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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娇了!
乌力罕发觉她的异状,执手抬起乌仁图娅的下颚,见她杏目半掩,泪痕满面,诧异冲动下不觉垂首吻去了那沾在睫毛上的一滴泪珠。乌仁图娅身形一滞,想挣扎却被他牢牢拥在怀中动弹不得,此刻突听得一声抽泣不由自主地又向书架那方望去。
“你去啊,我何曾阻拦过你了!”兰吟手捧着脸呜咽道:“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还以为我是何等的吃酸捻醋,心胸狭小呢!何止是宫里这几个,你宫外不也还晾着个吗,你尽管去找,我若有半句闲话便——”
“你敢!”达什汗拍案而起,厉声打断她道:“你敢拿自己诅咒发誓,我便将你宫里所有的奴才都打断腿,丢到野外喂狼去!”
“你蛮不讲理!”兰吟扬起头,清丽的脸上哪有半分伤感之意,反倒似被惹毛了的猫儿般眯着眼道:“那些个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休想拿他们来辖制我!你认识我也不是一二日了,还不了解我的脾气?”
达什汗见她娇媚蛮横的模样,恨得牙痒痒道:“那茜红呢?难道你也不在乎了吗?”
闻言兰吟站起身抬脚便往外走,达什汗见状忙拽住她的胳膊道:“去哪!话还说完呢!”
“回家!”兰吟使劲甩着手道:“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达什汗忙道:“那我与你一起回宫,好久没吃茜红丫头做的点心了,嘴馋得很!”
“你跟着做什么?”兰吟冷笑道:“我带着茜红回大清,难道你也一起去吗?如今若乘天刚入秋起程,赶在立冬之时正好到黑龙江,再晚些遇上风雪之日便难动身了。”
“你回大清做甚么?”达什汗笑道:“你阿玛额娘去了海外之地,你回去既无倚靠又得隐姓埋名,何必自讨苦吃呢?”说罢,手伸到她背后轻抚着为其顺气。
“笑话!”兰吟咄咄逼人道:“难道我只有阿玛额娘两个亲人?我上有叔婶,下有侄孙,光要唤我声姑奶奶的晚辈便不下数十个,天下之大还怕没有我一处容身之所!再不济便是找户寻常人家嫁了,你以为我没这个能耐吗?”
“你有——你自然有的!”达什汗怒极反笑,碧眸转深道:“到了黑龙江可以见到舒穆禄博赫,他不是在齐齐哈尔当差吗?入了关可以去找赵世扬,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记挂他吗?再者便是往西去俄国,不还有个与你纠葛不清的莱昂公爵吗?我想只要兰格格一招手,他们必然会趋之若鹜,你自然不用忧心找不着容身之处了!”
兰吟先是气得面色苍白,浑身颤栗,渐渐地神情又趋于平静,扒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淡淡道:“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见她失望地拂袖而去,达什汗心慌意乱地冲到前面挡住门道:“是我不好,是我胡言乱语,你打我吧!你打我啊!”说着便拉起兰吟的手往脸上抹去。
兰吟缩回手,眼圈发红地瞅着他,达什汗一把搂过她心痛不已道:“我错了,我只是不能忍受你要离开我,即便是为了气我也不行。你是我的,从第一次你撞入我的怀内便注定是我的,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把你夺走,既然是你的阿玛和额娘也不可以!”
“你以为自己是谁?”兰吟将脸贴在他绸滑的衣襟上语气幽怨道:“霸道无理,只会欺负人!难道我为你受得委屈还不够深,为你打算得还不够多吗?托娅的陷害,高云的羞辱,我无不忍气吞声,将诸多苦楚咽下肚。我这一世原本气性高,志向大,可为了你尽数丢弃,你究竟还要我如何低声下气呢?”
“我明白,所以你越憋屈我便越不想听你抱怨。”达什汗吻着她的乌发道:“因为我怕有一日你终会忍受不住要离开,若真如此,即便是拿绳子绑着,拿链子拷着,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绝不放手!”
“你有胆试试!”兰吟轻捶着他的胸口,软声细语道:“你若有胆绑着拷着我,我便不吃饭饿死算了,死后还要化作厉鬼纠缠,让你那帮大小老婆近不得身,沾不得味!“
达什汗顿时笑得胸膛轰鸣作响,拧着她的脸蛋打趣道:“还说没吃醋,整就个大醋坛子!”
