰吟一点点拔开腕上的大手,墨黑的眼眸盯着面前的怒容,淡淡说道: “不许?难道还让他当场抓获咱们这对奸夫□不成?”
达什汗顿感血液凝滞,浑然不觉地垂下手,看着她似只蝴蝶般离自己而去,翩翩飞入赵世扬的怀抱。
当冉冉炊烟升起时,巴根才看到达什汗步履沉重地回到营地,忙上前迎接,却不想对上了双满是疲倦的眼,想说得话也吞回了腹中。
达什汗垂首而行,默默迈向自己的营帐,半途中却被阵愉悦的嘻笑声吸引,顿然驻足。夕阳下,兰吟笑廧如花,怀中抱着个小女娃不住爱抚逗弄,惹得小女娃咧着嘴呵呵直笑,口中不断嚷嚷道:“娘,不要!丹儿好痒!好痒!”
落日的余辉将两人包裹在浅金的红晕下,母女其乐融融的一幕令旁人望而笑叹,唯独落在达什汗眼中却分外刺目,心中莫名酸涩。
兰吟见丹儿玩得满头是汗,便抽出手绢替她擦汗,转眼间看到站在数丈外之人,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倒是一愣,忙对在旁侍立的状硕男子道:“赵尘,先抱大姐儿回去吧。”
那赵尘因少年时得罪了些地痞流氓,被割去了舌头,是个哑奴,听到女主人的呼唤,他啊了声,便过来抱着丹儿离去。兰吟这才吐了口气,缓缓走到达什汗面前行礼道:“给汗王陛下请安!”
达什汗瞅着她谦逊疏离的模样,冷笑地问道:“你女儿?怎得一点也不像你?”
兰吟眨眨眼,捋着散乱的碎发道:“丹儿长得像她父亲。”
达什汗哼了声,抿嘴不语,眼中却充斥着讥讽和嘲弄。一旁的巴根见情形不对,便开口道:“王,朝廷——”
达什汗摆手阻止了巴根,盯着兰吟咬牙吐出了个字:“走!”
“啊?”兰吟还未及反应,便被他拽着胳膊向前走去,见沿途的人都侧目诽疑,急得她挣扎着喊道:“你做什么?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放开你!”达什汗停下脚步,调转头阴沉地笑道:“你怕了?我却不怕!就让咱们这对奸夫□昭示在众人面前好了。我倒要看看,赵世扬有几分胆量敢与我抢!”
兰吟的脸刷得褪去血色,饱含震惊地摇首道:“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你是刚认识我吗?”达什汗攥住她挥舞的双臂,目光冰冷道:“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啊!”
“什么意思?”兰吟忍着手腕上的剧痛,尖声问道。
达什汗冷冽一笑,连拖带扯地将她甩入了自己的营帐内,兰吟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强忍着痛楚想撑起身时,却又被狠狠地强按在地。
“摔疼了也不愿吭声求饶,是吧?”达什汗用单膝抵着兰吟的背,恶声道:“倔犟如你,竟然会对赵世扬委曲求全?傲慢如你,竟然会对我千依百顺?”
兰吟闻言胆颤心寒,只听得‘吱咧’一声,后襟的衣服竟被撕裂,望着那白璧无瑕的雪背,达什汗的指尖划过□在外的肌肤,怒极反笑道:“你所谓的满身伤痕呢?你的夜夜难眠呢?我不仅是个疯子,更是个傻子,竟会轻信了你的谎言!”
再相逢时的惊喜,初闻她惨受凌虐时的怜惜,还有她躺在怀中的娇媚乖巧,都令自己丧失了平素的冷静和理智,险些遗忘了她的本性。她是爱新觉罗兰吟啊,那个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蛮公主,那个敢与男儿试比高下的满族格格,那个目下无尘的兰吟,那个嫉恨如仇的兰吟啊,怎会如此轻易原谅甚至依顺了夺去她贞操的自己呢?
当看到她毫不犹豫地奔向赵世扬的那一瞬,其实便该明了其中的玄妙,如若自己能聪耳不闻,或许还能够再得到几日的温存,但看到她与女儿相戏的那一幕时,自己彻底被激怒了。如若她认为这些刻意所表现出来的温馨、幸福能够令得自己感到嫉妒和痛苦,那么她便大错特错了!
达什汗将兰吟翻转过来,掐着她的下颌森冷道:“看着我难受、自责,你心里很痛快吧?当我彻夜难眠,望月心叹时,你一定躺在赵世扬怀中偷笑不已吧!”
望着眼前嗜血的眼眸,兰吟心中不觉舒畅,抬手抚着达什汗僵硬的脸笑道:“果然生气啦!不愧是土扈的汗王,这些个小把戏怎能逃过您的法眼呢?”
一把抓住脸上的手,达什汗的碧目深沉得发黑,见她越发笑得妖媚,禁不住也呵呵冷笑起来道:“你以为我拿你无可奈何了吗?是你又先招惹了我,莫怪我不念旧情,我可有得是法子令你生不如死!”