瞧着达什汗宠溺纵容的神情,乌仁图娅不由流露出几分羡慕嫉妒之情,转眼见乌力罕也几近不悦地皱起浓眉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乌力罕回神瞅见她满脸郁意,禁不住莞而一笑,释然之色仿若高山流水,潺流清澈。乌仁图娅垂下脸,撩起他腰带上的一束石榴色苏穗来回搅动,岁岁年年,往事如烟,只是这般清爽俊朗的笑容却依旧还是令自己怦然心动。
幼年时因说话不甚流利,在受到围观讥笑时是他牵着自己昂首离开人群,那时的他是自己眼中最亲切的风姿少年;少女时因身体赢弱孤僻离群,是他手把手地教导骑马射弓为自己开辟了片昂扬天地,那时的他是自己心中最伟岸的清俊男子;成年后目光所及皆是他的身影,在他解除婚姻直到大战前夕的一段无忧岁月,那时的他是自己心中最是甜蜜的贴心之人——
一时间若光阴回逝,两人栖身在重重书架的狭小空间内,衣襟相偎,俯首贴面,免不了心有所触,情愫波动。
里面是暗潮涌动,外面却已是意乱情迷——
达什汗与兰吟口齿绞缠了许久,手便不安份地挑开衣襟探入里面摸索,冰肌玉骨,触及生酥,待到攀上那处浑圆时便听得怀中人发出声娇媚的喘息声,自己整个身子顿时都硬得发痛。桌案上的杂物被一扫而落,兰吟仰身被抱躺在上面,羞得她不断推搡道:“下作!让我走,我要回去,不要在这里!”
达什汗哪还理会她,双手胡乱地撕扯她的衣物,一排衣扣在被两人的拉锯中哗然落下,散跳了一地。兰吟的脸红得如沁出了血,艳红的肚兜挂在微凸细致的锁骨上,隐约可见半隆的沟峰。达什汗见状动作越发狂野,如野兽般扑了上去啃咬,暧昧的呻吟声不绝于耳,闻者无不气血上涌,心潮澎拜。皎白修长的颈项上不断留下一处处鲜艳的吻痕,顺着起伏的曲线向下他隔着肚兜将一处高耸含入口内,滚烫的手则在腹部徘徊了许久终于冲过违禁探入裙褂内,兰吟不由曲起双膝抽气,待感觉到异常时忙哆嗦道:“别这样,我难受——拿出去啦——”
达什汗咕哝了声,继续加重手上的力道,稍顷便感觉身下的人已似滩溶化了的春水般虚弱无力,便咬着她的耳朵问道:“要吗?我的小兰儿还要吗?”
兰吟睁开眼,媚眼如丝,红潮如云,她伸臂揽下达什汗的脖子将唇送了过去,一时间两人缠绵悱恻,浑然忘我。躲在书架内的乌力罕和乌仁图娅早已不敢再明目偷窥,一个抬首仰望屋顶,一个垂眼数着地砖,目虽不斜视,却都已面红耳赤。
乌仁图娅虽已为人妇,却从不知道男女之事竟还能这般令人心驰荡彻,想到痛苦异常的洞房初夜,以及后来几次屈指可数的侍寝经历,达什汗何曾似这般温柔体贴地对待过自己。每次行房既无前戏又鲁暴潦草,浑然是将这闺房之乐当做了例行公事,此等私秘之事本就难以启口,且自己也认为众人的感觉都相差无几,如今方才知晓原来两情不悦,焉能契合?
汗水沁湿的手被火热所覆,自己无力挣扎地倒入乌力罕怀内,在那温暖如昔的胸膛内借以暂时的休憩,素日坚韧冷漠的外表已被骤然打碎,破茧而出的灵魂终得到了片刻的安然。
攥在手指间的肚兜带结慢慢被放下,达什汗直起身仔细地掩上兰吟半敞的衣物,令她不禁坐起身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还是回宫去吧。”望着她云发松散,激情未褪的娇艳容颜,达什汗摇首道:“这桌子太硬,磕得人骨头痛,哪比得上你宫里那张床!”
兰吟轻啐了口跳下桌,因扣不上外褂又气恼地瞪了两眼方紧攥着前襟开门离去,走了几步回首见他跨出屋后仔细地带上门,嘴噙笑意地踱步行来便奇道:“笑甚么?”
“此处地势偏僻,环境清幽,原是为了方便你习文作画才修建的,不过如今看来似还另有妙用。”达什汗转身望着那处书榭道:“不觉得这是处情人私会的好地方吗?”
“是啊,你自然可以找个小情人来此幽会了!”兰吟冷笑道:“我劝你还是积些阴德,莫要糟蹋了这书墨生香之地!”
达什汗嬉皮笑脸地揽过她的肩,又耳鬓厮磨了许久方沙哑道:“咱们回去吧,这里留给有用的人使去!”
月盈亏
时近中秋,宫中诸人为过节之事皆忙碌不已,这日茜红在回途中见原本被荒废的一处宫殿正有数名工匠在凿墙篱瓦,便好奇地想过去询问,不想正撞见巴根迎面走来。两人先前因得喜玛的事曾有过间隙,再加上后来大妃病故,琐事不断,竟不曾再说过话,现下这一照面都尴尬地无言以对。
巴根仰头看了眼当空的红日,半晌方支支吾吾地道:“好热,这天真是好热啊!”茜红应了声也学着望向天空,不料当即便‘哎哟’地呼喊了声,唬得巴根忙凑到她跟前道:“怎么了,你眼怎么了?”
“没事,没事!”茜红使劲揉了揉眼,眨了几下后方笑道:“被沙子迷了眼,擦了便没事了!”见她一侧眼周的肌肤被自己蹂躏地红肿,巴根叹道:“进了沙子可不兴用手擦,弄不好眼睛会发炎。你这丫头素日里伺候主子做得面面俱到,无微不至,怎轮到自己身上反倒如此大咧咧地,不拘小节了!”
“哪有这么娇贵!”茜红吐着舌尖道:“格格是金枝玉叶的身子,自然比不得我们这些皮粗肉糙的人了,就这么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还不是得了病。原只是染了小小的风寒,可不知怎么得总不见好,整日里昏沉沉地不思饮食,这两日更索性卧床不起了。”
“是吗?”巴根诧异道:“怎么不见你家格格召大夫诊脉问药啊?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格格不让说。”茜红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冷笑道:“怕又有人说三道四,蜚短流长。通过才几两银子,这搁在以前还不够我家主子扯块料子,买盒胭脂呢!又不是她家的银子,只不过是暂代司理后宫之事,便像是已上了位般神气活现,非三拜九叩,千恩万谢地才能回来!想想只是领自己的月份钱竟便要瞧她的脸色,若是真得拿些人参首乌的贵重药材出来治病,岂不是要被她生吞活剥了?如此我家格格哪还能对外称病,哪还敢病啊!”
巴根知她是在高云处受了委屈,方才有这番牢骚,便好意宽慰道:“你也用不着生气,她只不过是压不住你家格格,便只有拿你撒气罢了。常言不是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吗,你家主子终有扬眉吐气的日子!”
茜红闻言眼前一亮,凑过去低声道:“宫里人底下都在议论说,大妃的位置闲不了多久,陛下正预备着在中秋后立妃,你说我家格格可有机会?”
巴根咳嗽了声道:“宫里人多嘴杂,以讹传讹,你可别跟着起哄,再说陛下的心思又岂是咱们这些人可以揣测的。这话你万万不可在你家主子面前提起,知道吗!”
“旁人也罢了,巴根总管您的话我是深信不已的。”茜红讨好地笑道:“陛下的心思您揣不到十分,也能猜到七分。论出身,论人品,论才学,这宫里任何女子都不能及我家主子的一根手指,更别提格格和陛下之间的情分足以羡煞旁人了!您说除了格格,还有谁配坐那个位子呢?”
“丫头,套话呢!”巴根伸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哼哼道:“什么时候也学着你家主子开始耍起心眼来了,只可惜功夫还没到家!眼下这立妃之事关系重大,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将人推到刀尖浪口上,你主子正因深詆此道方才会韬光养晦,你难道还没看不出来吗?”
茜红眨眨眼,拧眉想了半日才沮丧道:“是吗,我竟不曾想到,这两日还不断在格格面前嘀嘀咕咕,不知她心里可曾嫌我罗嗦。”
“怎么会?”巴根轻笑了声道:“你家格格心里对你疼得紧,打个比方,即便陛下和你同时掉进伏尔加河里,你家格格也会先救你的。”
“真的!”茜红睁大了眼,随即搔着鼻头道:“可是——可是陛下不是会泅水吗?”
巴根顿时越发笑得欢,随手替她掸去肩膀上的一处尘埃,心中则感慨万千。时光流转,春去秋来,他看着达什汗由年少张狂逐渐成长为雄襟伟略的君主,看着兰吟由过去的骄蛮刁纵到如今的内敛沉着,看着身边的人由生走向死,由熟悉变为陌生,诸多人事都已不复当时,而惟有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在千变万化的俗世中却始终如一,不改初衷。
亲昵的举动在心中荡起旖旎的波澜,茜红羞怯地撇开目光望向他处,半晌方指着巴根身后略带结巴地问道:“那里——那里是——是在做什么?”
巴根清了清嗓子道:“不过是重新翻建旧墙而已。”“