“噢?”兰吟侧首贴近达什汗的脸,半掩着明眸,娇声道:“汗王陛下,您还能将我怎样?再次强占我的身子?亦或是索性杀了我解恨?”
“你也太看轻我了?”达什汗单手拢着她的颈项,龇着雪亮的牙道:“我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怎舍得杀你?但若你成了个俏寡妇,不知是否还会对我投怀送抱呢?”
兰吟面色一凛,瞅着他骂道:“卑鄙!”
“彼此,彼此!”达什汗松开手反揽过她的肩膀,邪冷地笑道:“还有你那小丫头,也算可爱,如若——”
“丹儿不是我的骨肉!”兰吟忙否认道:“丹儿是妾室薛静回所生,你别动她!”
“可是学乖了!”达什汗拍拍她的脸,咬牙切齿道:“兰儿,你终究还是有软肋,还是会害怕啊!”
“似你这般禽兽不如的人,又怎能体会到骨肉亲情的可贵?”兰吟浑身颤栗,双目渐红道:“你明白亲手扼杀自己骨肉时的痛苦嘛?你感受过血脉剥离身体时的痛楚嘛?你可曾知道自己有过个孩子?一个你我的血脉,一个被父亲离弃,被母亲剥夺了生命的孩子!”
达什汗霎时面如死灰,半晌方回过神抖动着唇道:“你——胡说!你又在骗我——是不是?是不是?”他似个受伤的野兽般扑倒兰吟,掐着她的双肩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不相信!”
此刻营帐外冲进来两人,猛见这副情形皆是一愣,巴根忧心忡忡地望着神情狂乱的达什汗,诺敏则若有所思地瞅着衣衫不整却面带清明的兰吟。
“此事只有天知,地知,我知,你自然可以不信!”兰吟目不斜视,双手紧紧揪着达什汗的前襟,饱满的泪珠滚动在眼角,闪着异样的璃光,“你做得孽,我受得障。你让我痛苦一时,我要让你难受一世!”
惊噩耗
兰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营帐的,一路混沌,再清醒时已倒在位锦衣少年的怀中,清淡的眉眼,紧抿的薄唇,一声声呼唤着自己道:“兰姐姐!兰姐姐!”
已经许久没有人如此喊过自己,兰吟努力辨认着少年依稀熟识的五官,终于想起了那个幼时孤独而倔犟却又经常被额娘提及赏识的小男孩,不禁握住少年的手,无力地笑道:“竟然是你!你怎么会来到伊犁,弘历?”
弘历面带风尘,神情疲倦,只将自己的石青风衣为兰吟披上,扶起她道:“回去吧,赵大人旧疾复发了,正四处找姐姐你呢!”
兰吟心中一骇,急急忙忙地赶了回去,弘历则骤然听到达什汗营帐中传来的惊呼声,略有迟疑地思索了下,终于也跟着转身离去。
沸水滚滚,药香扑面,兰吟蹲在小炭炉旁打着蒲扇,脸上竟显愁容。赵世扬自幼患有肺疾,每逢春秋转换之际便要病上一场,原本在江南时因当地气候湿润怡人,身体也渐有起色,但自新帝登基后,他为了自己不惜请调北疆,来到这天高皇帝远的伊犁避祸。
草原的干燥,沙漠的风尘一点点侵蚀掉了赵世扬的健康,眼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躯及疲惫牵强的笑脸,兰吟时时揪心,愧疚难当,唯有亲自为其煎药已尽绵力。
当兰吟倒出碗药,端着起身时却看到巴根面无表情地站在眼前,便脸色一沉,欲绕开而行,不料却又被阻挡了前路,禁不住恼恨道:“你做什么?”
“王病了。”巴根垂着脸道:“却一直不愿用药,睡时梦里一直喊着格格的名字。”
“这与我何干?”兰吟淡淡道:“你若是来求我去探望他的,便休做这痴心妄想了。”
巴根跨上一步,又挡在她面前道:“虽然膝下有一子一女,但王并不喜欢孩子,两位小殿下对王也很敬畏,不甚亲近。可对于您当年失子之事,王却十分痛苦,方才得了这场急病,难道您还不明白王的心意吗?”
兰吟冷笑了声,举高手中冒着热气的药碗道:“我的丈夫也病了,正等着我去送药呢?巴根大人,请行个方便吧!”
巴根毫无退让之意,仍执意阻在面前道:“格格,我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王是当局者迷,巴根却还不糊涂。您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旁人也许有资格质问我,唯独你没有!”兰吟将手中的药一股脑儿泼了过去,恨声道:“当初我趴在门槛上,向你哀声求救时,你为何不如此义正严辞地出面来阻止你主子的兽行?奴才就是奴才,永远只会在自己主人面前摇尾乞怜,可怜的让人厌恶!”
滚烫的药汁顺着刚毅的脸滴答而下,巴根眨了眨眼,咬紧牙关没吭声,兰吟瞅着他狼狈而倔犟的模样,撇开脸冷涩道:“你——走吧!告诉你的主子,我与他至此两清,互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